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田勘 关机一小时能否增进幸福？

日前，全国妇联等发布调查报告显示，晚上玩移动电子产品的频率越高，婚姻满意度就越低，为此全国妇联呼吁每天关机一小时，多与家人相处。
全国妇联发出这个呼吁的认知基础是，一项对31344人的调查表明，73.3%的被调查者的智能手机24小时开机，43.0%的被调查者表示，会在家庭聚会中各自玩智能手机或平板电脑。在与配偶相处时，人们也难以放下手中的移动电子产品。陪伴配偶时使用移动电子产品的被调查者，婚姻幸福感显著低于陪伴配偶时不用和有时用移动电子产品的被调查者。
对于这个提议，也许有人同意，也有人会反对，除了实际上从事不可能关机职业的人，如医生、警察等，关机一小时能否为人们增添幸福感有着很大的不确定，因为一个家庭的幸福与否的重要因素有很多，如是否首先能解决温饱、是否夫妻情投意合、是否孝敬老人和教子有方等等。
但是，在家电产品越来越蚕食人们的时间和空间时，家庭成员如何相处就真的成为一个需要重新面对的问题，至少是要如何面对科技手段对千万年进化所形成的也是人们所恪守的人与人，尤其是家庭成员相处的之规则和伦理。从这个意义上来看，需要明确，关机之后家庭成员之间该如何相处。全国妇联的建议是，有限制地使用移动电子产品，家人之间，尤其是夫妻之间应回归面对面的沟通。仅仅从这一点来看，的确可能增进一个家庭的幸福感。
当从猿进化到人之后，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其实大部分都是面对面的，直到今天背对着人讲话也被视为不礼貌，这便是人际交往的一个原则。人际交往的面对面还基于更多的进化心理和行为规范。达尔文在其著作《人类和动物的表情》中指出，现代人类的表情是人类进化的遗迹。人类之所以比动物的表情更多，是因为人类比动物能表达更多和更深厚的情感，如高兴、兴奋、期待、爱慕、悲伤、茫然和愤怒等等。
因此，从人际交往的有效性来看，面部表情也被称为脸语，也是一种世界语。面对面的人际交往也是最有效也最有感染力的交往。现代心理学的研究提示，人际交往时以面对面的交往所获得的信息量最大，而人际交往的信息的总效果为：7%的书面语+38%的语调+55%的面部表情。因此，罗曼·罗兰称，面部表情是多少世纪培养成的语言，它比嘴里讲的要复杂千百倍。
当然，人与人面对面的交往也较多地依赖于眼光的交流，而且，在现代交际中也特别总结出了面对面交往时不同关系的人们应当有什么样的目光交流，即凝视，可以划分为亲密凝视、公务凝视、社交凝视等。而亲密凝视就是家庭成员，尤其是夫妻、情人之间的凝视，凝视的位置在对方双眼到胸之间。
不过，当手机、平板电脑等主宰了人们的工作和业余生活后，有多少人能回忆得起自己以自然、亲切、和蔼和爱慕或爱恋的目光注视亲人有多长时间，最近的一次是在什么时候吗？相反，取代人们凝视的目光或表情的都是从网上下载的所有可以代替人们表情的脸谱、符号或LOGO，这些都是现成的、套用的，也可以迅速转发的，并且可以像铁甲一样把自己包裹起来。也因此，几乎人人都成了套中人，难得钻出套子，以表达自己对亲人的真情实感和面部表情，那怕是愤怒、忧伤、厌恶，甚至蔑视。
离开了电子产品，以真实的面貌、表情和真诚的语调与家人交谈在今天成为一种难以获得的生活方式之后，人与人的情感交流自然就被电子屏幕屏蔽了，人与人，尤其是亲人之间的亲密度和关注度自然也在下降，后果当然是可怕的。当亲人之间得不到对方亲密的凝视和关注时，他/她还在乎我吗，还爱我吗的疑问就成为一个个毛毛虫，不断地噬咬着每个人的心灵，幸福感自然会下降，这一点也从动物试验得到反证，即当人与动物真情凝视时，也会获得更多的幸福感。
狗与人共同进化的时间最长，人与狗也是相互最了解的两种生物，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人与狗有情感交流。最近，日本研究人员邀请30位养狗与其宠物狗进行试验，要求其中8组主人和狗在5分钟里对视1.5分到2分钟，另外22组则对视10秒到1分钟，然后再通过尿液检测主人和狗体内催产素(oxytocin)分泌的水平。结果显示，长时间对视的主人和狗体内的催产素含量都大幅增加。催产素是一种能使人和动物感到安心、精神放松和愉快的激素，在信赖感提高的时候会分泌得更多。
但是，对狼与人的试验却没有得出这样的结果，原因在于，人和狼在进化上并不亲近，只有狗才与人有这种亲密关系，熟知人际交往的狗才与人有共同的情感。从这个意义上看，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更应当不仅是面对面的亲密、友好、和蔼和坦然的凝视，也需要面对面的交谈，即便这样的时间不足半小时，哪怕有几分钟，也足以避免电子产品对人自然、亲切交往的最生动最传情和传神的情感交流的屏蔽，从而增进人们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