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滴寒露
／23／10／2017
匡笑余
一
空庭得秋長漫漫，
寒露入暮愁衣單。
「九月節，露氣寒冷，將凝結也。」
島上深秋，鬧市猶如盛夏。露臍裝與熱褲依舊搭配得如火如荼，人間衣裝，從來不關「天衣無縫」；年輕的人兒也渾然不知，或不再擔心，「金秋」之金，本乃殺器。
午夜的風，從江上呼嘯而來，亂舞人間。這是它們的時節，生殺予奪。本來安靜的島上，突然如召喚出千萬頭怪獸，肆虐狂吼，才知道莊子所觀「大塊噫氣，其名為風。是唯無作，作則萬竅怒呺。」是曾經多大的勇氣。沈腰潘鬢，擔荷人類之罪惡，後主是也；奇幻詭麗，演說大道之乾坤，才見莊子。
（插图：江南阿叁。《当年台上座中豪英》）
寒露入暮，後院的吉他先生因為身上的夾克遭了「提前入冬」的笑話，他戲謔回應：
「不要笑我穿得多！林莽要在的話，肯定羽絨都穿上啦！」
林莽是我們那位最怕冷的朋友。
詩中有千古心。愁衣單者未必只為自己生愁。
二
喧喧人語已成市，
白日未到扶桑間。
寂寞是自我驕傲的堅守。有足夠的寂寞，才向天下去得。
自尊是起碼的修行。有這點修行，才有寂寞的資格。
千秋萬代，長流不息。扶桑木上，已墮九日。
你能「護」的可能有很多人，但你能「守」的只有自己。
三
永懷所好卻成夢，
玉色彷彿開心顏。
羅浮山黃龍古觀新辟了「廣東道教學院」，道友給我看他們的課程表，暗自羨慕。
不為其它，只為三年清靜光陰，三年可以清靜地系統學習的光陰。
我總覺得我們應該更妥善地安排我們的時光。
酒水裡的時光特別易逝。
世無子期，寸光寸金。
昨夜夢裡，我夢見從前一個老朋友。他哭喪著被老婆搧腫的嘴臉，陰鬱地走在從前上學的路上。
——只能請他喝酒陪他說話。
席間我想起很多他們夫妻從前美好的時光，總覺得眼前這人面目可疑真假難辨。
他跟我說了很多話，我覺得這些話極有可能都是身邊朋友們與人與世相處的種種不易。
最後，這位本來很有錢的朋友摸著不知道是紅腫未散還是酒氣上面的紅臉膛告訴我：
「我在五星街還有套房子；但我回不去了。」
前半句是優越，後半句是沮喪。
四
逆知後應不復隔，
談笑明月相與閒。
有一些階段，你會發現你的朋友特別多；到另一些階段，你又會發現你的朋友特別少了。
沒有什麼是非，很多時候，只是你的選擇變了。
沈溺眼前的苟且，莫若重回從前的思念。
所謂不惑，乃不惑於身心內外。
孤守自己的惦記，世事從他。
遇見了，就像遇見夢裡那個老朋友，一杯酒一席話，且看他如何待你。
王荊公的詩，其實最愛是那句——今夜扁舟來決汝，死生從此各西東。
有對往事的決絕，才有對未來的希望。
「寒露過三朝，過水要尋橋。」
廣東諺語如是說。祝身心安頓，獨立深秋。
（插图：江南阿叁。《来年菊更黄》）
五
歌（demo）
八月十九日試院夢沖卿
原詩：王安石/北宋
曲／吉他／唱：我
空庭得秋長漫漫，寒露入暮愁衣單。
喧喧人語已成市，白日未到扶桑間。
永懷所好卻成夢，玉色彷彿開心顏。
逆知後應不復隔，談笑明月相與閒。
一年｜栏主：匡叔｜居江湖边观人间世唱道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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