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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
原创: 徐文兵 徐文兵 今天

七月流火,出自《詩經》的《豳風·七月》。 

「流」, 指向下移動、落下。「火」,這裡所指的「火」不是像火一般的天氣,而是指大火星,即心宿二,即天蠍座α星,它是天蠍座里最亮的一顆星,發出火紅色的光亮,因此中國古代天文學稱之為「大火」星。火在這裡發音同毀。


古代朝廷還專門設置了 「火正」之職,負責觀測「大火」星的位置,以大火星在不同時間出現在天空中不同地方的規律,用以確定農時節令,制定曆法,稱火歷紀時。明末清初的大學者顧炎武在《日知錄》一書中曾寫道:「三代以上,人人皆知天文。‘七月流火’,農夫之辭也。」


在夏至前後黃昏時(戌時),心宿二出現在天空正南方,方向最正,位置最高。之後,大火就漸漸偏西向下行, 故稱「流火」,時暑熱開始減退,天氣就開始變涼。

後來,七月流火這句成語逐漸被人望文生義,歪批曲解,變成了形容七月(陽曆)天氣酷熱如同下火,同它的本意滿擰,結果貽笑大方。


2005年7月12日,台灣新黨領導人郁慕明到中國人民大學演講,人大校長紀寶成在致歡迎詞時說:「七月流火,但充滿熱情的豈止是天氣」。很多學者嚴肅地指出了這個錯誤,這一事件也引發了對「七月流火」正確用法乃至關於復興國學的更為廣泛的討論。 


從文化歷史演變發展來看,曲高和寡消亡是常態,媚俗同流是必然趨勢。就像蕁麻疹的蕁,本應讀成(前)音,但是架不住人多勢眾、約定俗成,現在都念尋音,最終連字典都得為此做修訂。

還有個例子就是陝西白水縣有座紀念杜甫的廟,是為祭祀懷念詩聖而塑身建祠。因為杜甫做過左拾遺,祠堂被稱為拾遺廟,但是時間長了,廟宇經過戰亂兵火焚毀,到了宋朝重修的時候,當地人們就忘了淵源,只記得音,忘了字,以訛傳訛就寫成了十姨廟,估計黃飛鴻娶的十三姨深入民心。最後十姨廟再塑十個女性金身,每個姨都附會賦予了各自名分、功能,聯姻、求子、出痘等等不一而足,而且香火鼎盛。直到有個文官縣令不辭辛苦考據多日,終於挖出唐碑,才給十姨廟正名。等推倒娘娘塑起杜甫的形像,再也沒人來燒香禮拜了。


歷史就是這樣,杜甫活著的時候殘杯冷炙,鬱鬱寡歡,不招人待見,憂國憂民又怎樣,出語驚人又怎樣。即便他活到現代,也就是個孔乙己的下場,知道茴字有四種寫法又怎樣?知道偷和竊的區別又怎樣?


常言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給人剃頭者,人也剃其頭。學者們寫文章批評嘲諷紀校長用詞不當的人,也犯了常識性的錯誤。這個錯誤就是對七月的解釋。

一般學者認為七月就是夏曆的七月,也就是我們現在用的陰曆(農歷)。可問題是夏曆(陰曆)七月頂多比陽曆七月晚一個月。七月流火,這與2600多年前觀測到的大火星的位置移動是合得上的,但是與物候卻對不上,因為七月暑熱還在,趕上出伏晚一些,秋老虎肆虐,天氣根本不會轉涼。這也是後世把七月流火解釋成酷熱難耐的根本原因。


問題出在學者根本不懂曆法,他們不知道當時人們用的是十月曆。在《詩經·豳風》中詳細記載了豳國(陝西旬邑彬縣)的每個月的物候,但通篇只提到十個月,沒有說十一月和十二月。同樣的問題出現在保存至今的夏朝曆法《夏小正》,通篇也只提到十個月的星象和物候。


十月曆把一年分為十個月,每個月36天,春天兩個月稱為木,分甲乙兩個月,夏天兩個月稱火,分為丙丁,長夏兩個月稱土,分戊己。秋天兩個月稱金,分為庚辛,冬天兩個月稱為水,分為壬癸。以夏至開始入土月,冬至留下5-6天過年。

△ 彝族十月曆

所以,夏曆的七月是夏至後72天,正式入秋,相當於現在陽曆的九月初,這樣解釋七月流火,無論與星象和物候都對應得上。


十月曆是中醫陰陽五行的基礎和由來,季節氣候變化影響動植物包括人的身心健康,這是不爭的事實。《黃帝內經》中的《臓氣法時論篇》用的就是十月曆。如果不懂天文星象氣候物候曆法,很難理解中醫理論,要麼就嗤之為封建迷信,要麼就曲解附會,把五行解釋成五種材料,解釋成五大行星,這就是中醫裡面類似十姨的故事,讓人啼笑皆非。


斗轉星移,因為有歲差的問題,2600多年前得星象與現在差別很大,連北極星都在變,北斗星的形狀和斗柄在不同節氣的指向、大火星的位置也在變。

在今天,夏至黃昏時大火星的位置,已經不是在正南,而是在東南。按26000年歲差轉一圈,已經過去的2600年佔十分之一。一年按十個月劃分,現在和《詩經》的時代那就差一個多月,36天。也就是說現在要在夏至後36天,才能復現當年的星象。


既然星象變了,人們對成語曲解也在情理之中。

徐文兵

2018年12月3日星期一

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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