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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条留言,都逼近了那个不忍直视的残酷真相

原创 王三 法医秦明 2022-12-08 14:37 发表于江苏

大家好,我是作者王三。

昨天的故事更新后,我就一直抱着手机在刷评论,一边感慨屏幕前的读者们真厉害!

留言区的大神,已经猜中了不少下篇的秘密剧情。有的说有的说那个小女孩肯定有问题,有的说周宝估计已经死了,还有的认为厂里的很多人都有所隐瞒。

到底失踪的周宝在哪里?谁的推理更接近真相呢?

请大家继续耐心往下看吧。

点击这里,阅读上篇

谎言真探/002手机里的女孩(下)

本文约9000字,阅读时间约15分钟

我叫赵亮,是一个修汽车的小老板。

最近,我们修车厂遇到了一点儿麻烦,甚至连刑警都惊动了。

我有三个伙计,一个是埋头干活的孙大实,一个是咋咋呼呼的钱浩,还有一个叫周宝,前段时间我刚知道这小子总是在晚上出门尾随女性偷拍,没想到,今天一早,他就失踪了

听孙大实和钱浩的意思,周宝最近没出门偷拍,倒是总抱着手机玩。

他失踪之后,那手机铃声还在深夜的车间里响起过……

“周宝有几个手机?”刑警王三的搭档老周问。

“两个。”

“一个。”

孙大实和钱浩几乎同时回答,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三见情况有异,便把孙大实留下,让老周带着钱浩去了隔壁,两边分开问话。

我在车间门口等了半天,见钱浩先出来了,连忙把他拉过一边:“周宝到底有几个手机?”

“就一个啊。”钱浩答,“我一直都这么说的。”

“那你说新款什么的,意思是他还有旧款的手机了?”我追问。

钱浩道:“我只看到他拿着新款手机,以前那个旧的就没注意到了,可能卖掉了吧?”

“他买那么好的手机干什么?”我问出了之前钱浩同样的疑惑。

“孙大实不是说了吗?”钱浩道,“周宝说是看视频更清楚一些。”

“什么视频?”我又问道。

“那我怎么知道?他躲在被窝里,又不给我看。”钱浩道,“你去问孙大实啊。”

“钱浩,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或者有什么隐瞒的?”我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但钱浩矢口否认。

正说着,孙大实也走了出来,一见到钱浩,两人就争了起来。

“我就说他有两个手机嘛,一个新的,一个旧的。”孙大实道。

“他以前用旧手机,有了新手机,旧手机就不用了,在手上的不还是一个嘛。”钱浩分辩道。

“你俩说的不都是一回事吗?”我制止了他们的争论,“可是警察不是已经查到周宝跟踪女的了么?怎么又关心起手机干什么?”

“怕不是怀疑我们当中有人谋财害命吧?”钱浩看了一眼孙大实,笑嘻嘻的。

孙大实看着钱浩怼了回去:“得了吧!咱们几个人当中,老板可不缺钱,不稀罕为了一个手机害命。要是有人,怕也是你吧,你老说傻小子天天抱着那么好的手机不撒手,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吧?”

“看他不顺眼的,不是孙哥你嘛!”钱浩毫不示弱,“别说他了,你还看我不顺眼呢,我要是出事了,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

两个人毫无意义的抬杠吵得我头发晕,我朝孙大实问道:“周宝都看些什么视频?”

“我哪知道,他又不给我看。”孙大实的回答和钱浩一样。

“可你说周宝说用新手机看视频清楚些?”我又问。

“那是周宝自己说的,可能也就是网上那些跳舞女人的视频吧。”孙大实道,“老板你就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见问不出个所以然,也不知道这俩小子说的是真是假,只得摆摆手让他们去干活。

王三和老周在里面合计了半天之后,出办公室朝我走过来。王三道:“赵老板,你打一下周宝的电话。”

“早就打不通了啊。”我狐疑地说,但还是掏出了手机,“你听,关机了。”

“什么时候关机的?”王三问道。

“没注意具体时间。”我想了想道,“不过,发现周宝不见那天上午,钱浩就打了他的电话,是无人接听,下午老卫也打了,还是没人接。”

“那天晚上,准确说是凌晨,还有人听到了周宝的手机铃声。”老周缓缓道。

“是孙大实说的吧?”我忙道,“他也和我说过这个情况,但是我和钱浩再仔细问他,他又说怕是听错了。”

“孙大实说成天听周宝放那首歌,所以很熟悉。”王三道,“但钱浩说的是,那天白天太累,晚上很快就睡着了,根本没听到什么铃声。你说,他俩谁说的对?”

“孙大实自己都不确定。”我说道,“他以前没在宿舍住过,怎么会突然听到周宝的铃声?再说,他要是听到了周宝的铃声,怎么不去赶紧找找看?”

“你是说孙大实在说谎?”王三问。

“不是这意思。”我慌忙道,“我只是奇怪孙大实怎么会突然说这么个事。”

“会不会钱浩也听到了,却故意说没听见呢?”老周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思索着这种可能性。

“那你呢?”王三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直勾勾地看向我:“赵老板,你听到过铃声吗?”

我愣了一下,努力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我这两天回家都挺早的,没在厂里过夜。”

王三在本子上好像记录了些什么,这让我感觉有点发毛。我还是想把话题拉回到追踪监控上面:“警官,你不是说厂子门口有监控?那是不是看下监控,就能知道周宝去哪儿了?”

王三并不回答监控的事,仍紧追着手机这个新线索不放,继续问:“周宝平时和工友关系怎么样?”

我听出了王三话里的意思,不由得脱口道:“警官,你们不会真在怀疑有人谋财害命吧?”

“你不是也在怀疑有人说谎吗?”王三反问道。

我一时语塞,老实回答起王三的问题来:

“周宝和钱浩住在一起,难免会产生摩擦,钱浩平时就有点看不惯他,和我说过几次不想和他住,我就说这几天把隔壁宿舍腾出来,让他们一人一间,省得吵架。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产生的矛盾,要真是这样,我心里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王三追问:“钱浩怎么看不惯周宝的?”

我继续道:“周宝来厂晚,年纪小,钱浩比他大不了几岁,仗着自己资历深老在周宝面前充大哥,两人脾气不对付,遇到芝麻大小的事儿都容易上火。”

“那周宝和孙大实关系怎么样?”王三又问道。

“孙大实年纪大点,平时又不在宿舍住,和周宝倒没什么直接矛盾。他就是觉得周宝和钱浩干活儿都不那么踏实,老给自己找麻烦。”我在脑海里对比着孙大实和钱浩的嫌疑,“如果非要说,我倒是觉得钱浩更可疑一点。”

“哦?”王三扬起了眉毛,“怎么可疑了?”

“钱浩平时都在宿舍住,但当天晚上他恰好不在。”我分析道,“我没亲眼看到他出厂,在关车间门的时候,我还看见他和周宝一起朝着宿舍走去的。”

“钱浩恰好不在?”王三问,“他去哪了?”

“他说是要回趟家,第二天早上再来。”我回忆道,“不过他家在城东,离咱们这还挺远的,而且上个礼拜他刚回去过一次。”

王三都记了下来,然后又问:“还有什么可疑的吗?”

“当天上午,也是钱浩最先发现周宝不见的。”我又继续道,“何况那天晚上,钱浩特意把孙大实留下来陪他,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不明显是心虚吗?人还没找到呢,他怎么就断定周宝遇到了意外?何况,孙大实都听到了铃声,他却偏偏说没听见。”

“那他为什么要谋害周宝呢?”王三问道。

“可能是一时起争执后的失手,也可能是早就看不顺眼,想办法害死周宝,正好抢了他的手机……像这样的半大小伙子,有时做事根本不考虑后果的。”我斟酌着自己的语气,“当然这需要你们去调查了。”

“可是你刚才不是还在怀疑孙大实说假话么?”王三道。

“孙大实和钱浩肯定有人没说实话,我本来是怀疑孙大实,但听你们一说,我又觉得钱浩更可疑了。”我愁眉苦脸道,“我只是提供可疑情况,想着配合你们早一点调查真相嘛,这几天,我都快被老卫逼疯了。”

王三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我们回去调查一下,明天再来。”

说着朝车间另一边招了招手。

我发现,老周不知什么时候跑过去和钱浩、孙大实凑在了一块,听到招呼才走过来。他和王三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一起走出了修理厂。

第六天一早,我刚到厂里,王三和老周便走了进来。

我已经习惯了他们突然出现的方式,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看着他们每天光是跑来找我们问话,心里倒有些犯嘀咕,疑心他们是不是认定周宝已经遇害,而凶手就在我们中间,要不然怎么不出去找人,反倒拉起了破案的架势。

“那天晚上钱浩的确回了家。”王三开门见山地说道,“他父亲过生日,家里很多人都能证实他的行踪。”

“所以周宝失踪和钱浩没关系是吗?”我有些茫然,“那孙大实呢,你们查了吗?”

“和他们都没关系。”王三道。

“这是好事啊,说明周宝还是自己跑丢的,不是有人谋财害命。”我刚松了口气,却见王三盯着我的眼神有点奇怪,不由得叫了起来,“什么意思?你们不会是怀疑我吧?

王三不置可否,却突然道:“我们想找你妻子褚莹莹了解下情况。”

“我老婆能知道什么情况?”我有些意外:“她又不会干活,平时只是记记账、做做饭,到车间也只是帮着收拾下东西什么的。”

但王三的态度不容置疑,我不再解释,便赶紧打电话喊来了褚莹莹,褚莹莹从家里过来的时候也很诧异,但还是跟着王三进了办公室。

这是要把所有人都查个底朝天的节奏,这个叫王三的做事是真的严谨,只是不知道他们问来问去,到底想知道什么呢?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正当我在外面胡思乱想时,突然听到褚莹莹愤怒的喊叫。

我来不及细想,一下子冲进办公室,王三和老周都抬头看着我。却听褚莹莹犹自喊道:“是谁这么诬蔑我?我能跟那个小子发生什么关系?”

“怎么了?”我看着王三的眼神,犹豫着没敢再往前,只大声向褚莹莹问道。

“外面那两个杀千刀的,说经常看见周宝和我开视频聊天!”褚莹莹骂道,“都在一个厂子里,谁跟他开什么视频?我是老板娘,跟他一个男学徒工开的哪门子视频!”

我刚想开口,却见王三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我只得把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你有周宝的聊天方式吗?”老周问道。

褚莹莹掏出手机翻看了一会:“是加了好友……谁能想起来什么时候加的?现在加个好友,不是像保存电话号码一样平常吗?再说了,我们聊天记录里,什么也没有。”

王三和老周都看着褚莹莹的手机。

褚莹莹看了一眼我,又叫了起来:“可不是我删除的啊,是本来就没聊过天!老公,你总相信我吧?”

这么多人全看着我们,我的脸色有些尴尬,但依然站到了褚莹莹旁边,扶住了她的肩膀。褚莹莹浑身发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的。我看向王三,语气也很不客气:“你们找不到周宝,也不能诬赖到我老婆头上吧?说我老婆和周宝视频聊天,你们有什么证据?!”

“你说没有就没有嘛,别激动。”王三语气却很平静,“我们只是根据线索在排除嫌疑,相信你们也想早一点找到周宝吧?”

说完,王三和老周竟又离开了,仿佛来去都很随意。只留下愤愤不平的褚莹莹和懵圈的我愣在原地。

他们走后,褚莹莹气得要去撕钱浩和孙大实的嘴,但是被我拦住了:“钱浩和孙大实那两个小子,这么编排你,肯定有问题。等找到周宝了,咱们再跟他们算账。”

“都不知道这两个警察成天在搞些什么!”褚莹莹看向我,眼神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担心:“这么多天过去了……你觉得他们真能找到周宝吗?”

没想到周宝真的被找到了。

第七天中午,王三把车直接开到了车间门口,一起下车的除了老周,还有一个女警察。老周径直进厨房找到褚莹莹,又和女警察带她一起进了办公室。王三则把我喊进车间的一个角落,显见得是不想让我听到那边说话的内容。

“警官,我相信我老婆不会做出那种事的。”我有些烦躁,“你们这样做毫无意义,老是来问我们,不如多出去找找。”

“不来找你们的时候,我们不都在外面找吗?”王三轻笑了一声。

“找到人了吗?”我反问。

“找到了。”王三轻描淡写地说道,见我一脸错愕,便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你看看这是不是周宝的尸体?”

我内心的震撼无以言表。虽然周宝失踪已经有几天了,回来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但从表面上看来,却似乎并没有给我们的日常生活带来太大的改变,每个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好像大家都当他是出了远门,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推移,或许所有人都会淡忘曾经存在过的这个人。所以,当“尸体”这个词从王三的口中突然说出,像是通过警方证实了某件既定事实一般,让人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更让我诧异的是王三的表情和语气,仿佛在说着一桩不相干的事情,让人怀疑他今天来的真实目的。

我接过照片,那是一具浮尸,背景像是在某个湖边,尸体的面目依稀难辨,全身也早已肿胀。王三又道:“你好好看看,是不是周宝?”

“泡成这样,谁还能认出来?”我试图从照片中搜寻属于周宝的细节,“你们都查过了吧?这个身高和发型倒是和周宝有点像。监控里他不是去过观湖路那边嘛,是不是不小心滑到西江湖里去了?不会是有人把他推下去的吧?”

王三收起了照片。这时我看到那边办公室的门开了,褚莹莹带着女警察往修理厂外面走,我喊了一声,褚莹莹回头朝这边看了看,却没说什么,仍旧走了过去,而老周很快来到我们面前。

“你们要把我老婆带到哪里去?”我朝老周喊道。

“她们去谈点私密的事情。”老周对我的抵触情绪不以为意,“很快就回来了。”

王三和老周拦在面前,我无法突围,立即感受到了一种压迫和羞辱,大声说道:“你们把我挡在这里干什么?”

在车间里干活的钱浩和孙大实朝这边小心地张望着,却并没有过来的意思。

但王三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我莫名感到有些发怵,便嚷道:“我们去办公室总行吧?”

我们三人来到办公室坐下,王三和老周不说话,却悠闲地看起了手机,谁都没说话。过了半天,我试图摆脱这种压抑的气氛:“警官,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破案。”老周不紧不慢地说。

“案子不是破了吗?”我看着王三,“周宝不是淹死了吗?”

这时,老周看着手机对王三说道:“肖魅快回来了。”

“怎么样?”王三问。

“核实了。”老周简短地回答。

两人的问答让我摸不着头脑,正当我想向王三继续追问时,他却突然反问道:“谁说周宝是淹死的?”

我怔住了:“你刚才给我看的照片……”

“哦,那是我去年出一个现场时拍的。”王三说着,和老周一起笑了起来。

我全身的血液都在上涌,不自觉地站起身,但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王三重重压在了桌子上,只觉得手上一凉,我下意识地扭头看,被别到身后的手腕已经戴上了明晃晃的手铐

这时,那个叫肖魅的女警察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看到里面的场景,仿佛已见惯不惊:“老大,我已经问过了风铃。手机也在他家小卧室的床铺下面找到了。”

仿佛有一道雷电瞬间击穿我的全身,我想要拼命挣脱束缚,好赶快跑到风铃的面前,但王三和老周早有防备,将我牢牢控制在桌上,我的头被压在桌子上,只能歪着看向门外。在女警察的身后,站着褚莹莹,她反常地没有叫喊怒骂,浑没有平日里的泼辣,只是脸色苍白,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不是愤怒,不是恐惧,不是失落,也不是担忧,却好像又什么都有。

在褚莹莹的身后,隐约露出风铃的身形。

“赵亮,跟我们走吧。”王三拽紧了手铐上的链条,拍了拍我。

我只得被动地跟他们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却踌躇不前。褚莹莹、钱浩、孙大实都在看着我,但谁都没有上前,王三手上一使劲,我不由得低声央求道:“快,风铃,快,能不能把手挡住,别让风铃看到啊……”

女警察在办公室找到件外套,挡住我手腕上的手铐,老周拉开车门,推着我上了车。

我拼命扭过头,通过车窗玻璃望着车下的风铃,风铃紧咬着嘴唇,大大的眼睛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的惊恐与茫然让我心碎欲裂。

“风铃,这个娃娃好可爱,在哪买的?”王三俯下身子,像是在安抚风铃。

“……周宝给的。”风铃有些迟疑。

“啊!”褚莹莹突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一把抢过那个娃娃,拼命地撕扯着,又扔到地上,用脚使劲地踩着。

车子缓缓驶出“莹亮汽修厂”大门,我看着车窗外无比熟悉的场景,路过小区大门时,不由得抬头望向家的方向。

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了,我万念俱灰,不由得鼻子一酸,两行泪水滑落了下来。

被带进审讯室时,我的心里仍然被一种莫名的悲壮和哀伤充斥着。

“其实我们忍你很久了,第一次找你时,你就老实交代多好。”王三从外面进来,看见我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斥责道。

过了很久,我才缓缓平复心情:“对不起,警官。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手机也找到了……我愿意全部交代。”

“那你从头开始说。”王三道。老周也开始准备记录。

“还是从那天晚上说起吧。”我低头想了一会,“我从厂子里回到家,吃过饭后,我老婆因为白天太累,已经先睡着了。厕所里亮着灯,我等风铃上完厕所再打算进去洗澡,等了半天,她都没出来。我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就敲了几下门,但她没应声,再敲她才应答,然后就很快出来了。她遮掩的神态引起了我的怀疑,我拦住她,果然从她怀里搜出了一个手机。”

“你说的是我们从你家小卧室床铺下面找到的那个手机吗?也就是周宝的旧手机?”老周问。

我点了下头:“但当时不知道。我就问风铃这是谁的手机,风铃一开始不愿意说,被我催急了才说是周宝的。我那时候还没想那么多,只以为小孩贪玩,拿了周宝的旧手机偷偷在家看动漫,便留下手机打算第二天还给周宝,说了风铃几句便让她去睡觉了。但等我洗完澡回小卧室,打开手机看到里面的内容时,那种感觉,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又像是一座火山在肚子里要喷发……”

说着,我的表情已经不由自主地变得狰狞。

王三只静静地看着我,却并没有追问手机里的内容,应该是已经从女警察那里得知了实情。

“我又把风铃喊过来,追问她是怎么回事,风铃被我吓住了,老老实实说出了周宝要求她视频聊天的情况。周宝教她怎么拍摄,怎么发起聊天,因为先是让风铃偷偷用她妈妈的手机,所以还教她每次发完消息删除聊天记录,到后来,周宝干脆买了个新手机,把旧手机送给了风铃,叮嘱她不要被大人发现。”我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双手都在不自觉地抖动,“我本来以为这就是事情的全部,没想到在我问起周宝有没有碰过她的身体的时候,风铃说出了让我完全无法接受的事实……”

“周宝侵犯了风铃对吗?”王三轻声问。

“这个畜生!”我痛苦地摆着头,“他光看视频还不够,竟然趁着我们都在厂里干活的时候,偷偷跑进了我家!”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王三问。

“风铃说,刚放暑假没几天,周宝就哄她开了门。”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才八岁啊!可气的是,我们每天都在一起,竟然从来都没有发现!”

“我们经手的未成年人性侵案里,熟人作案的比例很高,很多父母都没有想到熟人也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王三静静等我的眼泪收住,才又问道:“周宝是怎么哄骗风铃的?”

我使劲压抑着情绪,才能继续说话:“我和老婆在厂里做事的时候,风铃一般都待在家里,中午会到厂子里吃饭,有时写完作业了也会来厂里玩。周宝先是拿小零食小玩具给她,又带她一起看手机里的动漫和游戏,风铃也想要手机玩,周宝先是教她偷偷拿她妈妈的手机,后来又把自己的旧手机给了她,但是要她拍自己洗澡和尿尿的视频和照片发给他。”

说到后来,我已经痛苦得咬牙切齿。

“事情发生后,你就没注意到你女儿有什么不对劲吗?”老周忍不住质问道,脸色铁青。

“是的,我也恨自己!我们只以为风铃还是个小孩,从来没有想过加强防护,有时她衣服玩脏了,我们就在车间里给她换,小便也是随便蹲在一个角落,从来都没想过要避着人。”想起平日里的失职,我心如刀割,“后来我才想起来,这段时间风铃老躲着我,不让我碰她,只想和妈妈一起睡。我带她去厂里,她也不情不愿的。大人们跟她开玩笑的时候,她躲躲闪闪,我还觉得她胆子小,不大方……这几天我一直在想着这些事,我真该死!这么多不对劲,我都没发现!我,我忙起来的时候,甚至还让周宝单独送她回家!我这是亲手把女儿送进禽兽手里啊!”

“所以,你觉得周宝必须死。”王三缓缓道,“继续说那天晚上的事吧。”

“当时,我听风铃说完,整个人都懵了,满脑子只想着马上找到周宝对质,于是下楼去了厂里,那时候我老婆她们都已经睡着了。在下楼的时候,我还想着,如果风铃是在撒谎就好了。”我继续说道,“我在宿舍里找到周宝,他正靠在床头看手机,见我进来吓了一跳,想把手机藏起来,但我一把抢过他的手机,里面正在播放着风铃刚发的洗澡视频。我当时气极了,搂头就给了他几巴掌,周宝嚎叫了起来,一边还不忘夺过手机藏进口袋,我担心隔壁厂子里有人听见,就拽着他拖进了车间。”

王三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进了车间,关上门后,我的情绪已经完全爆发了,我用巴掌扇,用脚踢,周宝很快就被我打倒在地,对我的连声责问没有任何隐瞒,只知道抱头求饶。我当时已经是气急攻心,从地上抄起一把大号扳手,朝他身上头上砸去,不知道砸了多少下,当我意识到周宝不再求饶时,才发现他早已一动不动,后脑勺有暗红色的血渗出来,而手中的扳手上也带着血迹。”我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仍觉得手脚冰凉,“我突然清醒过来,喊周宝的名字,他却始终不应,已经没有了呼吸。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赶紧离开车间,但双腿没有丝毫力气。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狠下心来,把周宝拖进了靠西边那个正在维修的地坑,塞进架子的缝隙里,又把扳手也扔了进去,我把地坑边上的沙子一股脑地填了进去,又和了水泥把缝隙抹实,用清洁剂清理了地面,都忙活完时已经快到凌晨。好在那天晚上钱浩回了家,我又拉上了车间的门,没有人看见我所做的一切。”

我抬头看了看王三,见他并没有让我停止的意思,便又继续说道:

“我悄悄回到家,她们都睡得正香,没有发觉我出去过。我又仔细洗了个澡,把衣服也洗了,躺到床上后却怎么也睡不着,周宝躺在地上的样子一直在我脑子里,怎么也赶不走。闹出了人命,但我只能用像他这样的畜生是死有余辜来安慰自己。你们第一次找到我的时候,我差点忍不住主动向你们坦白,但我想到打拼这么多年,厂子里的生意慢慢有了起色,一路走来太不容易,又犹豫了。我又想到老婆孩子,如果我被枪毙了,她们可怎么生活下去,我自己死了不要紧,我实在不能想象没有爸爸的孩子要怎么长大,既然以前太疏忽,那我就要好好活着照顾她们,能躲多久算多久。”

说到后来,我已经是泣不成声。老周停止了记录,向我投来复杂的目光。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报警呢?”王三给我递了一张纸巾,问。

“我没想过报警,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风铃被人侵犯的事,我连她妈妈都没告诉。”我摇着头,却语气坚定地说,“那天晚上,我跟风铃说,周宝对她做的事情很脏!很丢人!以后不管是谁,都不许提!风铃一下子就吓哭了……我也是为她好,她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长大了忘记这些事了,还能正常过日子……要是我报警了,谁都知道她被人强奸了,以后她要怎么嫁人啊?她必须得忘了这些事!我杀了周宝,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老周终于忍不住道:“我也有个女儿,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像你一样冲动。但8岁的孩子已经记事儿了,你强迫她忘记这些伤害,强调她被猥亵是种耻辱,只会让她对性产生恐惧,加深她的心理创伤。如果她知道你因为她而去杀人,她以后又该怎么去面对这一切啊?”

“现在说什么也已经晚了……”我深深地把脸埋在手掌之中,嗫嚅着问道,“我已经杀人了,警官,你说我还有活下来的机会吗?我还能看到风铃长大吗?”

“等法院的判决吧。”王三道,“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一个选择,改变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人生啊。”

“可是你们怎么知道是我打死周宝的呢?”我挣扎着。

“因为你一直在误导我们的侦查方向,从一开始就在说谎。”王三直截了当地说。

见我露出迟疑的神色,王三干脆把话挑明:“你说周宝不去网吧,但是我们已经看过监控,你在假意寻找周宝时,直接进了两家网吧,明显只是想证明你在认真找人;你说周宝经常在晚上跟踪单身女性,是想让我们把目光放到外面;在孙大实听到周宝的手机铃声后,你又刻意夸大钱浩和周宝的矛盾,想让我们把矛头转向钱浩。更不用说你在听说周宝和褚莹莹有过视频聊天时的反常冷静,还有看到浮尸照片时的迫不及待了。你原本想这件事能不了了之,在我们插手后,你又一再混淆视听,并且毁灭现场痕迹,却不知欲盖弥彰,你内心的恐惧是掩盖不住的,你对我们几次到访的不耐烦也只能证明你的心虚。总之一句话,说谎的人必定心里有鬼,人心里面的鬼,是永远无法掩饰的。”

“我们调看了周宝的通话记录,在他被害的第二天晚上,他的旧手机向新手机拨去了几十个电话,是谁干的,不用我们再解释了吧?”老周补充道,“发现周宝失踪的当天上午,钱浩拨打他的电话时,你才想起周宝的手机随着他的尸体埋在了地坑中,你担心有人听见铃声从车间的地下传出,所以把他们全支出去找人,下午又以此为借口封闭了车间。那天晚上,你趁着夜深人静,不敢用自己的手机,悄悄用周宝的旧手机不停地拨打电话,直到那头彻底没电关机。但你没想到,钱浩害怕独自睡觉,留下了孙大实,而孙大实因为失眠,听到了隐约的铃声。”

听完王三和老周的话,我的心已坠入冰冷的谷底,不知是事情败露后的痛苦还是解脱时的麻木。


尾声


回修理厂挖掘尸体的路上,我一直在止不住地流泪,像是要把这辈子的泪水流干。从打死周宝之后,我就曾无数次想过被警察抓住的场景,为了风铃,我并不害怕会坐牢甚至抵命,只是后悔事情怎么会弄到现在无法回头的地步。
痛恨周宝吗?还不如痛恨自己来得更加直接,倘若不是我的失职,就算没有周宝,在阴暗的角落里会不会还潜藏着张宝李宝?如果不是我们只顾着挣钱,女儿怎会和我如此疏远,倘若我细心一点,早就该发现苗头,是否就能避免侵害的发生?我本以为是在给风铃创造美好的未来,却忘了给她成长过程中的陪伴,想起我每天回到家便习惯性地对着手机,浑然不觉对她的影响,才导致她对外人的不加防备。我总以为被侵害是一种羞于启齿的耻辱,并未和风铃解释过这一切,甚至瞒着褚莹莹,自己默默扛下这一切,但以后没有父亲的日子里,风铃又能否保护好自己?
泪痕不知什么时候干了,我的脸皴得生疼。悔恨吗?值得吗?我暗自问自己。看着手上锃亮的手铐,我一直坚定的信心,此时却又犹豫着找不到答案。原本悲壮的心情,在见到周宝的尸体被挖出来的那一刻,已化作了无尽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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