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猛哥。
从今天开始,《天才职业》每周更新两期,也就是除了周一,周五晚上,我也会在22:04准时出现,各部门协调好手头工作,带上小板凳来听故事。
北京的治安很好,但是刚来北京的时候我并不知道。
有一天公司就剩我一个人在加班,一个满身血污的男人从大门径直走进来,走到我的工位,问我们能不能给口水喝。
我吓得语无伦次:“要什么都给你,先让我保存一下工程文件。”
这个男人不是来抢劫的,也不是来要饭的。
他说他叫锁男(音),从西北一路骑行来北京,钱包丢了,手机丢了,最后自行车也丢了,只能在街上流浪。
边流浪,边找车,慢慢他适应了这种流浪生活。
我给他定了个榄菜肉末四季豆盖饭,他走的时候强调了自己不是乞讨,管我要了个邮箱链接,写在纸条上带走了。
我觉得要还钱的话,要的应该是银行卡号,不过不重要了,我只想让他赶紧离开我们公司,我好继续加班做节目。
过了几个月我收到了一封邮件,什么话都没说,只有几张照片,是锁男骑行路上和各种人的合影。
我没想到他说的都是真的,更没想到,一个流浪汉连生活都弄丢了,竟然能保存一张无关紧要的小纸条。
流浪汉们,到底在乎什么?
本期嘉宾张潇,是北京和风社工事务所的负责人,他的工作,就是联络全北京的流浪汉,为他们服务。
-01-每一个人,都有可能从家到街头
张潇服务的很多人,本来都有普通但正常的生活,就是因为碰到一件或许不大的事儿,从家流落到街头。
认死理儿的“彩票”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流浪的起点是偷了父母200块钱。
彩票年轻的时候,有一天父母让他和哥哥一起,拿着400块钱给家里买一台黑白电视机。出了门哥哥就和彩票商量,“这钱你拿200,我拿200,咱回家就跟爸妈说丢了!”
彩票是个不会说瞎话的人,被哥哥塞了钱之后就不敢回家了,一个人跑去了广州,流浪了半年,又用了半年时间从广州走回北京。
回家后,亲哥没啥事,父母暴揍了彩票一顿,帮他找了一份工地上的活。
一次干活前,他和安全主管要一顶安全帽,主管认为事小,就说:“没事,你去干,死了我负责!”彩票和主管大吵一架后不干了。
在家没啥事干的时候,彩票就认识了街上的人,他觉得这些人反而更仗义些,加入他们,是彩票流浪23年的第一步。
张潇还遇到过一个带儿子流浪的男人,以前是个煤老板的司机。
煤老板得罪了人,坐车的时候车让人给点了,老板幸运逃过一劫,司机全身被烧伤。祸不单行,他刚出生的儿子被诊断为脑瘫。
司机拿着煤老板给的10万块钱,没给自己治疗烧伤,抱着脑瘫的儿子奔到上海看病,结果在火车站就被医托和假大夫盯上了。
钱被骗光了,他不服气,带着妻儿四处寻找治疗脑瘫的办法,一路从山西流浪到北京。
张潇他们碰见过这对夫妻大年三十包了饺子,挨个送给别的流浪的人,那是他们过得还不错的时候,也想着帮帮别人。
-02-为了守住尊严,他宁愿去跳河
张潇有一回拒绝了一个露宿者借手机的小要求,原因是那人从来看不住自己的东西,总丢,因为不在意。
这些露宿者最看重的,不是钱和吃的,而是自己的尊严,为了尊严,命都可以不要。
他遇到过一件事。有仨流浪汉住在一起,有一个东西丢了,怀疑另一个,中间那个说自己啥也没看见,不管。
最后,为了证明自己清白那个人跳河自杀了。
张潇觉得,或许是因为什么都不剩了,就特别好面,信不信任,看不看得起,是融入露宿者的底线,也是方法。
15年送饺子的时候,张潇在河边碰上一个特别能侃大山的流浪汉,说自己是来体验生活的,老婆是公务员,女儿在美国读书,两年后大学毕业,就把他接去美国。
张潇也不拆穿,也躺那陪他聊,大哥说完背过身去,小声儿说了一句,“我要是真有这么一个女儿就好了。”
第二回见侃大哥,是大年三十中午,张潇他们到河边的时候,侃大哥拿个大树杈子熏好了一块肉,买了一桶散装白酒,摆好了等他们。
吃饭的时候又加入了一位流浪的大姐,说啥要送张潇他们个礼物,回窝棚里翻腾了半天,找出一张土黄色的草纸,写了一封感谢信。
流浪者们也因为有时敏感 ,而丧失了重新回到社会的机会。
彩票有回被张潇他们带去超市面试保安,体检的时候有个人插队,彩票给负责人提醒,负责人觉得他是事儿多,顺嘴责备两句,彩票情绪就崩溃了,他想要一个完全公平、“无菌”的社会环境,否则就宁愿还游离在社会之外。
没人知道,这种想法是对还是错?
-03-一包烟就终结了他的流浪生涯
为了能和露宿者打成一片,更方便开展救助工作,张潇他们要体验生活,把手机、钱包都锁在办公室,身上就揣10块钱,睡大马路、捡瓶子、吃垃圾,靠拾荒收入。
体验周期夏天是3天,冬天是24小时。作为团队的领头人,他啥事都要身先士卒。
刚从窗明几净的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几个人觉得,不就他妈捡个瓶子嘛!真到垃圾桶跟前了,张潇发现,事儿没那么简单。
马路边垃圾桶基本都是大桶,想要从里面拣出瓶子来,得半拉身子探进去,要钻进去吗?每次他都犹豫半天。
住大马路也挺有意思。张潇说睡户外危险都是其次的,他最纠结的一个问题是,该用一个什么样的姿势躺下?
最终卡住张潇体验生活的是烟瘾,第一天买包烟5块钱就没了,第二天捡瓶子卖3块,吃饭都续不上。捡烟蒂这事儿,他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去干。
捡垃圾、拾烟蒂、躺在马路上用什么姿势,每一个流浪汉都是这样一点一点,习惯了流浪的生活。
毕竟没有一个流浪汉,是直接从卧室的床上,搬到桥洞里睡觉的。他们也曾经和我们一样,每天处在紧密的社会关系里。
某一天忽然开始放弃眼下的生活,慢慢失去了全部。
-04-别轻易去帮助那些露宿者
帮助流浪汉这件事,张潇还是越做越困惑。
越了解这些人流浪的原因,他就越犯迷糊,帮他们脱离露宿环境,这个想法本身有没有问题?这样的社会的预期,是否适合这些人呢?
体验生活让张潇知道了流浪者生活里会遇到的难处。
他们决定,把帮助目标从脱离露宿环境变成提高露宿的生活质量。
和侃大哥吃熏肉的那天,张潇他们知道,那一张作为感谢信的草纸是女流浪者用来应付生理期的。
他们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筹卫生巾。到后来,在他们发给流浪者的用品中,还出现了防狼报警器、避孕套。
有的社工还发明了室外用的淋浴器,把几个大的纯净水桶涂黑,装上水之后在阳光下晒,晒热了就可以用来淋浴。
有年轻的流浪者需要使用手机,张潇他们就给流浪者提供太阳能充电板。
△张潇在和露宿者交流
张潇很自信地说,“有了和风之后,流浪者的生活真的比之前好了很多。”
最后,张潇建议听完这一期节目,想去帮助露宿者的人,别轻易去。
帮人不能心血来潮,你要评估自己有多少精力能投入进来,普通人也没有评估风险的能力,毕竟张潇他们挨打、挨骂的经验更多。
所以,你要想献爱心,最好还是就找他们,毕竟流浪这事,他们是专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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