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示、科学和象征主义：安萨里的《<古兰经>的珠宝及其珍珠》(上）
乔治·塔默 著
康有玺 翻译
艾布·哈米德·安萨里(Abū Ḥāmid al-Ghazālī)将非凡的智力努力奉献给了《古兰经》解释学，这一点都不奇怪。在伊斯兰教中，《古兰经》被认为是上帝启示给先知穆罕默德的话语，便于引导人类走向幸福，《古兰经》在历代穆斯林的思想中始终享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具体来说，伊斯兰科学，如fiqh/斐格亥（法学）、kalām/凯拉姆（神学/思辨教义学）和tasawwuf/塔算沃夫（神秘主义），都是以这部经文的岩石为基础的；大量的著作被用来分析它的文字现象和解释它的意义；伊斯兰神学和哲学的古典时期的伟大思想家们都做出了相当大的智力努力，以使它的拟人化表达与理性的要求相一致。
安萨里将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学引入了法学，他一方面不遗余力地将理性与神秘主义联系起来，另一方面他将《古兰经》的陈述有力地包含在他的著作之中，从而赋予他的思想和论点以《古兰经》的基础。他还对有关《古兰经》看似非理性陈述的寓言解释的允许性和局限性的广泛辩论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然而，这位很有奉献精神的苏菲安萨里在他晚年时不再主要关注穆斯林如何正确解释其圣书的问题。他的主要关注点在于他们将如何按照这部圣书生活：在这里，对《古兰经》的正确理解被证明是与这部经典相符的精神生活的重要前提。因此，安萨里的代表作《Iḥyā ʿulūm ad-dīn》（宗教科学的复兴）可以被视为苏菲宗教心理学的多产作品，它牢固地建立在《古兰经》之上，说明了精神生活的实践维度，旨在引导信徒在后世体验幸福。
然而，安萨里与《古兰经》的密切联系是多方面的。安萨里在他后来的一些著作中对《古兰经》进行了苏菲式的解读，其中最引人入胜的是《光龛》（Mishkāt al-anwār），这是一部对光明经文（《古兰经》24章35节）的高度思辨性的、明显是新柏拉图主义式的分析。在《al-Qisṭs》（ 公正的平衡）一书中，他从《古兰经》文本中推导出了逻辑三段论，尽管显然是人为的。
在安萨里集中论述《古兰经》的著作中，《Jawahir al-Qurʾan wa-duraruhu》（《古兰经》的珠宝及其珍珠》）一书在其结构、术语和解释学方法上被证明是独特的。这部书的主要部分包括了《古兰经》经文选段，它的语言采用的是炼金术术语，具有高度的象征意义；在其中，安萨里将《古兰经》文本分为十大类别，分别与几个宗教科学相关，并将《古兰经》的段落归类为更多，其它段落则不那么重要。
此外，安萨里在目前的背景下展现了苏菲对《古兰经》的一种成熟的的看法，试图将理性和启示结合起来。在我看来，安萨里在这里提出的解释学方法是他一方面在回答传统释经学（tafsīr/泰富希尔）、思辨教义学（凯拉姆）和法学，以及另一方面对巴忒尼派（ Bāṭinites）所主张的《古兰经》的深奥解读的替代方法；《古兰经》与他因诠释学而在《珠宝》中发展出来的科学之间的内在联系，最终是他对伊斯兰哲学中的理性科学概念的回应。
尽管《<古兰经>的珠宝及其珍珠》一书在安萨里的作品中具有独特的地位，但尚未得到应有的学术关注。因此，本研究希望填补当代关于安萨里的学术空白。我对《<古兰经>的珠宝及其珍珠》的第一部分特别感兴趣。在其中，安萨里在对待《古兰经》时使用了一种高度象征性的语言，从而确立了对经文的一种独特的解释学方法，其结果是，它不仅激励信徒获得宗教知识，而且也激励他们去寻求科学知识。在概述了这部著作的性质，形式结构和撰写日期之后（2），我将介绍安萨里对《古兰经》的富有象征意义的处理（3）；在接下来的部分（4）中，我将讨论他的关于科学出自这部经书的理论。在第五部分（5）中，我将展示安萨里的理性的各个方面，正如它们在《珠宝》中所体现的那样，并将这本书作为安萨里对哲学家，特别是对伊本·西纳的理性科学划分的回应。结论（6）对安萨里在这部书中的观点进行了批判性评估。
结构和著述的可能日期
在《Jawāhiral-Qurʾān》中，安萨里似乎是在向一个新手讲话，这个人仍然是他的苏菲载体的开始。它最初可能是为回应此人在一封信中向他发送的询问而写的书信。它的清晰的结构反映了其背后的教育目的。
这部书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涉及“导论和绪论”（al-muqaddimātwa-s-sawābiq），由十九章组成。在这一部分中，安萨里发展出了一种对《古兰经》的解释学方法，使用的是象征性的表达方式，并将启示的文本与宗教和世俗科学联系了起来。
第二部分是这部书的“目的”（al-maqṣid）；它包括“《古兰经》经文的精髓”（lubābāyāal-Qurʾn），分为两个部分，对应着经文的“两种类型”（namaṭni）。第一部分包括有关“上帝的本质、特别是他的属性和行为”的经文。这一部分是关于“理论知识”（huwa al-qism al-ʿilmī）的，包含了783节精选的《古兰经》经文，以第一章第一节开头，以第112章为结尾。安萨里将这个部分中包含的经文描述为“珠宝”（jawāhir）。第二部分包括了“天启对正道（aṣ-ṣirṭal-mustaqīm）的描述，并敦促[人们]遵循这条道路”的经文。这是选集的实践部分（huwa al-qism al-ʿamalī）”， 它的内容被称为“珍珠”（durar），由786段被选定的经文组成，以第二章的前五节经文开始，以114章为结束。
在简短的结论中，安萨里声称他将自己的选择局限于这两类经句，目的是激发读者的意识，便于从“珍珠”中获得理论知识的光辉，并在“珍珠”的基础上追求行动的正道，这是因为“信仰既基于知识又基于行动。”
这本书的第三个主要部分包含了一个“附录”（al-lawḥiq），它决定了与所选经文相关的“目的”（al-maqṣid）。尽管这部分文本与《Jawāhir al-Qurʾan》有关，但根据作者自己的陈述，它可以被视为一本单独的书，名为《Kitāb al-Arbaīn fī-uṣūl ad-dīn》（关于宗教原则的四十书）。
这显然是《宗教科学的复兴》一书的摘要，由四个部分组成，包括“《古兰经》科学的重要问题”（al-muhimmātminʿulūm al-Qurʾān）。在第一个部分中，安萨里讨论了知识的形式（al-maʿārif）；在第二个部分中，他讨论了“外在的行为”（al-aʿmālaẓ-ẓāhira）；在第三个部分中，他讨论了“应被抛弃的道德态度”（al-akhlāqal-madhmūma）；在第四个部分中，他讨论了“应受称赞的道德态度”（al-akhlāqal-mamdūḥa）。四个部分中的每个部分都包含了十项宗教原则（uṣūl）。
《<古兰经>的珠宝及其珍珠》属于安萨里写作生涯的后期。通过对其语言和内容的评估，并通过安萨里在这本书中提到了他以前的几部作品，正如我们将在下面看到的，这一事实证实了作者的晚期日期。
此外，这本书还包括一段自传，其中提到了他在献身苏菲之前的生活方式。最近有人试图对安萨里的著作的年代顺序进行了日期测定，认为《<古兰经>的珠宝及其珍珠》一书是在1102/495年和安萨里在尼沙普尔恢复教学（1106/499年）之间的某个时间点上撰写的。
然而，在该书的最后，安萨里发表了一项声明，这可能有助于确定其完成日期，即1106年9月（Muharram 500年）前后或之后不久，伊斯玛伊利派人士暗杀了法赫尔·穆尔克（Fakhr al-Mulk）大臣，正是后者促使安萨里在尼沙普尔恢复教学的。安萨里质问：人们为何会从为自己和他人准备“拯救之舟”这件事上不断分心 - 尽管他们意识到这种态度在末世的危险性？安萨里把这作为一个重要原因，来说明为什么人们应该准备这样一种状态：“真主使一个国家笼罩在暴政之下，后者掠夺其财富、杀戮一些人、并给予另一些人权力。”
这一关于危及生命的政治混乱，对统治者们产生严重的影响，促使人们放弃今世和专注于后世的声明，可能暗指法赫尔·穆尔克被谋杀一事，而安萨里正是他的导师。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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