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芈叔2020
羋叔
2023-03-07 14:00
发表于江苏
就是很多人睡在一个大炕上面，虽然没啥隐私，但是挺有意思的。睡在大通铺上，一般情况下没几个人着急睡，除非是干了一天活都累了。不然的话，基本上都是一群人躺在炕上，先扯一会儿犊子，那都是天南海北的胡侃，说到啥算啥。我们之前在陕西那边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恰好找到住的地方的，尤其是在一些小村子里面，当时为了方便住宿，就是住在那样的小院子里面。那次东家家里有个老人，年纪挺大的，已经到了将死的时候了。我们去给村子里隔壁的一个老人做法事，也是恰好在这个村子里面逗留了一段时间。村子里的人都说，是因为那个老人去世的事，导致这家的老人也沾上了死气，原本他也没几年好活了，这下更是一下子躺在炕上，彻底起不来了。老人躺在大炕上面，面如土色，东家说，已经三四天没吃东西了，基本上人也到了快没的时候。我们都过去看了看，老人也不是说有什么疾病，但是人到了年纪，身体机能都退化了，也就说所谓的寿命到了。原本东家招呼我们去他家住，是他家有两个院子，这边恰好给我们师徒俩，可是老人家眼看着身体已经每况愈下，东家没法跟老人合住，我们这边也只能跟他家里人一道挤一挤。当时那个大通铺上，他和他儿子，还有一个女婿，一个外甥，还有我们师徒俩，一共挤了五个。炕烧的暖和，这边窗户正对院子，能看到老人住的那个房间。那天晚上我挺新鲜，毕竟虽然老人将走，我作为一个外人没办法那么多共情。东家是老人的大儿子，六十多的年纪，头发已经花白，那天晚上尽管招呼我们也热情，但是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差。当天晚上躺在大炕上，那是我睡大炕以来最沉默的一次。大概就是睡到十二点多的时候，我习惯那会儿起夜，准备起来上个厕所接着睡，恰是那个时候，我坐起来一看，窗户外面似乎是有个人。我有点惊讶，仔细一看，那个人分明就是已经油尽灯枯的老人。白天看他就连坐起来都费劲，这个时候怎么还有力气坐起来了？我正纳闷，旁边东家和我师父都醒了，东家赶紧跑了出去，招呼情况去了。师父看了看，没出门。我问师父这是什么情况，师父看了一会儿，跟我说，应该是收脚板皮的。师父说，人将死的时候，有的时候会有魂儿收人一辈子走过的路的习惯，大概就是晚上这个时候，人的魂儿会离开身子，出门走过自己一辈子走过的那些地方，算是把自己这一辈子留在人间的人气都收回去。这事儿很多地方都见过，人明明还在床上躺着，明明还剩下最后一口气，可是在别的地方也有人见过他，这就是碰着收脚板皮的了。我们过去看的时候，老人果真还躺在炕上，东家人也不在这里，不知道追着老人去了什么地方。师父帮忙在屋子里给点了油灯，念了咒，那油灯的光晃悠着，老人枯黄的脸在油灯下显得异常疲惫，他要很努力才能吸上一口气，然后半天才能吐出来。师父为了让他能舒服点，帮他按了按穴位，他多少呼吸顺畅了一些。然后师父点了安神的香，那意思不管咋说，让老人把该做的事都做完。天亮的时候，鸡叫第一声，老人嗬哧嗬哧醒来了一下，看了看我们，似乎是想起身打个招呼，可是他行动费劲的很，我们连忙安抚。他已经到了迟暮之时，寿命也已经最后的倒计时了，想来他只能自己躺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等死，还真的是一件让人难受的事。兴许每次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对于老人来讲，那也是一种异常的绝望吧。我默默退了出去，这种事儿，师父比较在行，我心软，看不得这些。师父出来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他跟我说，兴许人死了之后，魂儿真的还在，兴许真到了那个时候，躺在棺材里，也被锁在躯壳里，没有办法出来，没有办法睁开眼，不知道多长时间，人的魂才能甘心死去吧。我想了想师父说的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没敢再搭话。没几天，老人有一会晚上出去收脚板皮，半夜两点多，有人说看到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回来了，进了院门。一下子，全家人陷入了巨大的悲伤之中，我听着他们哭泣的声音，就连气都缓不过来。实话讲，这些男丁这段时间都在家里，都是回来陪老人最后一程的，期间人们进进出出也去老人房间都看过，虽然老人说不了话，但是也都尽量陪伴了。兴许老人这一程走的也不算孤单。不知道他这几天收脚板皮又走了多少地方，捡回来了多少自己的曾经的故事，只是希望，他的身前身后，都能不用孤单吧。办完了老人的丧事，又在他家多住了一天，那天是在他家睡通铺唯一一次听他们天南地北胡侃。虽然听着提气，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东家那边传来了抽抽搭搭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