太空城—重庆

 

谷祥林

 

重庆是一座立体城市，建在长江、嘉陵江交汇处的高山峡谷之中。山势险峻，地型陡峭。从江面到山顶，上下落差几百米。在这样一个地形复杂，几乎是直上直下的地域建设一座城市，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这里石头多，泥土少，却又人口密集。高楼象叠罗汉一样从江边堆到山顶。拥挤狭窄的街道，被紧紧夹在高楼之间，却又象腰带一样，反将一捆一捆的高楼拦腰系在一起。走入其中，就如同进入一座水泥砌成的立体森林。误以为来到科幻小说中的未来世界。

重庆市内的道路走向，奇怪之极，左绕右旋，爬坡上坎，转个三百六十度的弯，是常事。这里的人完全没有的方向感。问路言上下，四顾无东西。

我多次到过重庆，每次都充满未曾相识的新鲜感觉。早年是江边一点着地三角腾空的吊脚楼，那种悠然自得、危而不倒的自负，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是破烂不堪的公共汽车走街串巷，自行车成稀罕之物。现今，吊脚楼已经由几十层高的“摩天大楼”所取代，也不再见到那门窗具无的开放式公交。路上的行人似乎比以前少。然而，汽车却如同初夏土中钻出来的金龟子，挤满了大街小巷，不分黑夜、白天。

为了解决日益拥挤的交通问题，与中国所有的大城市一样，重庆市政府制定了详细的城市轻轨、地铁建设规划。我的重庆此行，正是为此目的。

重庆规划之中的城市轻轨和地铁线路有10条（九线一环）。已经建成的只有轻轨二号线一条。这是一条悬挂在高楼之间的“天路”。乘坐重庆轻轨列车，需爬上一个空间站台。列车干净、整洁，座位舒适，自动化程度很高，时速很快。进入其中，就像乘坐游乐园中的过山车，只是没有过山车那样翻滚、旋转，那样惊险、刺激罢了。

轻轨列车时而在高楼群中绕圈、穿梭；时而飞到嘉陵江边的天上，与黄色的江水同行。在高楼之间，轻轨列车仿佛就是游弋于太空城中的时空穿梭车；到了江边的开阔处，又像刚从天空中返回地球的宇宙空间站。

从列车窗口望去，水面上，江轮象一只只水蜘蛛在急流中漂行。脚底下，一座座过江大桥，缓缓爬向对岸。抬头是一重重、一堆堆望不到顶的灰色钢筋水泥建筑。城市街道、公路立交紧紧缠绕着摩天大楼。看起来就像一根根爬满了五颜六色甲壳虫的枯藤，交错纵横绞绕成团。

站在重庆制高点太清寺希尔顿酒店的32楼上，平眼望去，重庆是一座横垣于天上的灰色石头城。我仿佛从深不见底的高楼海洋中浮出“水面”。喝！高高低低的楼顶竞向我展现颜容。不少楼顶种植了花草，就像巨人头上的一蔟蔟绿色的假发。近年来，有人提出“重庆森林”的概念。让人们心中的石头、水泥重庆，又萌发了新的意境。

重庆气候炎热，雨量充沛，空气湿润，非常适合植物生长。加上近年来二氧化碳的排放量增加，更为植物进行光合作用提供了越来越充足的养料。重庆的树木生命力旺盛异常，几乎到了见缝插针的地步。只要水泥、石头上有一条裂缝，就有一棵树长在那里。尽管街道狭窄、幽暗，路边仍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一棵棵枝繁叶茂的黄桷树，将大楼的“腿脚”包裹在浓浓的绿茵之中。“重庆森林”，灰色中的绿色反差，竟是如此的自然。

夜幕降临，重庆全市笼罩在一团立体的星光之中。最接近地下世界的江面上流萤点点；中界，一层层远近交错，疏密有致，五光十色的灯光已将城市的轮廓消隐；在固定灯光群落之中，一条条闪亮的灯带向人们描画出城市街道的大致轮廓；无数的车龙在高楼的怀抱中潜行；九天之上，星光闪闪，已与中界通联。此时，你便在天上。

重庆在天上，你不妨细心去体验。白天它是座漂浮在无限时空中的太空城堡；夜间又演变成宇宙中的一团星云。在这里，我已经进入未来。人和神已无法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