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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迷失自我之前

 

居然爲了言葉失眠一整宿。

SD這部動漫,看到一半時,理性強制介入勸我直接放棄,因為整個故事太過灰暗:怎麼會有如此渣的男主角,又怎麼會有如此沉溺的女主?但沒有原因地,將它看完了,並且為自己找來幾天的難受。

這無疑是一個悲劇。許多人已經從不同角度去分析這個悲劇背後的原因和責任人。其中兩種聲音最為明顯。一是伊藤誠的渣,二是世界的誤導。實際上,這個悲劇太深刻,以至於沒有人能為之負責。

總的來說,四個女孩讓我特別欣賞,即言葉、刹那、世界和乙女。乙女是典型的女中豪傑,華麗地轉身離開讓人敬佩有加,但我對她也只覺得佩服和讚歎,沒發掘出太多的東西來,這姑娘就像一朵煙花,開過、燦爛過,然後一轉身就消失了(或者說,根本原因在於這姑娘在二次元中太多了)。而言葉,則是徹底讓人心疼。雖然,最開始言葉確實讓我很不以為然:都這樣了,你還繼續在這個漩渦里糾結,何必呢?尤其是對方是那樣一個傢伙!而且,你居然被全班孤立至此,說明你人際也太失敗了吧!後來看了她的背景,才發現,原來一開始,言葉就是身不由己的,她會沉溺而無法自拔本身就是她性格展現的必然結果。

言葉出身貴族家庭,從小被迫去學習上層社會的禮儀和才藝,然而,她的心靈卻嚮往著自由和浪漫的羈絆(她很喜歡小說,與世界談及自己的理想愛情時更表露了她不切實際的羅曼蒂克),她一方面自然維持著自己靈魂的高潔,一方面卻又十分渴望與人建立羈絆。這種矛盾的必然結果就是對世界和伊藤誠全身心的信任與投入。

與此同時,世界則是一個十分脆弱的女孩,雖然她看起來是那麼的堅強與可靠。世界具有現代人所普遍具有的一種人格,即逃避型人格。這種性格的人,本質上是極度自卑的,然而在與人交往的過程中卻顯得尤為自信,因為他們實際上完成了一種倒轉,即用別人來代替自己,把別人置於自己期望的位格上,並且試圖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來促進後續事件的發展,成,則自己會被感激并獲得成就感,敗,也不需要自己承受苦果。這種人格在每個人那裡都多多少少有一些,只是表現形式各不相同而已。有的表現為父母對孩子的強求,即把自己的希望強加給別人;有的表現為弗洛姆在《逃避自由》中所講的那三種典型癥狀,即虐待-受虐狂、破壞性和機械地自動適應;有的表現為抽離,這在當今社會尤其普遍,這些人(包括我自己)會故意(即使自己沒意識到)去把自己從將要進行的活動中抽離出來,用一個虛空的假設去代替自己,以便安慰自己說我只是沒去做(沒認真,大意了,衝動了等),假如當時是真正的自我的話,一定會是完美的結果,然而他忘記了的是,正是他自己把自己從活動中抽離了出來,他的沒去做(沒認真、沒冷靜等)全是他故意的。這種逃避型人格最根本的原因就在於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渺小、孤獨和無力。

類似于世界喜歡伊藤誠卻撮合他與言葉,喜歡伊藤誠的刹那也一直在撮合世界和伊藤誠,然而兩者的根本差異就在於刹那一直獨立于世界和伊藤誠之外,對刹那來說,世界從來都不是自己的替代,刹那一直將世界視為自己半身的存在,但卻充分肯定世界和自己的獨立性,可以說,她對世界的感情才真正詮釋了愛的真諦,因為愛必須要在肯定雙方的獨立性的基礎上才能正常發展。而相應地,言葉、世界和伊藤的漩渦最本質的問題正是在于他們全都逐漸喪失了自己主體的獨立性。然而,這三者的主體獨立性的喪失又各不相同。

世界喪失自己獨立性的過程恰好正是她正面自己試圖確立自己主體性的過程。由於世界的逃避型人格,她在言葉、世界和伊藤這個結構中本來只是一個追求消滅自己的存在(逃避型人格所追求的正是把自己消解在對方中,讓別人意識到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決定,比如父母把意願強加給孩子時最大的追求反而是讓孩子覺得那被強加的意願正是出自自己自願,又比如機械地自動適應所追求的正是要把社會本身不合理的要求合理化:主流意識形態),但麻煩的是愛一定要喚起雙方的主體性,世界的愛讓她不可能完全忘記自己,因而在指導伊藤時,常常忘記了自己的處境而享受當下的愛,潛意識中她一定想要維繫這份愛,然而,由於她的性格是逃避型的,世界總是脆弱的、自卑的,其確立自己主體性的途徑不是向自己和伊藤展示出自己是一個活生生的、獨立的、全面的人,而是放縱對方最容易滿足的需求。這樣一來,世界確立自己在愛中的主體性的途徑就恰好是放棄自己的獨立性,而這又是世界性格結構展現的必然結果。然而,喪失了獨立性的主體性不可能是真實的,它只可能存在於人的幻想之中。因而世界找到的主體性是虛假的,它必然只存在於對伊藤放棄獨立性的放縱和依賴中,這種依賴的具體形式便是所懷的伊藤的孩子(正是這個孩子讓世界可以重新面對伊藤,並且相應地對伊藤的愛多了幾分自信),然而當伊藤不但要否認與世界的愛,還要要求打掉這個孩子,這無異於徹底粉碎世界卑微的主體性幻覺,突然將世界推入一個自身完全被否定的境遇,用晚期弗洛伊德的觀點來看,此時的世界生本能被完全剝離,所剩的就只有死本能,也就是破壞欲,也就是弗洛姆所討論的逃避的第二種常見形式——破壞性。

以上,可知世界喪失自己獨立性的根本原因在於自己的性格,而我們知道,一個人的性格結構的生成,環境絕對是一個主要的因素,動漫里很難看出世界形成如此性格結構的環境因素,但對於伊藤,則可以非常明顯地看到環境對他的塑造。這個傢伙前後性格變化尤為明顯,一開始完全可謂一個青澀純情小男生,後來完全淪入慾望中,最後又看到了一絲救贖之光。其變化過程有兩個因素不可忽略,一是媒介的誤導,二是世界的縱容。關於媒介的誤導,一個很重要的細節在於伊藤所看的書,一是和言葉約會時公然在書店看的那些圖片,二是那本所謂的約會指導之類的書,後來這本書送給了黃毛,促使黃毛對言葉犯下如此不可饒恕的罪過(痛煞我也!!!)算了,對這兩個小子不想說了!

言葉,最無辜最悲痛的言葉!我一直覺得言葉是那種有著豐富內在心靈卻找不到現實的門的女孩,世界和伊藤為她的心靈打開了一扇窗,卻沒有走進言葉的心靈去看看言葉心靈的美麗,更沒有幫助言葉將這份美麗帶出來,反而不停地將傷心失望從這扇窗丟給言葉,每一次傷害,言葉都默默忍受,但卻在心中留下了一道道永不痊愈的傷口,而這一道道傷口最終又情不自禁地反擊著世界——也只能是世界,因為她只向世界和伊藤敞開過心窗,而伊藤早進入了自己的心靈,言葉心外只有世界(愛也罷恨也罷,總比無視好,因為有感情至少表明有心與心之間的羈絆)。

唉,算了,心情極度低落,難以下筆,今天先到此為止吧,平復下來,參考下遊戲再重新來寫點什麽給我的言葉,還有刹那,清浦刹那。想起福樓拜哭包法利夫人,佩服那些感情豐富卻又能讓理性與感情相獨立的人,也正因為日本動漫作者中有這樣的人,才能使日本動漫如此深刻迷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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