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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鱼海棠》十六岁、二十六岁与二十四岁

  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逍遥游

  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逍遥游

  《大鱼海棠》评分6.6 ,《你的名字》8.9,让我很震惊。我尊重你给《你的名字》的评分,但是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进行一场关于《大鱼》的争论,在争论之前,你要记住,你26岁,椿16岁,我2岁。

  二十六岁的你,批判狗血的情节和设定。你说,这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作(zuo)到无与伦比,甚至差点害死全族的故事。我说,对!你自己都承认她不懂事了,想想看,你二十六岁,所以你再也不可能像她这样有这种作(zuo)到丧失理智的机会了,所以,你说她三观不正,你在嫉妒!

  十六岁,爱人爱得那么无所顾忌。鲲救椿,不管生命危险,奋不顾身;椿救鲲,用的是自己一半的寿命;湫救椿,用的是全部的生命;任何一条,你能做到吗?十六岁的椿,能做到,2岁的我,做不到,26岁的你,能做到吗?

  椿作(zuo)死了鲲,但是别忘了,鲲在救人之前就了解“下面有旋涡”这个事实,救红色海豚是他的选择,在他眼里,红色海豚(游历人间的椿的化身)是有灵性的,他当它是朋友,所以他会吹陶笛给它听,所以,他奋不顾身,你能做到吗?再来,椿害死鲲后也不是欢天喜庆幸自己活下来,而是陷入了很长时间的忧郁,知道可以用一半的寿命换回鲲的灵魂,她毫不犹豫,你能做到吗?(这里有个小问题:如果灵婆坚持用椿的眼睛换鲲的灵魂,椿会同意吗?我看到椿有疑虑?为什么寿命可以交换,但是眼睛却需要考虑?这很符合年轻的我们,因为年轻,所以短视。寿命看不见摸不着,有没有都不会对现在产生影响;但眼睛若失去了,看不见就是一辈子看不见了。想想自己2岁之前,简直无恶不作,冷饮、黑料、熬夜、通宵,都是拼命消耗生命,因为知道自己还有至少2个2岁可以过,所以无所顾忌,一过2岁,我开始觉得每一天都要珍惜地过。第二个小问题:剧情中,椿被渔网所困,所以鲲才前去相救,如果要怪,是不是要怪人类“捕鱼巨无霸公司”的贪心呢?所以,善良的是人,可怕的也是人。)最后,回到剧情,何新说:“从认识你,到跟你性命相连,我从未后过。”当时鲲的存在已经使椿众叛亲离,没有了嬉戏时的快乐和初见时的美好,椿仍旧说,我遇见你,从未后悔,这是不放弃不抛弃的爱,我承认,我遇到你,你是我要修的功课,我认领你带给我所有的伤痛,从不后悔。26岁的你批判,因为你大概不会再爱得那么深了吧?

  二十六岁的你,反驳道,我没说知恩图报恩这个价值观不对,单挑出故事情节来看,椿救鲲,理所当然;但是不能以全族人的性命为赌注。我说,对!但是全族人有一个人牺牲吗?知道廷牧淹没在洪水里时,椿愿意牺牲自己化作海棠树救廷牧!十六岁,一命可以换一命,2岁的我,做不到,26岁的你,能做到吗?

  椿救鲲,她知道自己在逆天而行,所以,她会害怕,她说:“我不希望有神,如果有神,我想他会惩罚我。”也许,只有爷爷会说:“只要你的心是善良的,对错是他们的。”你们批判椿的对错,就如同那些铁石心肠的村民,那些顽固的长老。白娘子为救许仙水漫金山,我们都同情白娘子,但椿为救鲲和村民愿意付出生命,你们却都只是谩骂她作(zuo),所以,你们真的有懂这故事里的细微末节吗?

  你做不到,所以,你到底在批判什么?你说,我不是在批判知恩图报,我也不是在批判任性的利己主义和自我牺牲;你终于说,我批判的是湫的牺牲,凭什么备胎湫需要牺牲一切成全男女主人公?2岁的我低头,恩,确实,湫让我们心痛,他从来未曾当面表白,他的爱,那么热烈,那么深沉,那么直白,又那么苦涩。湫的爱热烈:“你知道吗,我从小没有爸妈,奶奶一个人把我带大,吃了很多苦,从小就没人管我,天不怕地不怕,想干什么干什么,可在世上我最怕的,就是让你受苦……”湫的爱深沉:“你以为你接受的是谁的爱?你接受的是一个天神的爱!他将背叛所有的神灵去爱你!为你忍受一切痛苦!以此带给你快乐!”湫的爱苦涩 :“我想忘记一些事情,可怎么也忘不了。”“忘不了就别忘了,真正的忘记是不需要努力的。”湫的爱直白:“我喜欢看你吃东西的样子,你任性的样子,生气的样子,伤心的时候,最尴尬的时候,都很好看”,唯一一次直白,却得到一句” 你对我就像哥哥一样好”,就是这张“哥哥卡”,让你觉得《大鱼》三观不正,心疼史上最合格的备胎湫,于是,你打一星,湫的心事你们听不见,故事的潜台词都听不见,是你们成熟的太快,还是仍处在幼稚的阶段?26岁,身边全是被世俗化的爱情,爱得小心翼翼,斤斤计较!谁付出得多一些,谁得到的少一些,我们嘴上不说,心里斤斤计较。如果湫如此计较,他便不是湫了,他将会是腹黑王子,湫正因为他是湫,所以才让你心疼。当让你心疼了,这部片子才成功了。

  最后,你一边痛苦流涕,一边给这部作品打一星,所以,你的眼泪如此廉价吗?在世俗中打滚的你心变得坚硬,有一部作品让你的心变得柔软,可以流泪,然后,你要打一星责怪它让你流泪,让你心爱的角色死去。可是所谓悲剧,不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打碎给你看吗?26岁的你已经无法在现实中体会那种奋不顾身的爱,在《大鱼》中体验了,流泪了,还要扯到三观不正上,你的三观,真的正吗?

  也许,观影本来就是私人情感和记忆的联结,有人看到湫,觉得像看到另一个自己,很心疼,可是,影视是影视,不要代入感那么强好不好,你会为另一个人牺牲自己吗?十六岁的湫会,2岁的你绝对不会,因为长大,你越来越爱自己,仅此而已。不过,导演残酷又温情,湫没有死去,他成为了灵婆的继承者。做灵婆,是孤独的残酷宣判,又是一种温情的永恒等待。

  说到灵婆,2岁的我觉得,也许灵婆年轻时就是另一个“湫”的版本,愿意为爱人的生付出自己的死,所以,他很孤独,所以,他才成为掌管好人灵魂的灵婆,他才会听到椿哭泣时出手相助,他才会说“我告诉你什么事最可悲:你遇见一个人,犯了一个错,你想弥补想还清,到最后才发现你根本无力回天,犯下的罪过永远无法弥补。”他的台词颇有深意,如不是有故事的人,怎么会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椿问,“你为什么养这么多猫啊?”灵婆回答:”因为只有他们能陪我!” 灵婆的话语中,有一种不能陪伴的悲哀,湫何尝不是?若湫接任灵婆,我猜他也会养很多猫,因为椿不能陪他,鲲不能陪他,他拥有的,只有永恒的爱和孤独!

  灵婆感慨:“只有你们年轻人才拿命不当命,我这样的老人,能多活一天就多活一天呢!”我们一天天变老,越来越理解“能多活一天就多活一天”,越来越不能理解“活的再久,不开心又有什么意义呢!” 越老越惜命,说的就是我的2岁。

  不过,不知道掌管着人类灵魂的湫在多年后看到人间的椿和鲲死后灵魂的回归,是不是会有所触动?是会后悔自己的付出,还是觉得最美好的爱停格17岁,就已经心满意足?我猜是后者,他应该会选择“不后悔”。不知道你是否听过“小时候,看山是山,看水是水;长大后,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老年时,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这句话?我理解中,小时候看到纯真的世界,义无反顾去信赖和付出;长大后看到虚伪的世界,世界黑白颠覆,纯真不再;老年看到的是包容的世界,依然最珍爱纯真岁月。《大鱼》中椿和湫执意逆天而行,洪水自天而降,椿要弥补错误却犯下更大错误,这时,请细细回想一下椿的母亲和爷爷奶奶。

  母亲害怕椿受到伤害,又晓得椿不得不被惩罚。所以,当长老们要对付椿的时候,她说:”让我来。”母亲那种心痛你做错事,又心疼你被惩罚的眼神让人心头一紧。想起我的母亲总说:“我自己的孩子,我怎么打怎么骂都可以,我就是见不得别人动她。”在动画里看到与现实的互文,我的哭泣变成嚎啕。

  再让我们来看看爷爷奶奶,爷爷奶奶相爱,奶奶死后化作凤凰守护在爷爷身边。椿爷爷用生命挽回中毒的湫,化作海棠树守护着椿,椿最难以抉择的时候,爷爷说:“只要你的心是善良的,对错是他们的。”椿最无助的时候,靠在爷爷的海棠树根上,说:“爷爷,我该怎么办。”最后,她牺牲自己,化为茁壮的海棠树,海棠树壮大,生长,盛开,盛开在洪水潮流上,比洪水还高,比陆地还高,她用自己的生命挽回廷牧的生命,也许生命多舛,但爷爷是温情的靠山。冥冥中,爷爷说:“只要你的心是善良的,对错是他们的。”这是老人的智慧,“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 的智慧。

  说了这么多力挺《大鱼海棠》的话,我接下来要说点《大鱼》的坏话。首先,最大的遗憾:画外音是117岁的椿,但是却一直没有117岁的椿在画面中出现过。真的好想看看117岁的椿,但是导演就是不让你看,不太符合一般的观影体验;比方说《剪刀手爱德华》开篇画面,是在一个房间里,一个老太太给孙子讲故事的画面,让人产生代入感和亲切感;再比如《了不起的盖茨比》的开始,盖茨比同样是在一间房间里回忆自己的一生。先出现这个人物,再巧妙地展开回忆,会让人更明确画外音的来源,没能展示这一点,确实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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