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天地勿用】 序章 (一、二、三)



 

达娃下半夜起床时,瞳月还远远地挂在西边的天上。

 

平时达娃可以睡得晚一点,但今天是十五,白天过去,瞳月再次从东边出现时,就是每个月里最圆最红的时候。到了十五这一天,乌嘠城外方圆四十寻的牧民们,和南边来的商贩,会聚集在城南门外的草地上,形成一个乱哄哄的集市。

 

达娃讨厌这些又脏又臭的牧民,仅次于讨厌奸诈狡猾的商贩;但达娃的阿爸贡珠,对两种人都非常热情。毕竟,这是一个月里,他们家面店生意最好的一天。

 

也因为这样,达娃要比平时早半个时辰起床,动手揉面,揉比平常多一倍的面,就是这样,还不一定够卖。

 

虽然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了,在走出卧房的那一刻,达娃还是冻得缩起了脖子。听说在很南很南的地方,那个叫永乐的都城里,秋天也能只穿一件单衣,河里的水更不会结冰。那该是多么好的地方啊,要是能去一趟永乐都,就算马上死了也值得。

 

不过,永乐都太远了,乌嘠城三百多户,一千多口人,从来没人去过永乐都。

 

达娃抬起头来,赤色的瞳月底下,一群过冬的大雁正往南飞;如果自己能变成鸟就好了,一直飞,一直飞,飞到永乐都去看看。

 

想到这里,达娃不禁咧嘴一笑。过完年就十三岁啦,还跟小孩一样爱瞎想,想再多也没用,现在要做的是揉面。

 

灶房里有两口灶台,一口大的,一口小的,昨天晚上阿爸就从城外河边拉了一大块冰,放在大灶台的铁锅里。跟往常一样,过了一晚,铁锅里的冰已经化成了水,冻僵的手伸进去,过一会儿就暖了,痒痒的很舒服。

 

不过,铁锅下面的大灶台,可没有半根柴火。

 

事实上,从达娃能记事起,灶房的大灶台就从没生过火。三岁小孩都知道,大冷天的没有火,冰是不会自己化掉的。铁锅里的冰之所以会化成水,是因为锅下面垫着的一块石板。

 

这块石板是黑色的,无论乌嘠城里城外,达娃再没见过这么黑的石头。石板很平整,比面店的桌板薄一些,小一些,又比灶台口要大一些,形状不是圆的也不是方的,有点像被擀面杖擀过的面团。

 

就是这样一块石板,可以让铁锅里的水变暖。不,说是变暖也不对,石板是让水维持在一个恒定的温度,冷天摸起来是暖的,但是在夏季最热最热的那几天,会感觉稍微有一点点凉。

 

达娃还小的时候,以为乌嘠城里每户人家,都有这么一块石板。后来才知道不是,这样一块神奇的石板,是他们家才有,是达娃的阿爷,也就是阿爸的阿爸,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一直用到了现在。

 

达娃的阿爸贡珠,阿妈雍措,都千叮万嘱,要达娃对着长生天发誓,不能告诉任何人,他们家有这样一块奇怪的石板。

 

两年前,达娃有一次趁阿爸阿妈不在家,把灶台上的石板掀到了地上,想看看石板究竟有什么奥妙。结果阿爸刚好回来,看到了这一幕,抄起锅铲,把达娃打得下不了床。从那以后,达娃一不小心摸到石板,就会记起被打肿的屁股,钻心的痛。

 

如今,石板静悄悄地躺在灶台上,被一口底下生锈的铁锅压着,就像是最寻常不过的一件物品。达娃在灶房里忙活时,对这块石板,就跟大人一样视而不见。

 

毕竟再怎么奇怪,也不过是一块石板,世间比这重要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说,去一次永乐都,比如娶亲,还比如揉面。

 

达娃往地上的大木盆里,舀了整整六瓢的麦粉,从铁锅里舀两瓢温水,再撒一把蓬蓬草烧成的灰,然后就半蹲在地上,把全身的体重都压上去,开始揉面。

 

这两年,他的身体越来越壮了,按照这偏远小城的习俗,一过了十五岁的宰雀节,就代表长大成人,可以娶亲了。达娃已经有了意中人,是城东酥油茶铺的雍措,跟阿妈同一个名字;雍措对他也有点意思,来店里吃面时,经常偷偷摸他的手。

 

不过,这件事,达娃还没好意思跟大人讲。想起雍措圆乎乎、红嘟嘟的小脸,达娃咧嘴一笑,过完年就跟阿爸说吧。

 

想到这里,达娃低声祷告:“长生天庇佑,让我娶到雍措。”

 

揉了一个时辰的面,达娃站了起来,把木盆放进铁锅的水里。这样让盆里的面团醒一个时辰,等阿爸醒来了再拉面,面条就会更筋道,更好吃,这也是他们家面店生意好的诀窍。

 

走出灶房的时候,瞳月已经远到看不见了,太阳正从西边慢慢飞来。天色渐渐发亮,从万马雪山上刮下来的风,也不再那么冰冷刺骨。

 

回卧房叫醒阿爸熬汤、拉面,达娃就能回床上再睡会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牦雀是北凉郡的特产,不过这个叫法太文绉绉,只有南边平地来的人,或者是乌嘠城里的读书人,才会这么一本正经地喊。乌嘠城的普通百姓,以及方圆百寻的牧民们,都习惯把这种禽类叫做砣砣鸟。

 

塞外三郡中,幽州跟玉州出产良马,北凉天气寒冷,草场稀疏,牧草也只有南边一半高,再耐寒的马也扛不住。能适应这种环境的,除了月狼,就只有砣砣鸟了。

 

砣砣鸟体型巨大,重量能达二百多斤;脖长如蛇,有翼但不能飞,全身披覆着厚厚的绒毛,利于在漠北的严寒里保暖。这种巨鸟食性很杂,除了吃草,还会在草原挖负鼠,甚至到海子边上叼鱼;到了晚上,它们又会乖乖回到雀圈,完全不担心飞走。所以,北凉郡养马的极少,草原上跑的都是砣砣鸟。

 

砣砣鸟全身都是宝,鸟毛鸟皮可以用来做衣物,鸟油制成酥油茶和灯,鸟爪鸟喙都能入药,至于鸟蛋和鸟肉,自然是拿来食用了。除了烤肉之外,砣砣鸟肉最常见的吃法,是做成砣肉拉面。

 

具体来说,就是用鸟骨头熬汤,鸟肉用香料炖煮,再切成肉片,放入拉面里,最后浇上特制的辣子油。早上吃一碗分量十足、鲜香肥美的砣肉面,整个上午都会精气十足。

 

乌嘠城里味道最好的砣肉面,当属城西贡珠家的。

 

无论是乌嘠城的本地人,还是南来北往的异乡客,都喜欢吃贡珠家的砣肉面。店主贡珠是个三十出头的羯人男子,不仅手艺了得,而且待客热情,人又聪明,羯文、鹘语都懂,甚至还会讲几句南边的官话。

 

平时贡珠家生意就好,今天正逢每月十五的市集,小小的店里更是挤满了牧民跟客商,南北混杂的鼎沸人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一个鹘族牧民说,他的表兄弟今天没来月半市集,该不会是让月狼叼走了吧?

 

另一个羯人瞪大了眼睛,说未必是月狼,可能是从雪山上下来的怪物;他说他天没亮起来赶集,半路掉进一个坑里,爬起身来一看,却是个巨大无比的脚印。

 

众人哄堂大笑,那羯人涨红了脸赌咒发誓,长生天作证,他所说的全都是真的。

 

隔壁另一桌,几个高昌城来的商贩,正围在一起高谈阔论;说南边淮宁的青银矿里,竟然挖出了一艘宝船,宝船用纯银打造,却连一个船窗都没有。

 

贡珠一家三口,在店里忙得团团转,仍然供不应求,不断有心急的客人大声抱怨,甚至拍起了桌子。

 

到了正午时分,店里来了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子,头发胡子比砣砣鸟还长,衣服像破得像麻袋,浑身上下散发出奇怪的味道。跟在老头脚下的,是一只同样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小狗。

 

老头朝着贡珠咧嘴一笑,黝黑皲裂的脸皮下,却是一副白森森的牙齿:“贡珠,来碗面。”

 

看见是这老头,连好脾气的贡珠也皱起了眉头:“活神仙,等下,等下给你做。”

 

老头还是捂着肚子,嘻皮笑脸地说:“我倒是能等,就怕旺财等不了。”

 

旺财正是他脚下那小狗的名字,听见老头说的话,旺财仿佛通人性般,发出了几声哀哀的低鸣。

 

贡珠的老婆雍措,向来心善,听见小狗叫唤,朝身边的儿子递了个眼色。达娃心领神会,端着一碗新做好的砣肉面,转身走向店外,塞进老头的怀里:“给。”

 

老头眉开眼笑地接过面,把面钱放进达娃手里,嘻嘻笑着说:“早上赢的。”

 

拿到了面,老头也不进店里,而是靠着门边的墙根坐下,端起面碗,仔细地一根根吃着面条。碗里的砣肉他一点都不动,全部夹出来,给旁边趴着的旺财吃。

 

说起来也怪,这旺财天天吃砣肉,却和三年前一般大小,一点个都没长,也不知吃下的肉都到哪去了。

 

还有这个衣衫破烂的老头子,说一口流利的羯语,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异乡人。三年前,他云游到了乌嘠城,从此每天早上,都在城北破败的伏羲庙门口,摆个棋摊,跟人弈马棋。赢一场收十铢,输一场赔十铢。

 

三年里,活神仙每天不多不少,刚好赢十铢,够中午吃一碗砣肉面的钱;就像马棋的输赢,都在他的掌握中,由他一人说了算。正因如此,这个乞丐一样的老头,才被乌嘠城人称为活神仙。

 

店里生意不忙的时候,达娃也跟活神仙弈过棋,每次都是赢;不过活神仙只准他下一盘,然后转眼就从下一个人身上,又赢回十铢。

 

达娃看着旺财吃砣肉,不由得有些出神,这一人一狗,真让人看不懂,比灶房那块石板还要怪。

 

看见后来的老头反而先吃上了面,店里的客人闹翻了天,贡珠只好一边加快速度,一边呵斥达娃:“你这该喂月狼的,还不赶紧进来干活。”

 

达娃赶紧站起身来,回店里帮阿妈端碗、擦桌子、收钱去了。

 

就在这时,贡珠家的店门口,又来了另外几人。

 

这几人跟牦雀一样,也是北凉郡的特产;乌嘠城的本地人,以及方圆百寻的牧民们,都把他们唤作——乌嘠。

 

 

 

 

乌嘠的意思,其实就是放哨,或者哨兵。

 

据说,乌嘠城最早的时候,是骅人所建的几座哨塔,后来才慢慢有了城墙跟民房。一百多年前,骅人挥师南下,乌嘎城整个空了出来。原先住在帐篷里的羯人和鹘民,这才搬进了城里。

 

自然而然的,他们进了骅人建的城,住了骅人的房子,也就继承了骅人的使命——当乌嘠。

 

乌嘠城的乌嘠,都是父传子,子传孙,一代代传下去的。老乌嘠退役时,必须让其中一个儿子顶替;如果年轻的乌嘠不想干了,那就得缴纳一百两青银的罚金,否则会被州府缉拿,按照逃兵论处。

 

而乌嘠一个月的月钱,才不过八百铢;一年算下来,还不到十两青银。哪个乌嘠想要赎身,就得不吃不喝十年,省下的月钱才足够。那么多年来,从没听说过哪个乌嘠凑齐了这笔钱,所以大家都明白,一日为乌嘠,终生为乌嘠,比坐牢还惨。

 

偏偏这一群乌嘠,又都是些四肢发达,无事生非的家伙;成群结队地聚在一起,不光是平头百姓不敢招惹,就连乌嘠城里当官的,都要让他们三分。

 

前途无望,月钱又少,这些乌嘠们,自然就找到了另一份职业——地痞无赖。

 

如今,聚在贡珠家店门口的,就是这样的三个无赖。领头的乌嘠唤作多吉,才十六七岁,就长得膀大腰圆,摔跤是远近闻名的一把好手。

 

多吉领着另两个乌嘠进了店里,还没开口,几个识趣的商贩,就赶紧把桌子让了出来。

 

乌嘠们连谢字也没一个,大剌剌坐下,把随身携带的骨号放在地上。

 

还没坐稳,多吉就开始大声嚷嚷:“饿死了,赶紧来三碗面,加肉,加面,加汤!”

 

两个乌嘠兄弟放声大笑,好像这是什么了不得的趣话。

 

多吉环顾四周,装腔作势地说:“你们这群人,能好好活着,可全靠我们乌嘠啊。要不是我们日夜放哨,万马雪山上的妖物,早下来把你们吃光了。”

 

商贩们都点头称是,几个性子耿直的牧民,也不过用鼻子哼了两声。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店里,就只剩三个乌嘠放肆的谈笑声。

 

那个说自己掉进大脚印里的牧民,现在反倒一声不吭,埋头吃面。他心里清楚,跟几个乌嘠汇报此事,就等于揽祸上身,自找苦吃。多吉一定会让他带着,回去找那个脚印;无论找没找到,这小子都有本事从他手上,讹走一只砣砣鸟。

 

等这伙人吃完,达娃过去收碗,却听见多吉在吹嘘:“你们是不知道,那小娘们有多浪,草垛上叫得那个欢,一点也不像被逼的。”

 

一个头大如斗的家伙,叫做哈桑的说:“还不是老大帅,看上你了呗。”

 

另一个叫小强巴的乌嘠,也奉承道:“就是就是,我要是女的,也愿意让老大上。”

 

多吉哈哈大笑:“去你的吧,长这么丑,连月狼都不吃。”

 

达娃端起面碗,转身就走,心想不知是谁家的姑娘,被这无赖祸害了。

 

那大头哈桑却说;“这样也挺好,下次就用不着鸟毛了。”

 

小强巴也赶紧道:“就是就是,老大就是聪明,往酥油茶里放鸟毛,这样的招都能想得出来。”

 

达娃不由一愣,酥油茶?

 

在乌嘠城里,卖酥油茶的只有三家;除了城东的,另外两家都没有女儿。

 

达娃转过身来,嘴唇哆嗦着,鼓足勇气问:“你们、你们说的是谁?”

 

哈桑一拍桌子,瞪眼道:“小崽子,关你什么事?”

 

小强巴也说:“就是就是,大人说话,小孩子走开。”

 

多吉却止住他们:“干什么呢,别吓到人啊。不过那小娘们叫什么来着,我想想……”

 

他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对了,雍措。小娘们长得可真好,就是皮有点粗,下次送她点……”

 

达娃只觉得血往上涌,一时气昏了头,把还带着汤汁的面碗,一下扣到了多吉头上。

 

没等他反应过来,大头哈桑已经站起身来,掐着他的脖子,用力提到了半空之中。

 

达娃喘不过气来,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一阵混乱中,只听见阿爸的求饶,还有阿妈的哭喊。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在失去知觉的前一瞬,却听到沉稳的两个字:“放下。”

 

紧接着,等他喘过气来时,却发现自己坐在了地上。

 

大头哈桑捂着右臂,脸上一半是愤怒,一半是惊恐:“老乞丐,你使的什么妖术?”

 

活神仙却不搭理他,径直走到多吉跟前,把他刚从头上摘下的碗,也接了过来。

 

老头一边把所有碗摞到一起,一边说着没人懂的疯话:“层层叠,叠叠层,每个碗都一样大,一样圆,当真无趣得紧。”

 

小强巴冲上去就要打他,却被多吉伸手拦住,他嘴角抽搐着,咬牙道:“我来。”

 

多吉抹掉脸上的汤汁,右手往怀里伸,那里藏着一把小刀,是他从哈桑手里赢来的,锋利得铜铢都能切开。

 

活神仙却背过身去,要把摞好的碗放在灶台,还一边嘟囔着:“小心哪,人死了还能活过来,碗碎了,那可就完咯。”

 

在众人的惊叫中,多吉噌一声抽出匕首,作势往老头背后刺去:“老畜生,我教你死了再活!”

 

突然之间,那只叫旺财的小狗,跳到两人中间,狺狺狂吠起来。

 

多吉刚想一脚踹开,却发现脚下的不是什么小狗,而是一只巨大的银色月狼!

 

那月狼足有半人高,颈后银毛倒竖,正对他怒目而视;它双耳耸起,嘴巴咧到耳根,露出白森森的獠牙,教人不寒而栗。

 

多吉不由自主的地后退,咚一下撞到哈桑身上;待他定神一看,哪有什么月狼,却还是那只脏兮兮的小狗,在对他龇牙咧齿。

 

多吉一把揪住哈桑衣襟,焦急地问:“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

 

大头哈桑茫然不知所措,小心翼翼问:“老大,看见什么?”

 

小强巴也重复道:“就是就是,看见什么?”

 

店里其他人也面面相觑,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平日里飞扬跋扈的乌嘠,竟被一只小狗吓到了,真教人忍俊不禁。

 

多吉愣在当地,冷汗把腋下都湿透了。虽然这个店里,只有他一人看见,但他却心里有数,刚才的一幕绝非幻觉。

 

这老头子,邪门。

 

多吉俯下身去,拾起地上的骨号,恨恨地说:“我们走。”

 

说完这句,他头也不回就往外走,另两个乌嘠相互看了一眼,也赶紧跟上。

 

看见三个祸害出了门,店里人都松了口气,贡珠跟老婆蹲下来,查看达娃的伤势;幸好儿子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

 

只有那疯疯癫癫的活神仙,朝着三人的背影,大声喊道:“喂,面钱哪?”

 

大头哈桑远远地应道:“下辈子吧。”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达娃的月亮
铁锅灶台鱼配方
铁锅灶台鱼,1个铁锅亲亲松松美味做出来?把鱼做更美味
贡尕达娃 央金次卓《和你永远在一起 》
音乐-阿爸的草原-乌兰托娅
父亲节!乌兰托娅含泪演唱《阿爸的草原》送给亲爱的父亲!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