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
乾隆四十五年七月的一个早晨,广西布政使朱椿坐轿出游。
路上,一个须发花白,身穿长衫的老者,跪在路边,手中高举一册文书,拦住了朱椿的官轿。
朱椿以为是申冤告状的,于是问道:你有何冤屈?
哪知老者回答,草民献策,无冤屈。
朱椿听罢,脸色阴沉地令随从接过老者手中的文书。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端楷正书,写着五条建议:
一、请朝廷进一步减免钱粮,减轻底层人民负担;
二、建议各地添设社义仓,以救济贫民;
三、革除盐商盗案连坐;
四、禁止种烟,以利人民健康;
五、裁减寺僧,减轻社会负担。
按说,一个垂垂老者,向地方父母官跪递温和“良策”,冲着这一份拳拳之心,朱椿怎么也应该下轿将老者搀扶起来,表示一下。
然而,朱椿的反应却是疾言厉色,震怒不已。
紧接着,献策老者被粗暴地捆绑到了公堂之上。
面对突如其来的厉声审问,献策老者“招供”说,他名叫吴英,是广西平南县人,读了一辈子书,只考取一个秀才。如今六十多岁了,身体多病,眼看着来日不多,不甘心一肚子的才华就这样被埋没,因而写了这一纸策书,献给官府,报效朝廷。
老者说的是实话,也是肺腑之言,稍加善意地去看待,应该说是不忍去挑刺的。
但朱椿听了这番话,却用一种很凶恶的心理连夜给广西巡抚写了一个汇报,将老者献策一事定性成重大案件。
朱椿的理由有二:
一、区区一个秀才胆敢妄议朝政,实属居心叵测;
二、当今皇上御名“弘历”,秀才策书,竟然两次犯了圣讳,用到“弘”字,实乃大逆不道。
面对朱椿的小题大做,广西巡抚姚成烈是什么态度呢?
更加严酷地审问与连坐。
据史书记载,接到朱椿的汇报后,姚成烈立即派人赶赴吴英老家平南县,抄家捕人。大队人马不仅把吴家搜了个底朝天,而且把吴英所有直系亲属二十多人全部捆到了省城,然后连夜审讯,对所有人动用大刑,当场就打残两人。
吴家人冤啊!
因为实在交代不出其中有什么阴谋,还有哪些同谋,最后一家人只好承认吴英献策书,是投机取巧,为的是”骗“一个功名。
姚成烈审到这里,确信自己审得了实情,立刻写了一份奏章,向乾隆皇帝汇报此事,还“贴心”地附上了处理方案:
一、老秀才吴英生逢盛世却不知安分,胆敢冒犯皇帝的圣讳,并且批评指责朝政,实在是丧心病狂,属“大逆”罪,该凌迟处死;
二、吴英的两个大儿子、亲弟弟、亲侄子都已年满十六岁,请按照“缘坐”律,斩立决。砍头之前,先面部刺字以示警戒。
三、吴英的继妻、小妾、儿媳妇等女眷,以及未成年的幼子幼孙,全都发配给功臣之家为奴。
这道奏折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被送往北京。万里迢迢到了北京,已经是九月份了。
九月底,乾隆皇帝在和大学士九卿等人反复多次认真研究了这桩大案后,做出了如下决定:
第一、第三条如广西巡抚所拟,即处以吴英凌迟,女人及未成年者一律发配为奴。但皇帝仁慈,改第二条吴英弟弟及子侄之“斩立决”为斩监候,秋后处决。
可怜老秀才吴英,惨死之前不知是否有这样的感慨——悔不该,错把大清当汉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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