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座无虚席的演出
原创
叉少
往事叉烧
2022-09-04 12:00
发表于北京
女孩披着红色斗篷，脚步急促，敦促剧组人员再检查一次灯光、道具。在后台，女孩看到男孩，大喊：“别捣鼓你那件西装了！赶紧换衣服吧。”男孩头也不回地冲上舞台，点燃爆竹。彩带做成的爆竹色彩绚烂，飞到半空，又落到地面。“当我点燃爆竹，那是回家的信号，爸爸就要回来了。”下了舞台，老师问男孩怎么不肯换衣服，男孩小声说：“这是爸爸去年过年买给我的......我想，我想穿着它上台。”以上这个片段来源于短片《提前看“村”晚》。故事里演的，都是真人真事。故事原型的女孩，外号叫女侠。急性子，爱动手，像个男孩。在戏剧课堂上，看别的小孩不配合，女侠就生拉硬拽，非让他上台不可。恰好她碰上了班上的“刺头儿”西装哥。“西装哥”像个社会小大哥，穿着小皮鞋，小手揣兜里，还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大外套。谁拉他也不上台。老师名字叫李浩天，是戏剧表演的专业老师。他觉得女侠身上有股子旺盛的生命力。孩子们在李浩天的课上，常常脑洞大开，编创的故事一个接着一个，比如女侠参与创作的侦探故事——一个国王被谋杀了，侦探通过脚印的线索走到下水道，淌着臭水沟的水来到很深的地方，侦探进入一个井盖，回到过去的城堡，那儿的国王被杀了，又进入一个未来的井盖，发现那儿的国王也被杀了，最后侦探又回到原点。他们大多来自打工子弟小学，父母外出，只有爷爷奶奶照顾。小平房里，一个柜子，一个炕，一口锅，还有一些简单的家庭用品。聊天后李浩天才发现，“西装哥”的西装是去年父亲打工出门前留给他的礼物。每次在学校参加重要活动，他总要穿着那件西装。回到课堂上，老师和西装男孩解开了心结。原来他不是排斥戏剧课，相反，他太重视这个来之不易的表演机会，才会表现得畏畏缩缩。李浩天老师创办了一个儿童实验剧团，邀请孩子们本色出演这部短片，来诠释打工子弟学校孩子们的内心世界。整部戏都是由女侠的角色串起来的。分到女侠角色的小姑娘，叫彭琳琳。因为戏份重，她被安排到了最后一个彩排。经过一整天候场，一个个小伙伴彩排完成回家，她却说：“我不想拍了。”原以为她是等得不耐烦，问了她妈妈才知道，琳琳为此紧张了好几天。每天定好闹钟，早起练习，准备充分了才来到现场。调整了一下，琳琳进入“女侠”的状态，坚定地迈上舞台。一次，两次，三次......演了十多次，一次没有喊停。在舞台上，她挥舞棍棒，神情坚定地说：“爸爸妈妈，我们不仅长了年纪，还有使不完的力气。”
母亲常常闷闷不乐，他也没有办法。一次走在路上，李浩天不小心撞上了电线杆子。看儿子傻头傻脑的样子，母亲扑哧一笑。见到母亲露出久违的笑脸，李浩天开心了，看到眼前这一排的电线杆子，他一个一个地撞上去。妈妈以为他没看路，边笑边说，傻儿子。长大后，李浩天考上了中央戏剧学院，毕业后加入著名戏剧导演林兆华的工作室，去国外各大艺术节参加演出。在国外，他了解到儿童戏剧教育，孩子既可以学习艺术，又能表达情感。他大受震撼。回国后，买了大量戏剧教程，琢磨起在国内干这个事儿。一干就是十多年。因缘际会，李浩天在工作中结识了徐峥导演，“徐峥就像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大哥”，给了他不少专业发展上的建议，两人也经常交流戏剧教育的理念。2020年开始，李浩天受邀加入了“峥爱戏剧教育火种计划”，作为戏剧教育火种导师之一，参加夏令营和冬令营的戏剧培训。在夏令营中，李浩天了解到一个家庭，由于父母关系不好，经常吵架，孩子倍感压力。在戏剧课堂上，孩子扮演了一个角色，跟妈妈说：“妈妈，我是骑士团长，我长大了会保护你。”“其实孩子的感受力和同理心比大人要敏锐，戏剧教育把这些都释放出来了。”那一刻，李浩天猛然想起童年那个爱撞电线杆的小男孩。
通过《疯狂的石头》拿到百花奖最佳男配角奖后，他想把作为演员的影响力回馈到社会，聚合更多力量投入公益事业。2008年汶川地震，徐峥跟着《中国电影报道》到北川看望孩子，给他们发书包、文具。临走前，他回望了一眼孩子。回来后，无法忘记孩子悲伤的面孔。他质疑自己：“我们真的给他们的心灵带来治愈了吗？”从那以后，徐峥萌发了做儿童领域教育公益的想法，几番试错，他最终回到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戏剧。“也许最适合自己的公益项目，就是能把自己热爱的专业和公益联系起来。”2020年11月11日，徐峥创办了北京峥爱公益基金会。做公益不仅要有爱心，还要有智慧。他想，为什么现在剧本杀那么火？因为有真实的互动。在峥爱成立一周年的时候，他向公众发布了峥爱首款戏剧教育公益产品——“峥爱戏剧盒子”。这里面有人物、时间、地点的卡片，还有反转卡和提问卡，有10000多种戏剧元素的排列组合，能产生2400多种故事创作的可能性，装满孩子们的奇思妙想。戏剧教育不是为了培养孩子们做专业的演员，而是通过戏剧对他们进行启发和教育。戏剧是手段，教育才是本质。“我们所有的教育中好像少了一课，就是生命教育。让孩子在玩的过程中成长，在游戏中学会爱自己、爱他人。”“峥爱戏剧盒子”被推广到乡村孩子们的手中，目的是提高孩子的想象力、创造力，提高对生活的观察和认知，产生同理心、自信心、思辨力，最重要的是让他们学会表达自己，建立伙伴关系。孩子用卡片做游戏，编故事。有人在学校被欺负，有人考试不好，有人被父母忽略，内心压抑的他们终于在游戏中，借助角色的嘴巴说出心里话。有墙可能是你待在安全区，也可能是有恐惧的、不敢面对的部分。为了更好地了解峥爱公益基金的幕后故事，我采访了峥爱项目总监吴丹和品牌传播总监原宁辰。“戏剧教育”的理念看似简单，实际推动的时候却很复杂。首先，峥爱基金会要花大量时间精力，在全国乃至全球视野范围内聚合优秀戏剧专业老师，比如英国华威大学、美国耶鲁大学、哥伦比亚大学等国际知名学校，以及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上海戏剧学院等实践经验丰富的戏剧教育专业老师，能结合实际设计和实施更科学的戏剧课程。接着，他们组织开办夏令营和冬令营，组织戏剧教育老师们之间的工作坊交流，还邀请了数十位学校校长及一线学科老师入营学习培训，理解戏剧教育理念。此外，峥爱基金会还把戏剧盒子推广到全国，首期推广到101所学校，并搭配线上课程，让更多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快速了解如何使用戏剧盒子，进行创作和表达。“理事会、捐赠方、戏剧导师，还有合作机构、学校、孩子和家长，以及媒体平台等......我们要协同沟通合作的伙伴太多了。”吴丹和原宁辰觉得，这些工作虽然辛苦，却点燃了许多人的内心——那未知却又浩瀚的，如星空般灿烂的想象力、创造力、表达力。
周迅说：“让每个孤独的孩子，都拥有表达自己的舞台。”吴京说：“一群充满想象力的留守儿童，成长却缺失了最重要的观众。”这个短片的幕后故事，跟9月5日“中华慈善日”有关。国家倡导各领域公益活动繁荣发展。字节跳动公益推出“DOU爱公益日”，打出了“开心做好事”的公益理念。这个公益理念和峥爱戏剧教育不谋而合，戏剧教育的内核是生命教育，倡导孩子们在玩的过程中获得成长，学会爱自己，爱他人。字节跳动公益联合峥爱公益基金，共同发起“提前看村晚”——送乡村孩子一堂戏剧课公益活动。“乡村孩子戏剧梦想”公益项目是入驻字节跳动公益平台的项目，通过抖音，正在被更多的公众关注、参与。为了筹备这次公益合作活动，峥爱提前半年开始准备《提前看“村”晚》的短片计划。还在疫情隔离中，徐峥便第一时间参与到作品的创意讨论中。他想，这个项目要用素人小朋友表演，表演指导非常重要。谁是最合适做指导的人？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戏剧教育火种导师——李浩天。在投入项目拍摄指导的过程中，李浩天内心感动：“我没想到现在有那么多人，有那么多力量，去推动戏剧教育这个事情。”徐峥对作品的最终呈现效果非常关注，一遍遍开会讨论，哪儿镜头少了，哪儿声音不好，都得改。在大家通力合作下，短片出炉了。里头呈现了一个大舞台，孩子们进行春节晚会表演。节目在童稚的诗歌朗诵中，缓缓拉开了帷幕。第一场表演是《归来吧，火车》。小朋友们套在纸壳做的火车里面，一个接着一个。“大人们总说，时间过得好快，春节过了又来。我觉得时间好像火车，一节接着一节。”对他们来说，父母意味着大雪、饺子和火车。而漫长的夏夜、萧瑟的秋天，常常是无以为伴的。在成长的路上，他们还需要更多关注。李浩天说：“希望大家关注这个群体，孩子就是未来。他们好了，世界未来也会变好的。”
不像常规公益以悲情为基调，这次的活动以“开心做好事”为主题。大伙儿高高兴兴把短片拍了。拍摄过程中，李浩天用手机捕捉了一些现场花絮，小孩子们笑得露出了大门牙。很多公益组织关注人的基本生存保障，食物、居所、健康……而戏剧教育公益把视线往上移了一层，开始关注人的内在情感，和自我价值表达，激发孩子们的创造力、解决问题的能力。公益关注的领域在变，传播方式也在变。想要做好公益传播，一定要在当下的语境里，用合适的方式影响更多人。这次字节跳动公益与峥爱公益的合作，通过抖音平台将短片展现给6亿观众，就是探索创新的一个方式。暖心的故事让大家看完一笑，也能在笑后引发更多的思考。一个短片或许改变不了孩子的命运，却能给他们带来更多关注和陪伴。一节戏剧课不能培养一个表演天才，但也许能赋予孩子未来更多可能性。据《中国农村教育发展报告2017》显示，中国有9000万乡村儿童，其中有近6000万乡村儿童因为经济欠发达、教育资源匮乏等问题，与优质艺术教育近乎无缘。美育的发展还需要漫长的时间。峥爱公益成立不满两年，步子迈得慢，却足够稳。徐峥说，我不是要挑选演员，而是要做针对所有孩子的公益项目。如果是培养演员，就变成了一个小众领域的事情。没被选上的小朋友会觉得自己没有艺术细胞，被排斥在外面——应该给所有人机会参与进来，因为教育是平等的，孩子是平等的。一节课很短，却可能给孩子内心种下奇妙的种子，就像李浩天说的：“戏剧是人本的东西，它打开了人的五感，它是一套知识，孩子有了创造力、表达能力，将来在各个领域都用得上。”
那是短片最后一幕，是孩子们集体谢幕。孩子们抬头，发现观众席没有爸爸妈妈，空无一人。正如许多乡村儿童的成长过程，缺少了最重要的观众。热热闹闹的演出现场，顿时寂静了。有些孩子眼泪一下子涌上来，有些孩子低着头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