笪重光《画筌》论画病篇:水迟引导,难以奔流;树早生根,无从转换。瀑布若同檐溜,直泻无情;石块一似土坯,模棱少骨。坡宽石巨,崇山翻似培塿;道直沙粗,远地犹同咫尺。坪憎桶案之形,山厌瓜棱之状。地薄崖危未贴,峰高树壮非宜。近山平田,患其壁立;离树列树,勿似篱横。峰峦雄秀,树木不合萧疏;岛屿孤清,屋舍岂宜丛杂。异境未可多为,田圃只堪戏作。画法忌板,以其气韵不生;使气韵不生,虽飞扬何益?画家嫌稚,以其形模非似,即老到奚庸?粗简或称健笔,易入画苑之魔,疏拙似非画家,适有高人之趣。
笪重光《画筌》论画病篇译文:画水没有预先引导它的流势,就难以表现它奔流的势态。画树过早地把根生长的地方固定下来,就无法转换它的位置。瀑布如果画成象房檐流下的雨水一样笔直,是没有情态的;石块画成土块一样缺少棱面,就没有骨气。坡画的很宽,石头画的很大,尽管是高山也像土堆一样。道路笔直,沙岸粗大,虽然是在远景中,看去还是很近。山间的平处,最忌如桶案形状那样呆板;画山的起伏脉络最讨厌的是象爪棱一样均齐。地势很薄,在上边描写非常险峻的山崖是不够妥帖的,山峰高矗上面树木却画得十分粗壮就不大合适。画靠近山坡的平田最要防止象墙壁一样直立,画村庄外面排列的树木,不要像横着一片的篱笆。
峰峦非常秀丽雄伟,树木画得就不能太萧散疏落,岛屿是孤零和清寂的,房舍哪能画得众多纷杂呢?奇怪的境界不要经常去画,田园农圃的风光只能是戏笔偶作。画法最忌呆板,因为呆板就不会气韵生动,如果气韵不生动,虽然笔法飞舞悠扬,又有什么益处呢?画家最嫌弃画法的幼稚,因为幼稚就会使造型不准确不真实,如果形状都画得不准确不肖似,即便在笔法墨法上非常老练周到,又有什么用处呢?过于粗糙简单的画法,有人称作“健笔”,最容易流入艺术界的邪魔外道,疏落拙朴的画法,似乎不够一个专门的画家,但恰恰有高人的趣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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