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老头王老爷子年过八旬，可依然康健，腰身挺拔，步履轻快。平时他寡言少语，足不出户，被视作怪人。王老爷是五年前搬来的，来时身上背着两把锈迹斑斑的老式鸟枪，谁也动不得。如今，这两件老古董的枪管都蚀了，挂在墙上特别显眼。王老爷子几度搬迁，颠沛流离，都没有舍得扔掉鸟枪。很多人曾经问过王老爷子，为什么要挂两把没用的鸟枪呢？他总是遮遮掩掩地搪塞过去。
一天傍晚，一个十五、六岁，上身赤裸的少年从王老爷子家门口过，赤裸的上身缠着一条手腕粗的大蛇。少年嘴角上挂着丝丝微笑，右手死死地掐着蛇的头。很多人围上来，堵住少年，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都想见识见识这难得一见的大家伙。
很少出门的王老爷子闻讯赶来，手里提着一只竹篓，让围观的人大为不解，王老爷子想花钱买下这条蛇，言辞恳切。“孩子，过来，你这蛇卖吗？”“不卖，我拿回家焖了吃。”“我给你一百块，把蛇卖给我吧！”王老爷子说完，从上衣衣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少年看着钱，眼珠子转了几圈，笑了。王老爷子把蛇装进竹篓里，直接顺道往后山走去。好奇的妇女、娃娃们都三三两两地跟了上去，边走边叽叽喳喳地谈论。王老爷子来到山上，打开竹篓，把蛇放了。本想看看热闹的人们失望了，王老爷子的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脸上的皱纹多出了很多。看着张张挤着失望、冷漠、惊疑的面孔，王老爷子索性在一块大青石上坐了下来，给我们讲了一个他年轻时上山打猎的故事。
王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有一位叫二狗子好友和他亲如兄弟。两人一起耕田，一起打柴，一起打猎，还约定要一起娶老婆。靠山吃山，山上出产的野物给了勤劳的人们希望，野鸡、野兔多得很，还有我们见都没见过的黄鼠狼，特别是蟒蛇，老式粗碗那么粗的蛇很常见。野物多，草木也浓密，为了安全起见，王老爷子经常和二狗子结伴进山。
有次，他们俩又背上鸟枪进山了。正当他们喜气洋洋，满载而归的时候，二狗子发现一个草丛里有悉悉索索的响声。他不敢轻易近前，就放了一枪，顿时，大片，大片的草急速向两边倒去，犹如铁犁翻土一般。王老爷子凭经验判断，那是两条蟒蛇。二狗子不顾王老爷子的劝说，把手里的野兔交给王老爷子，装好枪药，飞速地跟了上去。王老爷子担心二狗子出事，撂下手中的野物，填好枪药跟了上去。王老爷子追一段距离，俯下查看倒伏的野草，拇指大的黄荆条子都折了许多，上面还粘新鲜的血液。王老爷子紧张了起来，这么多年了，他还没见过这么大的畜生。王老爷子骂了一句，不敢再做停留，他预感到二狗子一个人会吃亏的。
王老爷子紧赶慢赶的，突然一个庞然大物在数米远的地方挡住了去路，老爷子迅速后退，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碗口粗的蟒蛇竖起上半截身子，张大血盆大口，吐出长长的信子。王老爷子情急之下，朝蟒蛇放了一枪，骂到：“你这遭雷劈的孽畜，还不快滚。”大蛇中了枪，放下身子，逃走了。
王老爷子环顾四周，发现另一条蛇已经在中枪那条蟒蛇的掩护下，逃远了。二狗子举着枪，站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张大嘴，举着枪，死死地定在那里了。二狗子是被吓死了，王老爷子面如白纸，他深信猎人被吓死不是什么好兆，顾不上打下的猎物，王老爷子把二狗子的尸体驮了回去。
二狗子死后，王老爷子收起了猎枪，没有再进山打猎。大概三个月后，一场大雨乘着电闪雷鸣袭来，洪水在山沟里汇成了一条大河，乌云密布的苍天似乎马上就要塌到头顶上。王老爷子率领大家逃到山上的石厂里，在蒙蒙雨雾中，有人发现山沟里漂着一根巨大的枕木，王老爷子定睛凝视那根“枕木”，镇静地告诉大家，那不是什么枕木，而是一条蟒蛇。雷声一刻不停地在蟒蛇的头顶轰鸣，逼得它不敢抬头。蟒蛇游到一棵大泡桐树边，死死地缠着树干，痛苦地盘绕着。正值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闪电击中了那棵大泡桐树，树没倒，蟒蛇却没动了。
洪水退去以后，始终没人敢靠近那棵大泡桐树，尽管蟒蛇已经被雷劈死了。蟒蛇开始腐烂，恶臭熏得人四散避开，此时仍然没人敢走近大泡桐树。直到大泡桐树下只剩一堆白骨，王老爷子才叫上几个大胆的年轻人挑上箩筐，带上香烛纸钱来到大树下。烧过香烛纸钱，他们开始收拣残骨，其他人就站得远远的，静静地望着他们。骨头拣了三大挑，消息传出，人人惊恐万状。王老爷子在白骨堆里拣到一粒铁沙，他认识这粒铁沙，把它用纸包了起来。
埋好骨头的当天夜里，王老爷子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二狗子和他被人追杀，一起逃到王老爷子打死蟒蛇的地方，二狗子把王老爷子一推，就不见了，留下一个悲戚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大哥，我们不该追那两条蛇，不该去追，是我拆散了咱们兄弟啊。”
第二天，王老爷子独自背上枪来到二狗子被吓死的地方，那一片倒伏的野草上多了一堆蛇骨。王老爷子把两条蛇的白骨埋在了一起，带上两把鸟枪，悄然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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