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娱心与炼艺:诗钟与闽派诗人及其诗风之关系 张元卿

闽派诗群是清末民国时期最有影响力的诗歌群体,它兴起于清同光年间,讫于新中国成立之初,以郑孝胥、陈宝琛、陈衍等福建籍诗人为主体,主要成员有五十多人。这个诗群本是宗唐的诗派,后诗风渐转向宗宋,被时人称为“同光体”闽派,但其内部犹有宗唐的诗人,20世纪30年代后“同光体”逐渐式微,但闽派还在继续发展。

闽派诗人甚喜诗钟,每次雅集几乎必作诗钟,因此,雅集常成了钟聚。在宣南时期,闽派诗人的钟聚也随着闽派诗群的兴盛而兴盛,不仅出现了专作诗钟的诗钟社,而且印有诗钟集子。因此,闽派诗群的“宣南梦”也包括他们的“诗钟梦”。事实证明,诗钟不仅加深了闽派诗人间的私人情谊,也成了他们之间维系情感的一种纽带,更为重要的是诗钟风格与闽派诗风互有影响,在闽派诗群的形成与其诗歌特色的锤炼中曾产生过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要全面了解闽派诗群及其诗歌特色,必须对诗钟与闽派诗群的关系做一深入的探析。

一 何谓诗钟

诗钟是由对联发展而来的一种文字游戏,清嘉庆、道光年间兴起于福建,后传至京师及南北各地,晚清民国时期盛极一时,“文革”开始后逐渐消失,20世纪80年代后重又在福建兴起。

2001年,白化文《〈风雅的诗钟〉序》曾对诗钟的历史做过简要说明:“诗钟源从左海,盛于晚清。生面别开,名流共赏。刻烛击钵,网丽篆之才;裁绢穿珠,成色丝之作。虽云别调,衍为大观。作者声气相求,吟社组织叠起。丛刻收载,专辑编刊。斯亦和声鸣盛之一品也。爰及奕叶,微波递传。'文革’战鼓声喧,折枝音寂。然而时逢再造,肃杀过而繁华来;世无久虚,箫韶奏则英杰见。际昌隆之会,为盛世之征。”由此可知,诗钟虽属“别调”,却为“名流共赏”,有组织,有专刊,生命力很强。但诗钟毕竟是一种游戏,作为游戏它到底是如何作的呢?目前所知有以下几种说法。

闽派女诗人薛绍徽之子陈铿等编《先妣薛恭人年谱》在“光绪六年庚辰”条下对诗钟有这样的描述:“诗钟之戏,本始于道光间,先大父偕同辈谢枚如山长、张亨辅、徐云汀两孝廉、何午楼茂才并刘赞轩云图两妻舅等设会于小西湖宛在堂,号飞社。制一盒上,立一架悬钟,以线系锤,中系香注,下连盒,盖香残线断,钟响盒闭,后成之卷不得入。”此处描述的主要是作诗钟用到的器具及其使用方法。这个器具的主要功能是控制时间并按时收卷。

何刚德《诗钟述旧》诗注云:“吾闽前辈有诗钟之作,拈两字为题,作七言一联,以一炷香为限。另制一合(盒)以投诗,合(盒)有口,上置一钟,设机括以系连之,爇香于线端,香烬线断,钟鸣一声,合(盒)之口闭,则诗便不得再投,此诗钟所由名也。”这个描述基本与前一描述相同,唯一不同的是提到了机括的作用。

龚鹏程在其《中国文学史》中这样介绍诗钟:“诗钟,嘉、道间创于福建,本是一种文人游戏。在文人聚会时,出两个字,让大家作对仗,也就是律诗中之一联,分别把两个字放在上下联中。……在题目发下去,趁大家攒眉苦思之际,燃起一炷香,绑一条丝线,在线挂一枚铜钱,底下则有个铜钵。待香烧完,把丝线烧断了,在线铜钱即掉了下来,当一声,敲在钵盘上。表示时间到了,收卷,再开始评审。因有这敲钵盘的过程,所以叫诗钟。……这种清嘉、道以后盛于闽台,流衍于各处的文字游戏,各诗社雅集时最喜玩之。”最后又说:“此风至今台湾诗社间还常举行。”龚鹏程的描述与前述说法基本一致,但在收卷器具上却有分歧:龚鹏程指出是用钵盘收卷,而前两种都说是用盒收卷。龚鹏程所描述的诗钟器具与光图1所示2012年福州三坊七巷保护修复成果展馆所陈列的诗钟用具是相同的。

图1 2012年福州三坊七巷保护修复成果展馆所陈列的诗钟用具

这个器具与光绪六年(1880)的器具的最大不同是,它只有控制时间的功能,却没有收卷的功能。其中原因可能是何刚德所说的机括技术业已失传。

燃香与机括的妙用,确实能给诗钟活动带来不少乐趣,但诗钟能盛行一时,并不仅在于“敲钵盘的过程”的趣味性,更重要的还在于“评审”即唱卷环节的功利性。也就是说,诗钟活动有写作与唱卷两大环节。写作可得钟鸣之乐,唱卷则有科甲之荣。

陈铿等编《先妣薛恭人年谱》“光绪五年乙卯”条下对诗钟评审有这样的记载:“是时闽中诗钟特盛,多就庙宇结社,标二字,限以嵌于第几字,成七言对偶二句,分左右两房评甲乙,所取高下,以磁器、文具、洋货、珍玩为彩,每卷卷资十余文,每唱,有多至数千卷者。”

唱卷是诗钟的重头戏,徐珂《清稗类钞》对此有较为详细的记载:

闽人作诗钟,以唱为重。其作诗钟、阅诗钟之法,每发题后,人例作四联,投卷于筒,汇交誊录,誊录以小笺纸分誊,每笺例四联。如每会十人,每人四联,则小笺十纸,即可誊毕。每誊毕一纸,即送末座先阅,阅毕,递传上座者,以次轮阅,拟取者各另纸录出。所取不过十联以内,自定甲乙。如每会十人,则十人各定所取甲乙也。各阅定后,以次宣唱之,优等者有赏。唱卷之法,从最后先唱,至元卷而毕。诗钟以唱为乐,但颇费时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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