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岔道114

我爹老曾下定决心,要给我儿子摆酒席。我爹用筷子敲着面前的碗说,满月酒可以不摆,抓周酒一定得摆!不然枫香坪的男女老少,背后要说我闲话的。

 又敲了一下说,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我们曾家大有人在。

 我爹把摆酒席的事,拉升到了政治层面上来,这让大家不好再说什么。

  其实,反对摆酒席的,只是我和海棠。我俩口子认为,凡事低调的好。大操大办,除了表面风光,得不到什么实惠,还招惹人。

 曾荣没有发表意见,只是看了眼已经放了碗,正在一边纳鞋底的雾清。雾清咳嗽一声,算是表态,又把目光投向豆娘。雾清觉得自己不能多话。如果摆,也是好事,她也赞成;如果不摆,也不是坏事,她也无所谓。摆和不摆,跟她关系都不大。

 豆娘现在也是我家的一份子。她知道,胜君满岁的时候,我们曾家上下一团糟,没有顾得上摆酒请客。现在小孙子满岁了要摆酒,得有个说法。不然会给别人落下口实,说老曾对两个孙子标准不一,厚此薄彼。

 于是豆娘提醒我爹老曾说,摆酒不摆酒,请客不请客,还是让海棠拿主意的好。

 我爹虽然喝了二钱酒,心里还是明白的,把豆娘的话消化了一遍,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把筷子竖起来,在桌子上捣了几下说:

 “打开天窗说亮话,要给小宝整酒,不是说我心里想偏袒谁。主要是现在的枫香坪,有些风俗习惯都变了味,让人看不下去。”

 把手往东边一指:“你看那个瓦匠老朱,半年整了三个酒。给他妈立碑整酒,给他老婆过生整酒,这都勉强说得过去;他孙姑娘考取了个初中,也大张旗鼓的整酒,太不要脸了。”

 豆娘拉我爹的衣袖:“老曾,少说几句,让别人听到多不好。”

 我爹不理豆娘:“怕啥?他们做得,我还说不得?”

 又往西边一指:“给人整酒也还靠谱点。你看那王木匠,老母猪一窝儿下了十一个,死了八个,还剩三个,他居然给三个猪儿整了一场满月酒。”

 冲地下吐了口吐沫:“这哪里是整酒嘛,是整人。难怪老秦骂他,说他想钱想得发疯。”

 提起了这事,雾清也在一边抱怨起来,说这一年的人情,比往年多出了好几倍。自从我妈死了,雾清两口子被人整过后,和村民的人情往来就多了起来。人情多,开支就大。

 海棠看了一眼怀里熟睡的小宝说:“那就整酒。不图钱财,就图个热闹,图个吉利。”

 整酒的事既然定下了,那就得准备准备,得到县城置办点东西。这天我正在县城街上转悠,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电话里,一个女人对我说:

“是曾光吗?我找你有点事。”

我没有听出是谁,问:“你是?”

 女人说:“我叫丁当。是秦学的大学同学。”

 我脑子里面一下亮堂起来。我的预感真的灵验了,虽然等待的时间有些久。

 我俩在火车站边的快餐店见了面。眼前的这个女人中等个头,瘦,戴着眼镜。脸色苍白且有一丝倦意。我在秦学的纸箱里面,见过这个女人的照片。那是她和秦学在大学时的合影,时间久远,照片已经发黄。

 我问:“什么时候到的这里?”

 丁当:“昨天下午就到了。本来想今天去看看秦学的,有事耽误了。”

 我问:“就为了看看秦学?”

丁当:“不,也想找你说件事。”

我问:“什么事?”

 丁当:“秦学出事前,是不是找你借过一大笔钱?”

 我实话实说:“秦学经常找我拿钱,但不是借。我俩是兄弟,除了老婆,别的都可以拿去用。”

 丁当笑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她笑。她一笑就露出两颗小虎牙。丁当:“秦学说得没错,你确实是个老实人。不过,我说的这笔钱不是小数字。”

 她伸出手掌:“一共五十万。”

 我想了一下,把爱心小学竣工这天的日期告诉丁当:“秦学有没有说,是这天拿的?”

 丁当说:“对,就是这天。”

  原来这笔钱真的是另有用途。我再一次打量面前这个叫丁当的女人。因为喝了热茶,她的脸色稍显红润。眼角隐隐有鱼尾纹,有眼镜挡着,我看不太清楚。

 我说:“其实你不用来找我的,这事和你没有关系。”

 丁当说:“和秦学有关系的事,就和我有关系,谁让我是他的女人呢。虽然我和他,名不正言不顺的,但我一直把他当成我的男人。唯一让我去爱,同时也爱我的男人。”

 她声音哀伤起来,又摘下眼镜擦了一下:“如果他不出意外,现在我俩肯定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已经决定离婚了。秦学对我说,等我们的孩子满三岁的时候,全家去补拍婚纱照。只是没想到,老天爷太残忍……”

 我:“什么?你们的孩子?你们都有孩子了?”

 丁当点头:“是个男孩,快三岁了。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

 这个叫丁当的女人,和我说起她和秦学的爱情。早在大学时期,两人就是恋人。大学毕业后,两分开,各自参加工作,成家,但两人的联系一直没有断过。两人的婚姻都不完美,四年前丁当离婚,秦学和她走到一起。

 再过一年,丁当给秦学生了一个儿子……

 我忽然想起了糖糖。

 丁当说:“去年我和秦学商量,小孩现在也大了,该为小孩的将来做打算。我们在省城三环那边看了一套房子……我们的钱不够,秦学说找你想办法。后来他给了我五十万,说是你借给他的。”

 我抹了一把汗说:“这是小事,真的是小事。”

 丁当推推眼镜:“亲兄弟明算账。秦学走了,我有必要来跟你说清楚。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不想秦学在地下不得安宁。我想把房子转手卖了,把你的五十万先还掉。”

 我汗如雨下:“丁当……不,应该叫你嫂子。是这样的,当年秦学在我公司里面有股份,这个五十万,其实是他该得的。你当我是秦学的兄弟,这钱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提了好不好?对了,你儿子来了没有?我还没有看到过呢!”

 丁当神色一暗:“本来我是想带他去枫香坪的,没想到刚下车,他就感冒发烧……这孩子体质有些弱,没办法,只好去医院,现在他还在医院呢。今天他外婆来了,不然,我还没有时间来见你。”

 我问:“你还去枫香坪吗?”

 丁当说:“看情况再说,可能不会带小孩去,我一个人去要好些。我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家人。毕竟,我俩的事情一直瞒着大家。”

 丁当最终没有去成枫香坪。这天晚上,小孩病情加重,小孩的外婆不放心,催着丁当办了转院手续,说要去省城医院治疗。

 我看到了这个孩子,仅仅只一眼,我就敢肯定,确实是秦学的种。父子两个,实在是太像了。

 我要送丁当一家人去省城,丁当没有表态,老太太板着脸说:“不用你费心了,我们还是坐火车安全些。”

 丁当小声说:“对不起啊曾光,我妈就是这脾气。我和秦学的事,一直瞒她好些年。她老人家,一直反对我和秦学来往。”

 我说:“以后有事联系我,秦学的事就是我的事。”

 丁当说:“放心,孩子跟着我会好好的。”

 火车凌晨两点出发。要上车时,丁当递给我一个信封:“这个信封是秦学给你的。听他说,是给你小孩取的名字。那天早上他走的时候,放在桌上忘了拿。后来的事情……咳,我都没顾上这事了。”

 凌晨到省城的人并不多,他们一家三个人,很快就过了检票口,过了天台,上了车。五分钟后,火车一声长鸣,轰隆隆的向东而去。

 我看看空荡荡的候车厅,又看了看手中的信封,觉得一切都太陌生。

 出了车站,有夜班的士朝我鸣笛。我摆了一下手,朝停车场走去。电话突然响起,吓了我一跳。陌生的号码,但是熟悉的声音。

  老包在电话里说:“曾光,在忙什么呢?”

 这老头总是神出鬼没的。我没好气的说:“你又到哪里去了?一年多不现身,一现身就是三更半夜的,搞什么鬼?”

 老包楞了一下:“哦哦,对对对,我怎么忘记时差了呢。告诉你吧,我现在在太平洋的一个小岛上,我已经当了半年的岛主了。”

 原来是老包见势不妙,溜出国门了,真是够狡猾的。电话里,老包嘘长问短,对我关怀备至。还问我想不想出国去玩。我说不去,太忙,要在家里带小孩。老包一听海棠生了,十分高兴:

“哎呀!恭喜你曾光!海棠生的个啥?多大了?”

 我:“过几天就满岁了,是个带把的。”

 老包:“叫什么名儿?”

 我掏出信封里的纸,就着路灯看了眼:“名字有些怪,叫秉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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