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脉神”开始的闲扯

和网友闲聊的时候，网友说起专程去请安徽的许跃远先生瞧病，说许先生不用问病，光凭脉就能看出她吃饭速度快，劳累过度，神经衰弱，肝木郁结，脾胃不好，肾虚，月经不调等等一大堆毛病，结果是也准也不准，比如月经不调，据这位网友说就不是很灵，但是也有一部分说得还是很准确的。我个人揣测，一般临床经验丰富的中医----我指的是凭借传统中医理论体系瞧病辩证，而不是光看西医化验单开方的那一类------摸到脉象如有弦像，大抵可判个肝郁不舒，“见肝之病，当先实脾”又足证木来克土时容易影响到脾胃，如果脉象细软无力，大抵可判为虚、不足一类。脉之浮沉迟数，有力无力，有神无神，这应该是合格的临床中医基本功罢。然而，如何见得病人吃饭速度快，我就没有想明白，这应该算是许先生独到的地方，存疑存疑。
　　
　　许先生出过一本专著《中华脉神之现代脉诊篇》，现在当当网上应该还可买到，价格也不贵。我还没有买来拜读，只看了一下目录，洋洋洒洒，似颇有可观处。许先生有丰富的临床经验，在脉学上有独到见解，我等自然应该虚心学习。正好今天手里拿到了从卓越网上的买的王光宇先生所著《精准脉诊带教录（一）》，王先生凭脉断症之准，且所断之病用现代西医仪器可判，委实让人叹服，然而王先生很谦虚，在书里特别说明，说他的脉诊之精准，主要限于内科，而内科又尤精于涩、弦等脉诊，对糖尿病，尺脉之大小肠分别断病等诸多方面尚未能精进，我觉得他是一个真正做学问的人。说到以脉断病，我又想到一段往事。
　　
　　我父亲70年代的时候还是个小年轻，在本地一个工厂做最热最累的翻砂铸造。厂里当时来了一个姓周的师傅，四川甘洛人，在我们厂蹲了很长一段时间，是“政治原因”还是“业务往来”记不大清楚了，总之是在厂里呆了比较长的日子。慢慢工友们之间就互相流传这个周师傅能看病，当时厂里虽然有个卫生院，但是只能看点小毛病，稍为严重的问题那要跑比较远的路去地区医院的，因此能有一个免费瞧病的大夫，自然很受工友们的欢迎。有一次，有一个姓邵的叔叔，那时候还年轻，算是个好劳力，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病，可能是出于凑趣，也请周师傅给他看看有什么毛病，周师傅搭脉之后告诉他赶快去检查，恐怕肺上有病变。一个好好的年轻小伙，工友们谁会信呢，大家姑妄听之，说笑一番，也就散了。过了一段时间，邵师傅开始不舒服，发病，去地区医院一查，居然是肺结核。厂里的老工人现在还健在的很多还能记得这个段子。我父亲也在这之后，正式拜周师傅为师进行学习。周师傅的师承来历现在已经无法考证，他文化水平不高，家境贫寒，又要忙于生计，甘洛老家那边好几个儿女，全家只能靠他微薄的工资过活，在厂里过得一段，便回转甘洛去了，80年代由于贫病去世。他对我父亲算得上倾囊相授，然而在那样的年代背景下，却没有能够把这套凭脉断病的东西归纳总结为理论并流传保存下来，诚为憾事。我父亲作为一个翻砂工人，一个月也只得10多20块上下的工资，除去自家糊口，也无法给师父更多的孝敬，甘洛当时蔬菜奇缺，每年春节，父亲背着很大一背篓白菜萝卜等各种蔬菜费力地挤上开往甘洛的汽车的场景，是我童年的记忆之一，至今不能忘却。
　　
　　回头再说中医之脉诊，近现代如赵绍琴先生这样的御医世家，伺候皇上那一家人，望闻问切也就只剩下切了，凭脉断病那功夫是没得说的，赵先生将他父亲的经验总结为《文魁脉学》出版过，现在已经买不到了，网上有人在用复印版卖高价的，我下了一个电子扫描版，算是一套难得的资料吧。再古一点儿，清末的王孟英切脉那也很神奇，书上记载：孟英于乙未春诊黄履吉室人之脉，曰：妊也。是月天葵犹来，人皆不以为然。次月仍转，但不多耳，复邀孟英证之，曰：果妊也。逾月讯复行，觉更少矣，人犹以为妄也，四月后经始停，娠亦显，娩如期，人始服其见老。又载： 丙申夏，满洲某选粤东盐场，携眷之任，过浙主于李云台家，请孟英视其如君之恙，孟英诊曰：非病也，熊罴入梦矣，某颇不信，谓经甫停何以即断为孕，而又必其为男乎？反生言过其实之嫌，既而某延云台入粤，偕赴粤任，次年云台于家书中述及居停果得子，深叹孟英指妙。如此种种，合家父之际遇，并当今诸名家著作，可见中医脉诊一道，确有其神妙之处，而太多今日之医，学不求精，遇到病人指下难明，辩证不准，或敷衍，或装B，或引文嚼字，或装神弄鬼，也就难怪别人说“中医不能治病”了，中医之式微，实不在于他人，而在于太多这样的“中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