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患者对现代医学的理解

秋天

俗话说久病成良医，一个久病的患者是一定会对现代医学有所感悟和理解的。说实在的，我还称不上是一个久病患者，因为我很少去看医生。但是人的一生不去看医生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可以说人人都是患者。

我对现代医学的崇敬是从我儿时的一次重病产生的。记得是三、四岁的时候，我得了脑膜炎，那时这个病对一个幼儿来说是一个非常危重的疾病，我至今还记得我当时发高烧眼前产生幻觉的情形，父母先是请来了我的一位亲戚，他是当时一位有名望的老中医，看后说，他是无能为力了，快送医院。他还对我父母说，即便是救过来，也会是一个傻儿了！

我得感谢现代医学的发展和进步，入院后经抽脊髓确诊，用上当时发明不久进口的特效药——盘尼西林，很快稳定了病情并逐日趋好，不久我就痊愈出院了。更值得一提的是，我并没有成为一个傻儿，从小学到大学，我一直成绩优秀。这件事起，我便对现代医学顶礼膜拜深信不疑，医生也成了最受我尊敬的人，以至于后来有人指责医生病历上的字是鬼画糊涂时，我还辩护说，那是医生开药名写惯了拉丁文，写中文也有点拉丁化而造成的。而相反，我对中医中药只是从文化上认同，不再认为它是医学了。

引起我再次对现代医学的关注，是过了几十年后的今天。

前不久我因一次突然眩晕住院治疗，家里人十分担忧，我因为有对现代医学的崇拜信任而毫不在意。我想，现代医学又经历这几十年的发展，一定比我儿时更有大的长进:现代化的医院大楼，抢救设施完备的住院病房，检查用的现代化设备、手段、项目那都是今非昔比，治愈这小小的眩晕一定是小菜一碟。

然而，这次现代医学却让我失望了。那么多高精尖的设备仪器，那么多的检查项目，竟没有能查出我眩晕的原因！经过几十年的发展，现代医学到底是怎么啦？

我把这次就医的情况用微信发给了大学的同学群，群里旅居在世界各国的同学告诉我，我遇到的事情很正常，这种眩晕可能就是查不到原因。我一位在德国的同学说，她有一个德国同事，情况与我相同，在德国去了几乎所有大医院，检查了半年时间也毫无结果，最后一次是让他头顶一盏灯，在黑暗的房间行走，医生查看他行走的轨迹。

我有点心安了，也许这是世界难题吧！然而我心目中的科学的明珠——现代医学却是有点暗淡了。

由于退休闲暇，我查看了一点现代医学发展的资料，忽然觉得对现代医学有了一些理解。

1543年，比利时解剖学家安德烈·维萨里在重重阻扰之下发表了《人体的结构》一书，随后解剖学得到更加深入的发展应用，由此成为了现代医学的最重要的基础。而法国微生物学家、化学家路易·巴斯德（公元1822-1895年），把微生物的研究从主要研究微生物的形态转移到研究微生物的生理途径上来，英国医生李斯特并据此解决了创口感染问题。从此，整个医学迈进了细菌学时代，得到了空前的发展。细菌学说也成为了现代医学的另一个重要基础。

现代医学迄今为止的一切进步和发展，可以说都和这两个基础相关。

首先，解剖学的应用和发展直接推动了现代医学中的外科医学的巨大进步，使外科医学从初期的简单接骨截肢发展到能開肠破肚切除病灶，继而又发展到今天的内窥镜微创外科，取得了划时代的进步！外科手术通过对病灶的清除甚至器官的移植，许多疾病被治愈了，许多濒临死亡的患者通过手术获得了新生。这么多的成功范例使得现代医学在她的初期便有这样的一种坚定的理念：任何一种疾病都表现为人体某一部分体征的变化；任何一种病变都可以通过外界的技术手段加以清除。

为了寻找病灶，又刺激了现代医学检测手段和检测设备的快速发展。从初期的X光透视到今天的CT、核磁共振，从当初的血常规检验，到今天的基因检测、DNA检验，有人统计过，现代医学现在对人体各系统进行检查的项目总数已达到六百多种!

不容否认细菌学说的研究发展和运用也创造了现代医学的辉煌。

众所周知，传染病是人类健康的大敌。从古至今，鼠疫、伤寒、霍乱、肺结核等许多可怕的病魔夺去了人类无数的生命。人类要战胜这些凶恶的疾病，首先要弄清楚致病的原因。而第一个发现传染病是由病原细菌感染造成的人就是伟大的德国医学家罗伯特·科赫，他堪称是世界病原细菌学的奠基人和开拓者。世界上第一次证明了一种特定的微生物是引起一种特定疾病的原因。

为战胜这些病原体微生物，现代医学与之展开了马拉松式的斗争。最大的突破还是化学疗法的创立和抗生素的发现。首先是1908年德国人埃尔利希合成抗梅毒药物606，开创了化学疗法；1928年英国人弗莱明发现抗生现象；1935年德国人多马克发现磺胺药的抑菌作用，解决了一些常见感染的特效治疗问题。

从1940年起，人们又相继提取出青霉素、链霉素等抗生素，扩大了治疗范围。到今天，大部分细菌病的治疗都有了特效药。剩下的病毒病，虽然还缺乏杀灭病原体的药物，但也相继研制出一些有效的疫苗，如小儿麻痹症疫苗、麻疹疫苗、风疹疫苗和乙型肝炎疫苗。患者已经把战胜疾病的希望全部寄托在现代医学的新药发明上。

然而不到100年，堪称20世纪现代医学上最大成就的抗生素就开始没落了，结核病卷土重来，抗结核病的药物半数以上无效。疟疾原来用奎宁治疗效果很好，但很快就出现了耐奎宁的疟疾原虫。现代医学又研究出青蒿素来对抗耐奎宁的疟原虫，效果又很好，但是现在又出现了耐青蒿素的疟原虫。台湾最近又发现一种无药可治的细菌。新的细菌和病毒仍然在不断的出现。新药物的开发速度远比不上细菌病毒的变异速度。比如SARS，全球不过8000多个病例，由于无药可治，死亡率超过10％，在世界上造成很大恐慌。

作为一个患者，一方面看到的是现代医学的巨大进步，有望攻克世界的顶尖医学难题；另一方面也看到现代医学对一些疾病，甚至是最常见疾病也毫无胜算的无奈！

在患者中间流传着现代医学"三不治"的调侃：慢性病不治、病毒性感染疾病不治和非细菌感染性疾病不治。当然，这并不是说医院不收治这样的病人，而是嘲笑现代医学针对这样一些疾病的治愈无能为力。

在现代疾病谱中有诸如：高血压、慢性肾病、糖尿病、心脑血管病、溃疡病、癌症、各种精神病等，就很难找到直接，相关的特异性病原因素，因而治疗效果不甚理想，基本采用对症下药，减轻症状的保守治疗，不可能达到痊愈的效果。

看来现代医学诊疗疾病的几板斧：查病灶、找病原体、灭病灶、灭病原体不好使了！因为现代医学治疗疾病注重客观指标，只有查到病变所在、病因所在，方可治疗。但是，临床上许多患者往往出现一些现代医学教科书之外的情况，往往在患者那里查不到体内有任何病理性改变，也查不到有血液、组织液、尿液、痰液、粪便等体内物质成分或含量的改变，也查不到体内有器质性的病变，而患者最主要的反映是自我感觉不适，如头痛、头晕、耳鸣、心慌、气短、水肿、恶心、呕吐、腹胀、腹泻、乏力、虚弱、烦热、怕冷。在这种情况下，医生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作为诊断的依据，也就没有了针对性的治疗措施。此时只能是安慰剂式的治疗了，比如一个患者头疼，医生开止疼药；另一患者腰疼，医生也开止疼药；第三个患者肚子疼，医生还是开的止疼药！难道这三种疼痛都是一个病因吗？这实际是现代医学疾病诊断理念的尴尬。

的确，从我自孩童到老年的这几十年的时间里，除了看到现代医学用现代科技包装了自己，显得华丽高贵外，我没有听说过现代医学彻底消灭了一种疾病的捷报。而正好相反，我反而看见AIDS、癌症、SARS、禽流感、埃博拉病毒等新疾病新病毒一拨接一拨挑战人类的生命健康，而我最景仰的现代医学却像与风车战斗的堂吉诃德一样可笑！

我和民国时期的胡适教授一样都是现代医学的粉丝，胡适教授曾经说："西医能够说清楚我得了什么病，病在哪里等，虽然治不好，但是西医是科学的。中医能治好我的病，就是说不清楚我得的什么病，所以中医不科学"。而在今天，我们的西医可能也说不清胡博士得了什么病，也不知道病在哪里了，如果胡适博士还活着，他会不会说他信任的西医也快成穿着华丽外衣的"江湖郎中"了！？

美国医学博士巴特曼说过：你要是翻阅现代医学教科书，就会读到上千页的空话，只要涉及到疾病的原因，教科书上的结论都如出一辙——"本病原因不明"。我们不妨翻阅一下中国最权威的现代医学经典教科书——上海复旦大学医学院主编的《实用内科学》（第12版），就知道此话一点不差。

当然，说现代医学是"江湖郎中"，这是调侃，我不会怀疑现代医学的科学性，我作为一个患者只是怀疑现代医学得了"病"。有"医学之父"之美誉的希波克拉底，他和他的弟子们写下了一本医学的开山之作《希波克拉底文集》，著名的希波克拉底誓言就出自这部书中。这部书中谈论了医德，人与自然的关系等问题，主张在治疗上注重人的个性特征、环境因素和生活方式对患病的影响，他的名言：“知道谁得了病，比知道得了什么病更重要。”我希望希波克拉底的弟子们在一个更高的起点上，思考希波克拉底的话，诊断一下现代医学得了"病"没有？！

这是我，一个患者对现代医学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