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芈叔2020
羋叔
2022-12-30 14:00
发表于江苏
她是1934年生人，她的出生以及成长，伴随着隆隆的炮火和逃荒。能活到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身上都有一些故事，但是我所见过的这些老人大多被家里人照顾地很好。算到现在，已经是八十多九十来岁的年纪，莫说是子女，就连曾孙一辈估计都上了大学。可是她不一样，她显得那样孤独。我在养老院工作了这么多年，照顾过的老人已经不计其数，唯独这一位，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几个人来看过她。偶尔来的人里面有个小姑娘，是她的重侄女辈。从她本人和这个重侄女的口中，我大致了解了一些关于这个老人的故事。老人1955年结的婚，那年老人18岁。那个时候结婚特别信奉挑日子，好多地方都有专门给人择日子，看生辰的。她家也讲究这个，听她自己说她家早些年也是地主，家里条件优渥地很，虽然后来打土豪分田地，她家很快就没落了，但是该有的讲究一点也没少。她家找人给她看了生辰八字，但是那个时候算命的就说了，说她的命格不适合结婚生子，她这是克子的命，八字印枭多都透干，另外八字土又多，女命八字土多，不利生养。命局又见食伤之墓，伤子女信息十分明显！此命要伤子女，不管生多少胎，都会死于非命。她家赶紧问有什么破解的法子，但是那算命的什么也没说。可是这婚该结还是得结，毕竟一个人一辈子不就那么回事，结婚，生子，然后培养后代，完成传承，这就是人的使命。加上夫家算是很有担当的一家人，她也待见人家，就还是结了婚。婚后，家里过的倒是也还算红火。大事小情丈夫都没有那么的霸道，有啥事总也跟她商量，那个时代来看，这让谁看了不羡慕？那会儿虽然穷，但是婆家为了这个孩子，也是尽力在照顾了。那会儿家里有些地，种了土豆。照理说那边的土豆七月初才挖，但是为了给她补充营养，才六月中旬，土豆秧子都还绿着，就提前挖了一些给她煮着吃。提前挖，长得就小，那个时候能多结一点土豆可太重要了。家里养了一些母鸡，下的鸡蛋家里人从来也没吃过，一样，煮来给她吃。可是，即便如此，这孩子最后还是流了。医生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只能解释说因为这是她的第一胎，她身子骨不适应，这才没保住。虽然难过，但是婆家也没说什么，丈夫也悉心安抚她的情绪，好歹算是好过来了。那个时候，她的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已经有了孩子，逢年过节带着一块小聚一下，丈夫看着说不羡慕那是假的。她也着急想要自己的孩子，隔了一年，她再次怀孕。这次怀的是个女孩儿。怀着孩子的时间里，她真的像个宝贝一样被捧着。婆婆怕她受罪，每天连吃饭喝水都要给她伺候着。这次孩子顺利出生了，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家里虽然条件一般，但是能给孩子的也都给了。满月酒，挂长命锁，那长命锁甚至还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地很。可是这孩子兴许就是应验了那算命的说的话，福薄命浅，那长命锁只戴过一次，就不知道丢在了什么地方。家里人只说是一个银锁再怎么找都是身外之物，丢了就丢了，孩子好好地就行。一面，家里人衷心希望能再添一个儿子，另一面，又要对这个姑娘多点关怀。不管咋说，根据老人所讲，那个时候家里人对待这么一个闺女也算是把能给的关爱都给到了。就在她确认怀孕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姑娘生了一场大病，罹患肺炎，送医不及时没挺过去，死了。这事儿险些让她背过气去，她都不知道自己是顶着多么大的悲伤，才从中走了出来。她也是为了公平，为了给自己腹中还没有出世的孩子一个公平，才坚持了过来。她想着那年算命的跟自己说过的自己的命，她也担心，也害怕。丈夫一直都在劝慰自己，在宽自己的心，跟自己说算命的说的话当不得真，都是意外罢了。其实亲生孩子出了事，他这个当爹的怎么能不难受？但是为了让她宽慰，他只能什么都不表现出来。老人说，第三个孩子是个男孩，也是最让她难忘的一个。因为这个孩子她照顾地最努力，兴许是前两个孩子的夭折让她感觉到了紧张，这一个孩子，她付出了百倍的精力去照顾。她还有很多这个孩子的照片，黑白照片，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我听到这里的时候，眼眶都湿润了。老人的手指都在发抖，她看着手里的照片，兴许回想起来了孩子们在自己怀里的光景，回想起来孩子们的眼神，她心如刀绞。这个儿子，不到一岁的时候，得了脑膜炎，那个时候只以为是发烧，他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还清楚地记得，孩子躺在自己的怀里轻声地叫着自己妈妈，她还记得，孩子他爸着急忙慌满镇上找车，坐着一辆牛车往医院走的光景。她一辈子一共诞下了五个子嗣。后面还有一儿一女。儿子一岁半的时候刚学会走路，婆婆在外面带着孩子买东西的时候，孩子被人贩子拐走了，生死不知。小女儿也因为一些意外，没能长大。她每一个孩子都花了莫大的心思，但是很遗憾，她最后也没能等到孩子们长大。这就是命，这就是她的命，她避无可避的命。最后侄子外甥们照顾自己，这么多年，老伴都去了很久了，只剩下她孤零零在这个世界上。梦里有时候梦到，都是自己的孩子，他们一个个伸着小手抓着自己，喊自己妈妈，他们说那边冷，他们在问，为什么让他们自己上路。这几年老人的身体也日渐不行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希望那些往事不必再困顿她，让她安详余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