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下岗后的三峡术士家族——诡道之一

老三跟我说到钟商约女孩子去公墓的时候，跟我说：“你说他是不是脑袋缺根筋。”

我就不乐意了。我把老三的陈年往事翻出来，“你当年找女朋友，不也是在早上四点半约会送牛奶吗？是吧，女孩帮你拿着牛奶吭哧吭哧爬个八楼下来，你跟她说一声亲爱的你爬的好快，然后你推着自行车，拖着牛奶筐子，往下一个小区骑，她跟着自行车后面跑，两个人在白龙岗多温馨。这是每个人职业特性。钟商是术士，专门跟鬼啊尸体打交道的，谈恋爱找墓地有什么古怪的。”

老三说：“你还要不要听这个钟商是怎么谈恋爱的？”

“听啊。”

“不，我们觉得我们应该还是聊之前送牛奶的事情。”

“我错了，三哥，”我说，“你儿继续。”

很好奇钟商为什么要去公墓。钟商说：“还记得上次我去试睡的那个鬼屋吗，屋里有个尸体，说是留给我的。我心里不踏实，就想找个把那个尸体给火化掉，然后找一个地方安置。”

董轩点头说：“你这么做挺好的。可是跟我们现在去公墓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说完，要不我们边走边说。”钟商跟董轩下楼，金银岗太远，两人只能做公交车过去。

一路上钟商就把尸体的事情说了一遍。

钟商接了莫名其妙的电话，说鬼屋和尸体都给他了，总觉得这事不稳当，也不想跟这种事情沾上关系，于是过了两天，就联系了火葬场要把尸体拖走给火化。没想到火葬场要钟商开死亡证明，不然不接受，这下把钟商难住了。

钟商在电话里对火葬场的人说：“人是死是活，你们来个人亲眼看不就行了嘛，这个还要证明啊。”

火葬场的人就说钟商先了解一下民政的条例再说。钟商急了，我难道还死人死出经验出来不成，还了解相关条例。反正好说歹说，火葬场没有死亡证明就不来拖尸体。

死亡证明要当地派出所出，可派出所又要死者的户口身份证以及死亡原因。钟商就是通天，也提供不了这些东西。

“一个人入土为安就这么难么，”钟商问，“那我把他拖到你们门口来，让你们来处理。”

“那你就是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法，我们要追究你的责任。”派出所也很老道。

“我扔了就不管了，你们怎么证明尸体跟我有关？”

“尸体从你的房子里出来的。当然要找你。”

钟商就生气，“谁说那个房子是我？”

派出所就说，你等等啊，然后打了一个电话，递给钟商，钟商接了，是房管局的人，就机械性，跟AI语音一下念：“宜昌市点军区土城乡某某村某某号，某某房屋，占地面积多少多少，建筑面积多少多少，各种枯燥的文件用语，关键是房屋所有人是钟商。”

钟商一听又急了，“怎么我不知情，就能过户呢。”想了一下，连忙给老三打电话。

老三说：“没错，就是我。你的身份证复印件啊，身份信息公司都有，上次我说让你摁几个个手印在几张A4纸上，看看印泥的效果，就是为了让你接收这个房屋。”

“你这是故意在坑我啊，老大。”

“白白给你一套房子，几十万呢，”老三，“我求求你，你也这么坑我行不行。”

“那我现在就把这房子过给你。你坑我不就是为了中介钱吗。”

“除了这个，都行，”老三说，“我只挣我该拿的钱。”

钟商明白，自己陷入了一个无形的大网里，很可能是个圈套，主要是看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于是偷偷又回去了几次鬼屋，看了看那具铜尸，想了办法。在荒地里，请人挖了一个深坑，就在晚上，喝了一斤包谷酒，趁着自己头晕乎乎，胆子大，把铜尸从棺材里拉出来，背着放进深坑，用下半夜把深坑用土填满。昨晚这些事情，累坏了，就在没有实体的鬼屋里睡了一觉，等睡醒的时候，发现屋里的地面上有泥土痕迹，棺材上也有，一看，脑袋就大了，铜尸好端端的躺在里面。想来应该不是有人干的，就是尸体自己从土里刨土钻出来的。

果然是一个厉害的尸体，能自己跑一千多公里的。

钟商没办法，又只能借了一辆三轮麻木车，到了晚上把尸体扔到长江里去，到时候当做浮尸，让水上公安去解决。可是三轮麻木车开到了长江边，钟商回头一看，尸体没了。于是又原路寻找，大晚上的路不好认，把自己都给搞迷路了，走到一条看似大路，实际是去往秭归的一条村级公路上，在点军区和秭归县的大山里折腾了一整夜，总算天亮回来了。回到鬼屋一看，尸体果然是稳稳当当的躺在棺材里。

钟商被折腾坏了，恶向胆边生，就要拿锯子来分尸，可是这个念头想一下就让钟商放弃了，他哪里有这个狠气。

董轩听到这里，捂着嘴笑了一下，“原来前段日子，你在忙这件事情，我还以为你晚上网吧包夜打游戏呢。可是你说的这些还是跟公墓没关系啊。”

钟商说的话声音变慢了，“那个黄家的人找到我了。”

董轩的脸立即拉下来，“你跟幺幺做了保证的。”

钟商说：“那个尸体挂在我名下了，我得处理，才能跟这些人摆脱关系啊。”

董轩眼睛看向窗外，“你其实可以直接跟他说，要见我，就见我。不用费这么多心思。”

“他是想帮你的。”钟商说，“你也接到了电话对不对？”

董轩仍旧看着窗外，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大家都不会提起这个话题的。

钟商铺垫这么多，原来是想给董轩一个心理上的缓冲。

钟商继续说下去，黄坤出现在鬼屋，跟钟商说，你不用害怕，你用刀砍一下试试。钟商看见黄坤并不高兴，都懒得跟他追究火葬场的事情。

黄坤继续说：“幸好你没把它弄到长江里去，它进了长江，要害死很多人的。”

钟商就问：“你们到底要我干什么，我不想参与你们这些神棍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我说的话代表我们钟家！”

“三点啊，”黄坤竖起手指，“第一，我不在乎，你参与不参与；第二，你们钟家，你一个人代表不了；第三，我是来帮轩轩的，轩轩也接到跟你一样的电话了，我不会让她参与进来。”

“你们诡道的话，我肯定是信不过的。”钟商说，“谁给轩轩打的电话。”

“你既然不信我，干嘛要问我。”黄坤说，“给你打电话的人，跟董轩打电话的人，当然是同一批人。”

钟商被呛，如果是他自己的事情，他就懒得理会黄坤了。但是事关董轩，他又不能不问，于是说：“让我相信你，那就帮我把这个麻烦解决了。”

“我就是为这个来的。”黄坤说，“四十九天后，到金银岗公墓来，我安排一个墓穴，安置铜尸，你把董轩也叫来，到时候我告诉她怎么拒绝那些人。”

“我就说这些了，你信不信在你。”钟商对董轩说，“如果你还是不信，下一站我们就下车。”

董轩没有回答，看着窗外，车到了这站是龙泉，很快就要到金银岗了。钟商看见董轩并没有动作，知道董轩也信了，就算是不信，也要听听黄坤到底要说什么。

到了金银岗，刚进公墓，一个工作人员就走过来，默默的走在钟商和董轩的前面，三个人都默不作声，就在上千个水泥墓碑和墓穴里穿行。

远远看见黄坤站在公墓最上方的一排外侧的位置，领路的人扭头走回去。钟商和董轩走到了黄坤的面前。

黄坤用手指了一下身边的墓穴，“铜尸在这里，你记好了。万一你那天反悔，还能回来找到。”

“给我们打电话的人是谁？”钟商问。

“地球上属于道家，又不是道教的门派，都归她管。”黄坤说，“满意了吗？”

“为什么要找我和董轩？”

“因为有事情发生了。”黄坤说。

“我不想听，”董轩冷漠的说，“我就想知道，怎样你们才不会来烦我。”

“轩轩，”黄坤的声音很诚恳，“相信我，我是也是想你让你置身事外的。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打扰过你的生活，对不对？”

董轩说：“你说你有办法，那告诉我。”

“嫁人，”黄坤说，“找个普通人嫁了，你就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

“什么意思？”钟商急了，“轩轩才多大，你开什么玩笑。”

“千万不要嫁术士。”黄坤的语气平稳，“不然你就是术士妻子，也是术士的……女儿。”

“姓黄的你莫瞎说话啊。”钟商说，“你故意在骗人的吧。”

“我把你们叫到公墓里，说这个事情，”黄坤说，“不是为了骗你们小孩子好玩的。”

“那我呢，”钟商说，“我怎么拒绝，我是不是要娶一个普通的女人才行。”

“我只是帮你解决铜尸的事情，”黄坤说，“你别的事情，我不关心，我说过的。”

“你有什么了不起，说话这么傲慢。”钟商恼怒，“你凭什么？我的叔叔伯伯，都给你做了炮灰。”

“你的家族我很尊敬。”黄坤说，“但是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的天赋至少现在很一般，我已经试探过了。这个世界很残酷，没能力的人遇到的不公正待遇几率更大。不过钟家还有钟夏，你不用那么激动。”

“啊，”钟商惊呆了，“我弟弟也接到电话了？”

黄坤把手摊开，示意肯定。

钟商一把将黄坤的衣领子揪住，“你们是不是一定要再次搭上我们钟家？啊！之前还不够吗？”

黄坤把钟商的手腕子掰开，紧紧捏住，“这个真的跟你没关系的，你为你自己考虑一下。”

“我和我弟弟，都不会答应的。”钟商恨恨的说。

“你说的钟夏吗，”黄坤说，“他已经答应了，比你早。”

“屁！”钟商说，“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钟茕名下在XX小区的两个套房子，钟茕的确不知情，但是，上面是道观，地下室那么多人傀是怎么来的呢？”

“我怎么知道？”钟商把黄坤的手甩开，“这件事情不应该问你吗？”

“傀儡术是钟家的最擅长的法术啊。有人用这两间房子修炼人傀很久了，你阴差阳错跑到那个房子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可我不想打扰轩轩的生活，就没说。”黄坤说，“我提示还不够？”

“我不信，钟夏还在读书呢，马上念研究生，他怎么可能会学这个。”

“又不冲突。”黄坤说，“人只要聪明，那他可以在世俗社会里游刃有余，同时做术士也风光无、无、无……也很出色。”黄坤说到这里声音压低，脸色严肃。头低了下来，躲避董轩刀子一样的目光。

那边钟商已经在打电话了，“老中，你！你是要气死我和幺幺吗！什么几把回家再说！”然后把电话狠狠捏在手里摇晃，“敢挂我的电话！”

恼羞成怒之余，钟商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个地下室的人傀，有一段日子了，钟夏，他、他……”

“没多久，才一年半，”黄坤不停点头，“不过进步神速。”

“为什么？”钟商捏紧了拳头，“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

“因为……”黄坤苦笑起来，“这个世界回到了当年的状态。本来已经消失了十二年，并且应该永远消失的法术，都回来了。所有的异能都恢复到了术士和术士家族的身上。”

“所以这些日子，我遇到了那么多的怪事，都是真的发生了？”钟商终于开始相信黄坤。

黄坤没有回答钟商，而是看着董轩苦笑：“他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了乌有，真是个笨蛋。”

“跟我什么关系呢。”董轩说，“他在我眼里，就是一个陌生人，我为什么要在乎这个。”

黄坤把手掌举起来，盯着董轩，弯曲食指：“曾经有个人为了让这个世界不会变得扭曲和残酷，离开了。”然后弯曲中指，“黄家的黄溪，我的堂哥。”接着看向钟商，把无名指和小指也都弯曲，手掌变成了拳头，“赶尸的魏老爷子，钟家上一代。”

钟商和董轩相互看了一眼。

“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把你们叫到这里来了吧。”

钟商的嘴唇翕动，被董轩察觉到，“不要问！”然后看着钟商的眼睛说：“跟我们没关系的。”

钟商克制住了内心的好奇。

黄坤点点头，“不错。”摆摆手，从公墓的中央穿行，慢慢走向了大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钟商看到天色已经不早，对董轩说：“我们也走吧。”

董轩说：“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我不知道该不该信。”钟商沮丧的说，“我现在就担心老中，钟夏这个臭小子！”

“骂你弟弟不着急。”董轩说，“我得先印证他说的是真是假。”

“怎么印证呢？”

董轩看向钟商，“商哥，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那当然。”钟商意识到董轩的意思，想起了上次在电影院的遭遇，无谓的扣了扣头发，“可是用我当诱饵，管用吗？”

董轩点点头，眼光从钟商的脑袋边，看向钟商的后方。钟商不敢回头，因为脑门当年被钉子伤害过的地方，开始剧痛。

太阳已经落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