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平淡的文字更从容



我用了整整一个夏天的时间，把上载在喜马拉雅APP的汪曾祺作品，散文和小说，全部听完了，有的还听了多遍，例如《鉴赏家》、《异秉》等。听得不过瘾时，还会去微信读书上找原文阅读。汪老平淡的文字中，似乎蕴藏着不尽的魅力，叫人欲罢不能。

视力是老年后阅读的最大障碍，虽然接连换了几付价格不菲的花镜，却依然是阅读的时间一长，眼睛就累得疼。好在有了听书，解放了双眼，更解放了四肢，让我可以在做家务，或走路散步的同时，收听自己喜欢的文章和讲座，两不相扰，两不耽误，生活中的统筹法运用，刚刚好。

相比其他内容的听书，收听汪老的作品更有一种闲散的轻松，这点，跟我手中的家务活儿很搭，也给我眼下的生活节奏很搭。而且，投入地听书，投入的干活，未了，两者的收获累加在一起，便成了收获的平方，一天都充满了成就感。

平淡的笔调，朴实的语言，平常的人与事，是汪曾祺作品的特点。因此也让读者容易读懂，容易走近，容易共鸣。

平台上汪老作品的诵读者很多。我主要听一个网名叫陌生陀螺朗读的，听声音应该是位年轻的女孩，但语气语调都是淡淡的，散散的，娓娓道来，力求还原汪老的作品风格。我猜忖这姑娘一很喜爱汪老的作品，二也是下了功夫的，不然，两者的风格何以如此接近。

我最喜欢汪老的短篇小说《鉴赏家》，这篇虽不是他的代表作，却听了多遍，也看了多遍，喜爱之至，玩味再三。

小说的主人公叶三，只是一个卖水果的小贩。他这个小贩又异于同类，不摆摊，不开店，也不挑着担子走街串户，却只是给大宅门里送果子。于是，他有机会认识了当地的大画家季匋民。他给季陶民送果子，是因为他喜欢季匋民的画，时间长了，欣赏得多了，这个给人送果子的叶三，竟也能对画作说出个一二来。

比如，季匋民画了一幅紫藤，问叶三，好不好?

叶三说，紫藤里有风。

季匋民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叶三回答，花是乱的。

再比方说，季匋民画了一幅老鼠上灯台让叶三看。叶三说，是只小老鼠。

何以见得?季匋民问。叶三说，老鼠把尾巴卷在灯台柱上，它很顽皮。

叶三看季匋民画画，从不乱说，却一看就是一两个时辰，他是真正地喜欢季匋民的画，所以，他被季匋民视为知音。

真正的灵魂相知与契合，真正的鉴赏家。

一个小人物，一个大画家，一对知己，人物关系和人物性格，就这么淡淡的被勾勒了出来，生动而丰满。

这样的人物塑造手法，这样的语言表现力，怎能不让人看了又看，看了又想看呢。?

当然平淡不等于无趣。汪老的文字，看似朴实无华，却又从容不迫，妙趣横生，属文学的最高境界。

有时掩卷沉思，由此及彼，由文学作品的创作，想到自己曾从事的电视作品的生产，二者自然也有相通之处，即都有对语言平实风趣、易于受众接受的要求。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的一部电视专题片送至央视播出。审查时，栏目组领导给了这样的评价，题材不错，编导手法也有创新，就是解说词写得太华丽了，不直白。

辞藻华丽，竟是缺点?

后来渐渐明白了，电视节目中的文字辞藻华丽，生涩拗口，是其大忌。

试想，依照电视稍纵即逝的传播特点，华丽的辞藻，又有多少人会听得清，记得住呢?

面对今天浩如烟海的阅读量，人们对文字的接受喜好，又何尝不是如此?

不怕文字平淡，就怕内容单调，无趣无味，没有思想可以提炼，没有精神可供汲取。汪老的文章虽朴实无华，却能道出生活的真味，令读者从最平常的人生中，品出独有的美感来，产生出共鸣及顿悟，这就是大家。

喜欢汪老的作品，还因为其节奏和关注点，恰与我辈赋闲者相契合。

汪老一生都保持着曼妙的生活情趣，生活得从容而悠闲。他的《独坐》，《人生是很好玩的》，《一定要爱着点什么》等文集，都表现出汪老的一种精神情怀。虽然他一生经历过无数次的动荡，看遍了人世的起伏，却始终活在自己的清幽与恬淡中，不惊不扰，没心没肺，该干嘛干嘛，想喜欢啥就喜欢啥，始终保持一颗乐观豁达的好心态。所以读着他的作品，你的心也会是宁静的，舒适的，放松的，如汪老一样，可以品出生活中的种种有趣与美好来。

汪老的家乡高邮也曾是古运河的一段，所以在汪老的笔下，有关运河文化，运河风情的内容很多，描述得也很有趣。其风土民情，与济宁这个老运河码头有许多相似相近之处，就连方言俚语也有相同。所以，令我这个老济宁人读来倍感亲切，并时常联想起记忆中老济宁的种种风物，老街老巷，字号铺面，人文佚事，故对汪老笔下的乡情故事，有了更多的理解和亲近感。

总之，读汪老的文章，内心恬静而温暖。心静了，生活的节奏就会慢一点，但慢一点的生活不好吗?



作者简介：

黄侠，笔名枯荷听雨，山东济宁人。电视媒体人，从事电视纪录片创作三十余年。从职时多囿于命题作文的耕作，赋闲后更乐于心情文字的抒发。喜欢历史、文学、摄影、京剧、园艺等，看似互不搭界，却可融汇其中。欣赏一年中四季不同的风景，尤对生命的秋季里，雨打枯荷的意境情有独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