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真理和爱可以取胜

——一位二中老师心中的王志江校长

 

只有真理和爱可以取胜，我们因此祝福您，敬爱的王校长！

 

太阳每天准时升起，落下，不会因世间的变化莫测而有任何变化。但是我，我的心情却因为王校长被停职的事，很久没有见过太阳。我的悲伤和愤怒已经挤满了整个脑子和身体，我已经不能再装，不能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装，装得每一天都像节日。不能在自己的学生们面前装，装得像初升的太阳正在向我们召唤。我内心所存储的一切美好已经渐渐被这颠倒黑白的世界，麻木的人心渐渐啃噬。一切的忧郁，担心和痛苦都在这样一个早晨爆发。我的思维已经要停滞，我的腿只能做前进的动作，甚至连后退和转弯这样的动作都需要大脑暂停，调试一下。我知道我再也无法勉强自己，勉强自己忽视自己的心情。于是我决定用我不太自信的文字记下自己此刻的心情。事实上，我一向认为自己的表达并没有多少障碍，但是关于这件事，我却不敢动笔。因为我的自信已经被各种险恶的利用和猜测击得粉碎。当我一次又一次转发那些我认为写得很清楚，充满正能量的关于王校长的文字时，却频频被告知，这样发可能会对王校长造成负面影响。能写到这里，是因为我刚刚让自己大哭了一场。我也只能在此刻，放声大哭一场，哭到手脚发麻。如果没有经历那种跳到黄河都洗不清，有一百张嘴也无法辩解的事情，很难体会我此时的心情。我不知道我在哭什么，只是有一股很深很深的悲伤在心上划过，夺走了我心里的一切，一切关于正义和爱的美好。

第一次，我转发的是校长的告白书。是从好友微信上截图看到的。读完那封告白书，有些不清楚的细节也渐渐清晰。我再一次坚信，王校长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发这么久，他是第一次站出来说话。一个两袖清风的校长，被好多次带走调查。长达半年的时间，他一直沉默，因为他坚信，会还他一个清白。他一直沉默，是因为他心里装的是整个丰台二中教育集团，而不是他自己。他担心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干扰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小学，初中，高中！他惦记的仍然是学校！学校！可是事实上呢，就在他一直沉默的时候，突然被宣布停职！于是各种善意或恶意的猜测到处传播。谣言漫天！人性，也许本是善良，但仍然经不住很多考验。王校长终于在校内范围，澄清了自己的清白。很多被感动的人们纷纷转发。但是后来这件事竟然又被某些人扣上帽子，说王校长不仅不认错，还蛊惑人心。天地良心，我以人格担保，（当然如果有人从来就不知道人格是什么意思，仍然可以继续编造和传谣。）王校长这篇告白书绝对没有公开发表。我有王校长的QQ，他如果公开发表在QQ上，我肯定第一时间能看见。但是我却没有看见，而是在微信上，看到小屯分校好友截的图片传上来的。后来我转发也是，转发的图片形式。所以我证明王校长只是在小屯分校内部做了说明，他应该只是想告诉所有想知道真相的同事们。我在二中本部，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通过其他朋友的善意传播才看见。我转发的时候内心是多么欣慰啊，以为越多的人知道真相，事情就越能快速公平的解决。但事实证明，我错了，因为，因为他因此被戴上了蛊惑人心的帽子。后来我又从微信上朋友们转发的小屯家长去中纪委请愿的帖子上看到，背后有那么多支持他的家长们。这是多么令人振奋的消息！因为我一直认为，对于一个校长，一所学校，家长是最有发言权的！在我看到一丝光明，开始四处传播这振奋人心的消息时，后来又听说，这件事对王校长影响非常不好。说是王校长利用新教育绑架家长，绑架学生，扰乱正常教学秩序。于是我又开始删那些帖子。我忍住我全身的愤怒，问一句：“您有心脏吗？”昧着多大的良心说出这样的话。那些家长都是有手有脚有头脑的人，他们不吃不喝，步行走向中纪委，是被谁绑架了？如果不是出于对这所学校的信任和感激，不是逼急了，谁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明眼人都知道，王校长如果不在这所学校，谁还能代替他，有他这样的牺牲精神和学术钻研能力办好这所学校？这是个不争的事实，为什么在某些人眼里就成了对家长的威胁？

后来又看到魏老师写的博文，很长很长的博文，很真挚深刻的情感。当时我在亲戚家，我一直忍着眼泪不让它流出来。魏老师文中提到，家长自发筹集了一个基金会，用于给王校长在各大媒体上刊登公益广告，伸张正义。我当时就给魏老师发短信，想捐资5000元。首先，我并不富有，甚至很贫穷；其次，我并不想虚张声势。我只是一直深深地自责，责备自己在王校长遭此磨难时，我却束手无策，无能为力。这是唯一一个可以为王校长做点什么的途径。可是当我晚上回去用电脑操作这件事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基金的事，暂停了。又是各种说法。一说，王校长本因为钱的事被查，这回筹钱，火上浇油。又说这种筹钱，要到纽约时报上登，是很严重的政治事件。什么事，国内解决不了，还要跑到国外去毁中国的名声。面对种种猜测和质疑，我既纠结又痛苦。我已经分不清哪种做法是对的，哪种做法是错的。求求您，求求那些把所有群众自发组织的这种援助王校长的行动看做是造反，扰乱社会秩序的人，睁大眼睛看看，到底是谁想扰乱秩序？我们只想站在自己的岗位上，恪守王校长身体力行给我们的教诲：“一切以学生为重！”但是我们不是石头，我们有自己的判断和感情。我们发出这样的声音，做出这样的事，是因为我们的内心无法再承受。如果我们的激动和愤怒干扰了正常的秩序，那么请让我们保持沉默吧，同时给我们一个沉默的理由！我们都很累，很累。

这件事，让我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因为我很迷茫，无助，直到我想尽各种办法，最终终于把钱捐了出去。这也许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可以缓解自己内心紧张，痛苦的途径吧。

我能做的，唯一能做的也许只有把他的为人和我知道的很少的事迹，呈现给所有善良的人，所有二中人！

十年前，我从武汉给北京各个中学打电话应聘。碰巧打给二中的时候，是王校长接的电话。（当然我那时并不知道他是校长，以为就是学校类似校务办负责招聘的老师。）简单陈述了自己的基本情况，并把基本情况发了传真。王校长认为我的条件符合要求后，回复我可以来北京面试。我第一次一个人踏上了北上的火车。

他给我安排好试讲的内容，并帮我借到了教材，让我提前准备。一切都很顺利，我很自然成为了二中一员。那时我多么热爱这所学校及这所学校里热情善良的人和浓厚的人文气息。那时我教数学。他也教数学。我们新来的数学老师很是尊敬和崇拜他，并不因为他是校长而是因为他的学识和人品。他总是在读书，在研究课，在研究基于探讨数学本质的课。他带领我们做了很多新的尝试，研究并实践以学生为中心的课堂模式，包括五步研课法等。我把五步研课法稍微发挥了一下，变成了学生应该做的五步总结法，从教数学到教英语都在坚持使用，效果非常好。

他不仅数学课讲得很好，而且很有文采，说话很有哲理，很受学生欢迎和崇拜。中途他身体不好，他带的班高三的时候由我接替。孩子们对他的尊敬，怀念和崇拜被我一览无余。他也因此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

我佩服他的学识和为人，想做和他一样人品高尚，学识渊博，对专业爱好和精通的好老师！想成为一个像他一样优秀的老师的愿望越强烈，想放弃数学的决心就越大。因为我越来越意识到，要成为一个真正优秀的老师，必须有对本学科最真实和绝对的喜爱和忠诚。但是我最喜爱的却是英语。虽然在教数学的七年里，我尽职尽责，努力地前行，也取得了一些让自己欣慰的成绩（尤其是后三年的实验班，在丰台区所有班级排名中第3,4名，仅次于十二中的两个实验班，高考成绩在入校的基础上有了很大的提升！），也得到了学生的认可和喜爱，但是我总觉得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想要做好它，而并不是内心对其真正的需求。我预测自己很难达到一个自己想要的高度。所以后两年我一直不断地向学校提出申请，希望能拥有一个教英语的机会，甚至不惜为此提出辞职。

当时学校的领导：王校长，李书记，陈老师三位长辈和师傅力劝我，改变心意。无论我是选择辞职还是教英语，在他们看来都对我不利。我内心真实地感受到了他们对我的关心和爱护。我一直感谢二中长辈对青年老师的关爱，但是仍然改变不了心意。因为我不想一辈子就活在这样的纠结中。我就想当一个英语老师，首先用发自内心的热爱感染学生，然后才是教学。

最后王校长，终于给我一个机会,说：“如果两年后带完这一届，你还像现在一样坚定，不后悔，并且能达到教英语的要求，你可以试试。”他的这句话给了我极大的信心和鼓舞，上帝虽然给我关上了一扇门，但是终于给我开了一扇窗。而给我开窗的那个人就是王校长。他没有上帝万能的本领，但有上帝宽广的心和博大的爱。他给了我这样一个非亲非故的普通老师，一个朝向自我的机会，却给他自己制造了很多的压力。毕竟我学的专业是数学，毕竟我还教了七年的数学。虽然在教数学的七年时间里，我从没有终止对英语的学习，但是有多少人愿意真正相信我能教？又有多少人愿意冒着这种风险给一个普通老师另一种生命的可能性？虽然这个机会我盼了很久，可是当王校长真正说出这句话时，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因为我自己一直都认为不可能，虽然我一直在固执地坚持！有多少英语本专业的毕业生都很难得到这个机会？！一次全体会上，王校长说：“我支持每一个有教育梦想的人，也愿意在能力范围内为其提供机会和平台！”他愿意给所有二中的老师提供机会，铺平道路，但是却从来不提自己会遇到的艰辛和难处。我深深地敬佩这样的校长，这样的人！

从王校长给我打开一扇窗开始，我的教学生涯开始有阳光，也更有意义。我在教数学的同时，认真地开设数学双语课程，同时更努力地学习英语，并听高中英语教研组长的课，同时邀请她听我的课，给我提意见。

在送走我教数学的最后一届学生后，我开始准备初中英语的试讲，请初中英语教研组长指导，同时请教组里其他的老师。试讲的时候校长和英语教研组长听，然后最后我终于获得了这个将改变我后半生职业生涯的机会。

在教英语的这三年里，我用我最大的热情投入到我理想中的英语课堂探索和实践中，用最大的努力在回报着给我机会，信任和支持的王校长，同事，朋友，学生和家长。我工作的热情和创造性达到了最高，最好的状态。

三年一晃而过，我教英语以来的第一届学生也即将毕业。这三年里，我爱着这些孩子们和英语，同时与家长也建立了很深刻的友谊和信任关系。我做了很多努力与尝试，带领孩子们学了一首又一首英文歌，以致现在我最引以为自豪的是培养了一个卓越的英语合唱团，而不仅仅是他们考试中取得的优异成绩。我经常在课堂上沉醉于他们优美和谐的歌声中。因为各种剧本的阅读与表演，班里有一批优秀的话剧演员，无论表情动作还是发音都让我惊喜和惊叹。

前几天开初三的最后一次家长会。我的心情很复杂，很复杂。我站在讲台上，汇报着我所做的所有工作和孩子们取得的点滴进步。我终于完成了我守了三年的对自己的诺言。我已经尽了全力。站在讲台上，我无愧于所有的学生，无愧于所有的家长，我终于可以给所有的学生，家长以及自己一个交代。我，作为曾经的二中的高中数学老师，成功完成了初中英语的教学。我想要跟所有孩子和家长说明的是，二中是对每一个老师负责的，是对每一个孩子负责的！虽然我的经历有些复杂，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完美，但是我一定不辱自己作为二中老师的使命！我很清楚自己走的每一步，我也很清楚哪些事情自己能做到，哪些不能做到。最后我深深地向全体孩子和家长鞠了一躬，感谢他们过去三年给我所有的理解，支持与鼓励。走出教室，我却疲惫和痛苦到极点。会后，有家长发短信：“我们家孩子高中就报二中了！”此时我应该兴奋地向王校长汇报，我成功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我没有让他失望！可是我却没有勇气在那时那刻给王校长发一条短信。我只是不想打扰他，我只是为他难过。我能为他做的，也只能用文字来描述他在一名在二中待了十年的老师心里的形象，同时期待这些真实的故事能让更多的人对他有一个公平合理的判断，不至于以讹传讹。

王校长，在我看来一直是神一样的人物。说他是神，不如说他的内心有一个神，那就是：创办一所真正的人们满意的优质学校！用什么词来形容这样的学校，那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这个学校的孩子都喜欢上学。这个学校的老师都把学生当自己的孩子，把学校当作自己的家。我离分校比较远，我能看见的是教学研讨会时，分校老师展示的那些我们无法想象的奇妙的课程。农历的天空下，各种充满美好的诗歌，各种精彩的绘本都被辛勤，优秀的老师编成了课程，甚至搬上了童话剧舞台。我能听到的是，老师们每天熬夜到凌晨，而且心甘情愿。我能知道的是，无数的家长挤破脑袋想进这样一所小学。什么样的校长才能带领这样卓越的团队，创办如此优质的教育？

他的眼里没有钱，权。他曾经说过，他只需要填饱肚子，有衣服穿，有个地方住就行。所以他至今一直蜗居在教委借给他的廉租房。以前跟同事一起吃饭时，他甚至连一句敬酒的话都不会说。他谢绝了所有的采访和应酬及一切升迁的机会。

他除了在学校组织读书会，带领老师们共同研读教育学，心理学，研讨各种课程和教学计划。就是在自己的书房里读书，写读书笔记。他甚至在小学担任政治老师，同时在他的博客里从心理学的角度研究小学儿童如何学数学。而他真实的身份是中学特级教师。在教育领域，他就像一只永不知疲倦的陀螺，不停旋转。

若干年前，他获过一个奖，奖金数额不菲，他把所有的奖金都捐做了学校的校长基金。小悦悦事件发生后，他在国旗下讲话时说道：“如果你因为救助弱小或者见义勇为而遭到恶意诬陷，我会与学校的特聘律师一起免费为你打官司；如果你遭到讹诈或输掉官司，我会动用学校的校长基金，替你全额赔付。而且，我要特别说明，只要你是二中人，就算将来你毕业了，这个承诺永远有效。”可敬，可爱的王校长，记得您还说过：“对于路边的乞丐，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不管你给还是不给钱，只要那一刻，你的心里有一颗悲悯之心就可以了。”您如此宽广博大的爱为什么不能感动那些人呢？

最让我佩服的他的精神是，作为校长，他竟然不固执，不会把自己的话当真理。当听到与他不同的意见，甚至是对他的观点严厉抨击的时候，他不仅不会以自己位置和渊博的知识压倒对方，反而会认真地反省自己的观点。很早以前，他在全体会上批评面对新课程改革，提到很多老师只是在戴着枷锁跳舞。当时我听了，觉得很别扭。我是诸多老师中普通的一员，但是我觉得我一直很努力地在学习新课程，研究新课程的精神，从而更好地平衡素质与应试教育的天平。但是居然无缘无故被说成“带着枷锁跳舞”的形象，不由得很憋屈和愤怒。因为作为老师，我们也只不过是被指挥来指挥去的指挥家，并没有很大的自由。若真有人戴着枷锁跳舞，那也不是我们！对此我在校园网发表了一篇针锋相对的文章，质问王校长在全体会上的言论。我以为我会被找，被谈话，被要求删帖子。但是让我意外的是，那些事都没有发生。唯一的变化是，王校长再也没有说过那样的观点。但在我写那篇文章之前，王校长经常用“戴着枷锁跳舞”这个词。我深深地为王校长的大气和谦虚而感动，然后自己悄悄地删掉了那篇文章，同时为自己的冲动，不礼貌，甚至狂妄而感到内疚。

虽然近两年，您为了分校的建设，很少来本部。但是每当看到操场上的玉兰花，教室红墙上爬满的常春藤，就会想起您为校歌填的词“皇城南，卢沟畔，丰草月半弯。玉兰花开，腊梅落，常春藤蔓蔓。仁为先，识自然，学圆惑为边。知我天命亿万年，花开天地间。”听到悠扬的旋律，就如同看到您为了理想为了教育高昂的头，为了无数个孩子深邃悠远的眼神，还有深深地，深深的扎根在地上的您的精神。但是当这一切灾难扑面而来的时候，看着主楼大厅摆满的书，钢琴，还有墙上您一直提倡的“仁，识，知”的大字时，我的内心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悲凉。当大树的根被拔起时，树还能再开花吗？

在这段最艰辛，最难熬的日子里，我不断寻找各种精神食粮。《甘地传》给我最大的信心和精神支柱。无论世道多么复杂，世事多么难料，我仍然要坚信甘地的那句话：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有真理和爱可以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