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立冬又盡。
其實每十五天在回憶上一個節氣的時候，都覺得沒什麼特別的值得書寫。但這只是上一個節氣將盡時的想法，節氣之初，就總是有好多想動筆的念頭。這有點像一個人的一生，年輕時總以為有數不完的興趣做不完的事，臨了到頭，才發現所行所為多半無聊。
一節一氣恍若一生。
開始時漫不經心，因為還有很多日子供自己創造。但一生往往也就在這漫不經心中走到終點，再回頭已百年身，驚出一身無用的冷汗。
於是想要重新活過。
然而哪裡能夠重新活過呢？
即使穿越小說，也只是穿越到別人的時代——是啊，有沒有一種自我的穿越可能呢？自己穿越回去，目睹從前的自己，是否就能修正往日？
佛說輪迴，生生世世，你仍是你，只是你早已蒙昧了自己三生石上的舊精魂，不識自家本來面目了。道演承負，著眼在先天一靈，造化之間，須返先天。
我們蒙昧的並非簡單的幾生幾世。
無論佛道，好像總還是沒有自己穿越回以前的自己的傳說。亡羊補牢說的是和羊的事，生命之道，悔之晚矣就是悔之晚矣。
又到罗浮，第七洞天。
二
好像有一部電影，大約講的就是情侶二人，不知出了什麼變故，男的突然去到了很久以後，他的日子是一天一天往從前倒著過的，一天年輕一天。女方似乎還是個正常活法，兩人慢慢向彼此相逢和分離的那一天靠攏。女方懵然無知，該發脾氣還是照發不誤。男的就難免活得小心，多了許多珍惜，因為他是從他們的未來活過來的，熟知過往。
其實休說一生，即使剛過去的立冬十五日，如果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我們每個人都會至少謹慎很多吧？都不敢提珍惜。
比如我自己。
然而更大的可能是，即使時間倒流，大部分人恐怕還是活不出以為的精彩。不信？年年都有二十四個節氣，立冬還會再來。下回如何分解？醒木一拍，就還是傻呵呵再笑一場罷了。
後知後覺才有後悔，先知都噤若寒蟬如履薄冰。
醉了的主唱，和勇敢走向舞台的吉他手。
三
因為我愛穿著棉麻並且中式的裝束，剛我的岳母大人就形容我像個明朝人，「連清朝都不是。」我很開心，因為至少是漢人服飾。岳母大人看我居然很開心，有種本意一怒拔劍卻被無知小兒歡天喜地搶過去開瓜切果的挫折感，就補刀說：「那就像宋朝人，宋朝的草民！」
這又說到穿越，或者對似水年華的態度。穿越的人總是想回到從前，因為可以修正自己。但另一方面呢，他們又很憧憬未來，因為似乎所有人都相信，未來的日子總是強勝往日太多。
我不知道未來小雪的十五天我是否會活得更讓自己滿意，但我知道過去的立冬我活得一般。本來挺好的，修身養性的功課都做得很好，壞在一朝得意酒後失禮，跑到舞台上連歌詞都忘了愣是硬著頭皮玩了一回即興，頗有種老馬失蹄晚節不保英雄扼腕烈士暮年悔到無顏見人連走路都只敢躲在高個兒朋友背後的狼狽感。
但我卻並不想穿越回醉酒那天重新來過，一則無論好壞，總還是個活生生的那個自己；再則，破而後立。不經那一天的自責，哪有後來的自惕？至少，息酒後的這幾天，能讓自己心神安寧地迎來小雪。
走在高个子朋友的后面，躲进山里。
四
很久以前，我的朋友這樣形容我，他說「你丫就跟李白似的，到處找人喝酒。」李白愛喝酒人所共知，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有過因酒失節的往事呢？他的詩裡也沒見他寫到，可能是不自揭其短的共性。力士脫靴貴妃研墨的傳說其實是文士的灑脫性情，酒之一道文士風流，吾輩失之久矣！
五
立冬（demo）
原詩：李白
曲／吉他／唱：鄙人
凍筆新詩懶寫，
寒爐美酒時溫。
醉看墨花月白，
恍疑雪滿前村。
2017年11月18日次日羅浮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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