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链接：跃叔故事：聪明女人的命格
我们当地有个说法，如果一个命苦之人过上好日子没多久后因病或者意外去世，这是被福气“烧”死的，换言之他承受不起这种福气。
这种说法看似离谱，却有许多真实例子。
老七“算”的本事不在我之下，但他有明面上的职业，很少主动碰这方面。
有一天他忽然介绍一个姑娘给我认识，还跟我商量一些行当秘法，不要胡思乱想，是一些少见的增加运势的护身符之类。
“你亲戚？忽然这么上心？”我问老七，很难见到他这么主动地帮一个人。
“他丈夫，你看看。”老七递过来一张纸，上面是一个男人的资料，看着很普通，但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那个男人的命理。
“父母缘薄，前半生命很苦，虽然遇到贵人，可惜……”
“就是为此而来，你这方面经验丰富，看能不能帮帮他。”老七说。
出于对当事人隐私保护，女人暂且称呼为阿莲，说话行事各方面能看出来是个很有家教涵养的人。
她丈夫外号二条，相较之下出身远不如阿莲。
其实我很好奇这般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是如何走到一起去的。
阿莲跟我详细讲述二条的事，一段苦难平凡而伟大的画卷徐徐展开。
二条生在农村，未满周岁时他爸跟人喝酒，半夜回来的路上掉进鱼塘淹死了，二条没有爸爸的记忆。
五岁妈妈去县城赶集，这一去没再回来。
爷爷奶奶说妈妈也死了，二条不信，随着慢慢长大他才知道妈妈丢下他后跟人跑了，或许还不如死了。
爷爷奶奶拉扯二条长大，两个老人能有什么收入？
日子过得很清贫，爷爷病死后二条连学都上不起，只能在镇上到处做苦工，勉强养活自己跟奶奶。
十七岁二条跟着村里人去城市打工，在餐馆洗过盘子，蹬过三轮等等。
有一回工友玩麻将，他在边上看，随手把玩着一张二条，加上他长得瘦瘦高高，跟竹竿似的，于是落了个“二条”的外号。
二条的收入不高，还要给老家的奶奶寄生活费，除自己的开销外剩下的都存起来，他是过惯苦日子的懂事少年，手底下从没宽裕过，不乱花钱，至于娶妻生子，想都不敢想。
有一年秋天晚上二条蹬三轮路过一条小河，忽然听到噗通一声，起初以为谁往河里丢石头，可跑过去一看，水面上漂着一件衣服，一个人影在河水里浮浮沉沉地挣扎。
二条没见过爸爸，但知道爸爸是淹死的，如今见人落水，哪敢迟疑，鞋子都来不及脱就跳了下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救了上来。
落水的是个姑娘，长发遮住脸庞，加上灯光昏暗，看不清面容，但个头高挑，此时已经神志不清。
当时手机还未普及，报警叫救护什么的不太方便，二条来不及细想，赶紧用书上学来的法子又是按压胸口又是人工呼吸，来了两下后立马反应过来。
这黑灯瞎火的僻静处指不定会被当成坏人，就算不被误会，姑娘醒过来也会觉得尴尬，于是在姑娘咳嗽时他赶紧骑着三轮车跑了，那姑娘只看到他的背影。
第二年三轮查的严，不少同行被逮住罚款，严重点的车子都被扣了，生意不好做，二条换了职业，去一个家属院当夜班保安，工资低，好在活儿轻松。
有一晚二条跟几个同事闲聊，提了一嘴救人经历，结果这事传了出去，好巧不巧的是院里有个姑娘去年秋天落水被人救了，一直在找这个救命恩人，于是很快找上门来，只看身形就认出了二条。
相信大家应该能猜出来，姑娘正是阿莲，但阿莲并非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她很感激二条，给钱的时候二条没收，她便请二条来家里吃顿饭。
阿莲是个大学生，父母都是职工，家境不错，地板拖的很亮，进门要换拖鞋，二条顿时一阵烦闷，早知道不来了，因为他袜子大拇指破了个洞，很是寒酸，可惜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二条被阿莲拉着换了拖鞋，一脸尴尬地坐在沙发上跟阿莲父母尬聊，手不知该放在哪个位置，稀里糊涂吃了顿饭，逃也似的离开刀山火海般煎熬的场景。
此后阿莲跟二条熟络，时不时会去看看二条，请他来家里吃饭，但二条都是拒绝的。
阿莲说秋天落水的那个夜晚她爸妈吵架，她害怕两人离婚，找了个没人的河边痛哭，站起来时眼前一黑滑到河里，要不是二条恰好路过救了她，可能真要淹死。
二条说了爸爸的事故，引来阿莲一顿同情，得知二条不愿去她家的缘故后时常带二条去吃大排档，感情更深了。
“他并不帅，学问也不高，说话都笨笨的，可随着慢慢了解你会发现很多优点，吃苦耐劳、不乱花钱、有同情心等等，毕业后我们慢慢走到一起，虽然爸妈不同意，甚至他自己都不同意，可拗不过我，还是领了证，我们搬出来租住，过着苦哈哈的日子。最近爸妈口风松动，认了他这个女婿，我们准备办个婚宴，可谁知……”阿莲掩着面跟我说。
我叹了口气，知道她要说什么，幸福生活就要开始，可谁知二条是个享不了福的命。
“你们的感情暂且不论，单是他勇于救人，我也会尽力的。”
我应了下来，跟老七商量了几个法子，但丑话说在前面，有些人的命很“硬”，那么二条的命便很“软”，我和老七也只不过尽量拖延最糟糕情况的到来，却不能“扭转乾坤”，故事注定是个悲剧。
“都说苍天有眼，若真有眼，二条凄苦半生，怎就不能享受幸福日子？”阿莲哭着问。
“天若有情，'若’便是假如，说明不确定老天有情还是无情，世间很多事不讲道理，唉。”我回答她，并叮嘱她提前有心理准备。
一年半后阿莲生了儿子，可这份喜悦没持续几天二条病逝。
我和老七默默烧纸上香，本以为二条能多享几天福，可惜还是没能逆了老天的意啊。
“不，要是没有你俩，可能早就没了，二条临走前说了，这两年是他最幸福的日子，他很感激你们。”阿莲说。
唉，命啊，无形无常，人人都过着幸福日子，那是喜剧，生活里还有无数悲剧，比如幸福来临时却无福消受，这大概是人生几大憾事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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