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回“尊严”的办法

                           许锡良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这是国人耳熟能详的经典句子。在这种思想文化面前，即使是古代的皇帝天子，位极至尊，每有天灾人祸的时候，也要定个“罪已诏”，以息天怒人怨。虽然，这里也常常难免有一些装模作样的演戏成份，但是，毕竟表达了一种敬畏、谦恭的姿态。

什么时候，我们中国人学得死不认错的习惯？而且自上至下，都形成了这样的恶习。有了事，先是遮掩、搪塞，文过饰非，有时通过妙笔生花的点睛之笔，过错反成为了功劳。永远都不会有错误，即使是错误，也是前进中的曲折，是前进中必须付出的代价，两点论，矛盾正反互变，因此，即使最坏的事情，也就变成最好的事了。更何况，坏到极处，也便是好到极处，两极原是相通的。因此，黑白可颠倒，是非可以不分，鹿也就可被指为马，马也可以被指为鹿。关键是谁在指。指的人是否掌握实权。一个民族的大脑就是这样被灌上浆糊的。

 如果仅仅如此，我以为只要肯委曲求全，只要肯丢掉人的本色，就作个太平犬也还算不错，至少活命还是不成问题的。但是，自从进入绞肉机时代，就没有那么轻松自由了。这个时候，即使贵为天子的人，也不敢下“罪已诏”了。因为这个时候谁检讨，谁就就得先入绞肉机。所有的检讨都将成为你错罪的证据，也是你必须进绞肉机的充足理由。为了保证在斗争中胜出，为了使自己免于被过早地放入绞肉机，你必须作出“战无不胜”的姿态，给人一种一贯正确的印象。你从来不用作检讨，相反，如果谁与你的意见相左，那么作检讨的就必定是对方，然后随着检讨完毕，就被放进了绞肉机里被粉碎了。在这里，无论是把检讨说成是皇帝的“罪已诏”，还是魏书生的“说明书”，其性质其实是一样的。

得想办法让别人作检讨，而且永远处于检讨状态。错误，固然要检讨；正确，也仍然要检讨，因为你没有做得更好。不服从权威固然是检讨，但是服从了，也仍然是要检讨的，因为你还没有盲从，你的服从还是经过了自己思考过的。这样就仍然很危险。让别人时时处处在检讨状态中，是确保自己绝对权威地位的重要手段。你自由快乐？你热情洋溢？你风光无限？不行的，必须把你弄到一副死相，两目无光不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神坛是怎样设立的？迷信是怎样造就的？这里面多少是有些答案的。

 因此，一个民族就变成了检讨的民族，整个民族都在诅咒自己，面向一个人诅咒自己，却只有一个人总在被歌颂。他就是这个民族的神。

 因此，一个做错事的人，其挽回尊严的最好办法就是不检讨，反而表功，过错也就是功劳，反正舌头是弯曲而柔软的，随便向哪个方向卷都行。大大小小的领导都学会了这一招。即使是错误也可以被说成是功劳，正确也可以说成是罪恶，那么起关键作用的究竟是什么呢？就是手中的权力的大小。因此挽回尊严的最好办法先得保住手中的权力，只要权力还在，一切都好说，一切都好办。如果这个东西没有了，历史就将重新改写。因此，有人早就总结出历史的真谛就是：“历史是由胜利者写的”，所谓的胜利者，就是大权在握者，就是枪杆子里出的政权还在。这才是尊严最坚硬的壁垒。因此挽回尊严的最好办法就是牢牢掌握权力，永不认错，一贯正确，直到政权被另一个枪杆子抢走为止，尊严才会扫地无光。这样的民族，这样的社会，这样的历史，是我们数千年来，一切苦难的根源。

2008年4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