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
天机,乃是合乎天道的自然本性;在庄子看来,它与人的种种欲望构成尖锐对立。欲望引发的一连串冲动和追求,会破坏人性本来的自然状态,失去平衡。其实所需有限,渴望获取的却远远超过了可以接受的程度,庄子曾形象地点出:“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过河,不过满腹。”(《庄子·逍遥游》)
一旦主要的精神消耗在这样向外的追求之中,那么生命本身的滋养便成为问题:天机浅,就是指的这个意思。知识上,庄子对于无限的知识追求也不赞成(《庄子·养生主》),毕竟知识的积累未必就会使得智慧增加,所以蓬头垢面而读诗书的人,不会是他所欣赏的形象。在物质上,我们看到过满屋珍奇,珠光宝气,人却被逼得不能插足的所谓收藏家,这可谓认为物役了。
苏轼是宋代的全才人物,他喜好书画,碰到喜欢的,总会收一些,但如果被人取去,也不怎么当回事,并不痛感可惜,“譬之烟云之过眼,百鸟之感耳”(苏轼《宝绘堂记》)。他非常清楚:“君子可以寓意于物,而不可以留意于物。寓意于物,虽微物足以为乐,虽尤物不足以为病;留意于物,虽微物足以为病,虽尤物不足以为乐。”
人都有欲望,对欲望,如同苏轼之于物,不可“留意”,也就是不可“深”。这叫做保有“天机”。
来源:陈引驰《庄子一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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