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是一场战争

——我看《西西里美丽传说》

 

《西西里美丽传说》是一部包容巨大的影片，它以一个孩子的视角描绘了在二战阴霾放大下的人性丑恶，纯洁美丽的玛莲娜如何在颠沛流离中，从一只白天鹅坠落为一只丑小鸭。这是一个释放美丽又扑杀美丽的故事，美轮美奂又惊心动魄。人性的丑恶和人性的光辉纠缠在一起，辅之以美丽的哀伤，让人百味丛生。

 

 一、孩子世界和成人世界

 

电影里有两个世界，一个是孩子世界，一个是成人世界。就像伟大的《红楼梦》一样，大观园就是一个孩子世界，宝玉在孩子世界里能够自由自在，按照纯洁的意愿成长。但是，孩子世界终究要坍塌，因为孩子终究要长大为成人，绣春囊的出现，就是一个标志，标志着性的觉醒，而性的觉醒，就意味着孩子世界的坍塌。

影片一开始，12岁的雷纳多拥有了一辆自行车，独立上路，这是孩子世界向成人世界跨越的象征，更为重要的是，雷纳多有了性的懵懂想象。就在那个午后，一场不可避免的遭遇终于到来，雷纳多邂逅了他的拉丁文教师玛莲娜。我想，那个时候西西里的海水一定很蓝，沉静的天空高远而肃穆，阳光泼洒在地面上，温暖而湿润，而一个怀春的少年，第一滴眼泪悄然盛开，第一朵情花也正深情绽放。

孩子们聚焦的阳光对准了昆虫，昆虫在不断的挣扎，很多人都认为即便是在孩子世界里，女人也是被聚焦的被烧灼的对象，这预示着玛莲娜的命运，这固然有道理。但谁又能否认雷纳多也是阳光下焦灼的一个呢？只要爱着，就必然燃烧着，苦痛着，怀揣着激烈的火，在遥不可知光焰的笼罩下，扭曲着，呼啸着奔跑。

玛莲娜就这样走过，拖着白色的长裙，若隐若现白皙的皮肤，丰满圆润的身体，高耸挺拔的乳房，还有刚刚沐浴过的潮湿发亮的头发，一切都散发着神秘的性的气息，像草莓挥发的淡淡香味。当美丽的女人风姿绰约地走过，雷纳多心头的小鹿，不停地撞击。从此，他的生活里就只有她了，只有这一个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她是人间的四月天。

雷纳多对马莲娜的情感是复杂的，他不断地神化，美化他心目中的女神。爱慕、迷恋、崇拜、占有、甚至隐隐约约还有一丝恨，小城中终日可见少年追逐马莲娜瘦小的身影，尽管他和其他人一样，想一亲玛莲娜的芳泽，但他是尊重的，纯洁的，虔诚的，怀着莫名其妙的心痛。尽管少年在追逐，偷窥，甚至把玛莲娜的内裤套在自己的头上，但也只是纯粹的想象而已……对这种青春的荒唐，我们也只是会心一笑，觉得无伤大雅。甚至还在这种青春的唤醒中，让我们有了一份真切的酸楚，在岁月的长河中，谁没有一颗过往的心？特别是雷纳多在神像面前的祈祷，让人止不住落泪：“让玛莲娜等着我长大吧，我会每天都给你一支蜡烛。”这哪里是祈祷，简直就是乞求。女人的眼泪和男人的哀求都是一种美，因为绝望，伤心而慌不择路。

玛莲娜低着眉，顺着眼，她没有语言，冷静得就像一潭湖水，她也无须任何语言，美丽本身就是超越语言的一种生动，就是女人这本书的最好的封面。

雷纳多无疑是寂寞的，他将那种少年特有的忧伤和纯真不知所措地深埋在心底，因为他还并没有真正长大，虽然他把父亲的晚礼服剪掉，做了一条象征成人的长裤，但也仅仅是一条长裤而已。影片中大量充斥着战后的废墟、散不尽的硝烟以及没完没了的高音喇叭。时刻提醒着我们这是一个战争年代，而美丽本身也是一场战争，男人和女人的战争，女人和女人的战争，性的启蒙者和性的追逐者的战争。片中意大利少年的粗俗语言，和玛琳娜充满性感和挑逗的身体，层见错出，交相辉映，让我们感受着电影里的意乱情迷，也不由得心旌摇荡，神魂颠倒。那种蠢蠢欲动的情欲弥漫在每一个角落里，并落地开花。

当雷纳多眼睁睁的看着玛莲娜为了食物委身于人的时候，眼睛里流出了绝望的泪水。美丽的玛莲娜被人玷污了，雷纳多倾其所能，也不能保护他的女神，这正是他的忧伤。除了朝贬损玛莲娜的人的咖啡里吐口唾沫，往他们的包上撒尿，砸碎他们家的玻璃，男孩还能做些什么呢？他找不到保护玛莲娜的任何实质途径，他只能像一个困兽一样徒劳地奔走着。雷纳多眼睁睁看着玛莲娜从贞节到放荡，从纯洁到门户开放。尤其这种放荡和开放都和自己无关。这时候，电影的镜头总是会照向空空的墙壁，那里仿佛回荡着她从内心当中发出来的叫喊，一次又一次，那是一种挣扎，一种撕裂生活的困苦与空洞的彷徨。

雷纳多对美丽的珍视，让我想起了莫泊桑的《美人》中的那个少年。一个少年和他的爷爷到一个荒凉的草原上去，一路上都是尘土，天气很燥热，爷爷和一个亚美利亚老人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少年的心烦躁到了极点。后来，亚美利亚老人喊他孙女玛霞给他们倒茶。美丽横空出现，骤然间改变了一切，少年感觉到：“突然间，我觉得仿佛有一股风吹过我的灵魂，吹掉灵魂里这一天的种种印象、烦闷和尘土。您看着她就会渐渐生出一种愿望，想对玛霞说一点异常愉快、诚恳而且跟她本人一样美丽的话才好……起初我不高兴，害臊，因为玛霞一点也不理睬我，始终低下眼睛瞧着地下。我觉得，似乎有一种特别的、幸福而骄傲的空气，把她和我隔开，严密地保护着她，不让我的眼光接触到她。后来我渐渐忘掉自己，把全身心都投进美的感觉里去了。我已经想不起草原的乏味，想不起尘土，听不见苍蝇的嗡嗡声，尝不出茶的味道，只觉得在我对面，隔着一张桌子，站着一个美丽的姑娘。我对美的感受有点古怪。玛霞在我心里引起的既不是欲望，也不是痴迷，又不是快乐，而是一种虽然愉快却又沉重的忧郁心情。我忽然怜惜我自己，怜惜我爷爷，怜惜那个亚美尼亚人，甚至怜惜亚美尼亚姑娘本人了。我有一种心情，仿佛我们四个人都失去了一种人生中很重大而必要的东西，一种从此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莫非这是我对她的美丽的嫉妒？或者，莫非我惋惜这个姑娘不属于我，而且永远也不会属于我，我在她眼里是个陌生人？或者，这是因为我隐隐感到她那种少有的美是偶然的，不必要的，而且象人间万物一样，不会长久存在？”

因为美丽的到来，因为美丽的发酵，少年的内心效果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首先，少年不但没有恨了，而且有一种精神文明的向往，这是内心的第一效果。美丽让人可望而不可即，这是内心的第二效果。

美丽使得“我”的味觉麻木。这是内心的第三效果。

美丽引起了忧郁，这是内心的第四效果。

少年在离开的时候，留下的是精神上的迷失，感到怅惋。他好象失去了对生活来说很重要、很必要的东西。在这样破烂的地方，有这样一个美丽的姑娘，美丽显得如此珍贵，这不仅是因为美的吸引，不仅是因为缺乏美的交流而感到失落，也因为感到美的价值在这样一个荒凉落后的地方，不被发现，不被欣赏，不被尊重。这是内心的第五效果。

在我看来，懵懂少年对神秘的女性的眷念，本来就和恋母情结杂糅在一起，常常神化和圣洁化这种感觉。《西西里》也重在少年对美丽的神化，而在成人的世界里，却又不断把美丽妖魔化。神化和妖魔化构成了孩子世界和成人世界在美丽上的对立。

传说中的玛莲娜是神秘的，她是美丽、爱情、幸福的标志，又是诱惑、罪恶、堕落的象征。她被想象着，被讴歌着，又被诅咒着。这一切都源于人性中的矛盾。玛莲娜冰清玉洁，承载了所有男人对女性美的幻想，这种纯洁的明艳的散发着高贵气质的美丽，在男人现实的生活中是稀缺的，是不可企及的，却又是梦寐以求的，所以玛莲娜成为了男性情欲的图腾——他们不懈地在心底渴求她、召唤她、意淫她，却又无计可施。于是，每当玛莲娜走过的地方，到处都是口水成河，导演用了一种夸张的手法，张扬出一张张因为欲望而变形的脸。男人必须要诋毁她，使得她从天使坠落到人间，必须要缩短两者之间的差距。

战争是男人的专利，男人借助暴力的战争来宣示雄性的强大和争夺财富，未尝没有震慑女人和勾引女人的要素。而女人却常常成了战利品，或者心甘情愿成了匍匐的奴隶。

玛莲娜的丈夫战死了。玛莲娜的天空倒塌了。

当玛莲娜穿着黑色的丧衣，走在送葬的人群中，她宛如天使，美丽的忧郁被黑色笼罩得夺人魂魄。一个失去爱情佑护的女人，一个对生活绝望的女人，她的绝望来源于爱情的离去和亲人的背弃，忧伤溶入了骨髓，她一定预感到了黑夜的可怕和将来许多地不可知。在影影绰绰的烛光中，她剪掉了浓密、卷曲的长发，一个女人在如此沉静地与自己清白的过去绝别，她的心要该需要多少勇气，才能够从容面对那些自己不曾设想的未来。让一个纯洁的女人设想污浊，比她们坠落为实际的污浊一样的困难。她本应该是一支纯净的百合，只不过她生长在了峭壁的边缘，一场狂风摧毁了她洁白的梦想。于是，女人陷入了生存的窘境，无助的女人向男权跪拜屈膝、呈上了自己美丽的肉体，没有生命就谈不上尊严，不是女性自甘堕落，个体在历史的大情境下永远是渺小的，于是美丽只是增加了成为单纯“性对象”的机率，玛莲娜对男人说，你有食物吗？那就行了。到了最后，在小镇上女人对男人的严管之下，玛莲娜不得不把自己出售给德国人。

对于西西里岛的女人来说当玛莲娜摇曳在街头、淡淡地发散美丽光辉的时候，她们惶恐地感到自身地位的岌岌可危、嫉妒的火苗在心中熊熊燃烧。她们齐心协力、同仇敌忾地把原本忠贞的玛莲娜打造成人人得而上之的妓女，让所有的流言插上沸腾的翅膀，让玛莲娜成为一个臭婊子，一个贱货。好让自己的男人对她敬而远之。在玛莲娜洁身自好的时候，女人们用言辞诋毁她，污辱她，压迫她。当现实逼迫她就范以后，当玛莲娜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妓女，她们又借着道德的名义、借着对法西斯的仇恨，在肉体和精神上放肆地蹂躏她，毒打她，山洪暴发般的发泄对美丽的刻骨的仇恨，美终于坍塌了……

对女人而言，自身的美丽是至上的，而她人的美丽则是致命的。

当妒火中烧的女人们疯狂厮打玛莲娜的时候，那些曾经对玛莲娜献媚和调情的男人们，这个时刻都保持着奇迹般的沉静。这足以证明，他们过去所有的行为都建立在自私自利、自我满足的基础上，每个男人都渴望玛莲娜，都渴望和她上床，但没有人知道玛莲娜是谁……

二、喧嚣和平静

男人的喧嚣和女人的平静形成了一种张力。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比附，男人的力量以及雄性的亢奋，决定了男人的喧嚣和浮躁，甚至在性事上也是如此。而女人的社会地位，以及追求含蓄蕴藉的美丽，使得女人的美丽就像一泓安静的湖水，当然，西西里失去了正常心态的女人除外。

导演托纳托雷恰到好处的使用了变形手法，这种手法，在片中不同的人物身上都有不同的体现。对小镇上的男人的嘴脸，导演采用极度扭曲的方法，放大人性中的丑恶，每当玛莲娜一出现，镇上的男人们色胆包天，垂涎欲滴，男人的驴脸都被拉长，显得更加猥亵变态。对男孩雷纳多，导演也有夸张，但绝不扭曲，导演有意放大男孩的行为，以一种戏谑的手法，渲染了男孩行为的可笑和可爱，赞美了男孩青春的善良和初恋的妩媚。玛莲娜就像一针催化剂，催化了男孩的青春。但无论哪一种男人，我们都真切感受到他们内心中的翻江倒海。男人本来就是不平静的，动荡的，喧嚣的，挣扎的一种生物。

而在表现玛莲娜的时候，导演一下平静下来，郑重其事，怀着一种对美丽的虔诚，他不动声色地让观众静静欣赏玛莲娜无以伦比的美，也许欣赏美丽需要的不是眼睛，而是心灵，才能感悟一种娴熟、恬静、忧郁的美丽。

玛莲娜在片中话语极少，她从来就是一个安分的默默承受者，她身上所有的美丽都是上天的赐予，美丽怎么会是她的过错呢？镜头在表现玛莲娜一个人的时候，极力表现出她的纯洁、善良、艳丽，玛莲娜一直是那样安静，平和，近乎冷漠，她仿佛要靠这种冷漠来进行自卫。玛莲娜的宁静和男人的喧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镇上的人们越加丑恶，玛莲娜就越加纯洁。

看到这里我想起了《钢琴课》中的艾达，她也是沉默的，完全抛弃了对话，选择了沉默和音符。她喜欢从指尖之间窥望外面的世界，用钢琴来表达内心的感情，她那近乎木然的举止中隐含着火一样的激情。而玛莲娜也是沉默的，她用美丽背后的高贵来抵挡世俗的寒风冷雨。女人的承受，忍耐，坚忍，不幸在这里一览无余。

战后的玛莲娜遭到了群殴，火山爆发了，女人们长期的怨恨找到了出口。她们肆意践踏着这个没有伤害过她们的女人的肉体，并且幸灾乐祸地说，“你再也不能张开双腿吃饭了。”

衣不蔽体的玛莲娜颤抖着来到那些曾经觊觎或者占有过自己肉体的男人们面前，从喉咙里发出嘶吼声。这是整部电影里玛莲娜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发出超越正常音量的声音。这个美丽的女人，她对于自己的命运始终保持着高傲的姿态，对于落到自己头上的命运从未表示过丝毫的不满。而这时，她的所有情绪也随着人们的疯狂而总爆发了。她冲着男人们嘶喊，表达着自己的愤怒和不平，可是没有一个人回应，男人们如同僵尸一样，陷入到死一般的沉寂里。在这里，女人的喧嚣，迎来的却是男人的沉默，我以为这是一种反讽，也许，男人和女人之间，永远都是一场战争。玛莲娜最终被迫离开了西西里，去送她的仍然只有一直远远看着她的那个小男孩……这是不是一种补偿？

影片的结尾雷纳多帮玛琳娜捡拾撒了一地的西红柿，并且对着那款款动人的背影说，谢谢你的帮忙。那是一个美丽性感的女人，无意之中伴随着一个时刻关注着她的少年，走过他的性意识最迷乱的年轻时代。一声衷心的“谢谢”以后，一个少年，走过了他的孤独。我觉得这里应该是一种中和，雷纳多的感恩让我们毕竟看到了一丝亮色，导演在对美丽消逝的绝望中，还是抱有深意的回眸一笑。

 

三、美丽和邪恶

 

不错，美丽是一场战争，首先是和邪恶的战争。玛莲娜是美的，是一种熟透了的顶级的美，她像桃花一样灼伤了我的眼睛。有人形容熟女的美丽是“起始是花丛中的一朵嫣红，最后变成最精粹的一滴金黄色的花蜜“，玛莲娜就是那种美，举手投足，明艳迷人，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独特的况味，那是一种骨子里的妩媚，由内而外的散发开来，所有的人不可能无动于衷，男人为她激动，女人为她波动，孩子为她冲动。

但红颜薄命，美丽是有罪的。

导演好像想告诉我们，女人是离不开男人的，需要一个男人来给她们生活定位。因此，在玛莲娜丈夫战死之前，她尽管遭遇到口水，但却仍然无损她的清白和矜持。但当她丈夫战死沙场后，镇上的男人们马上蠢蠢欲动，玛莲娜无法阻挡这些食人魔。在得知玛莲娜与年轻军官在家约会后，镇上的人们要审判她，一个龌龊的胖律师，自愿为玛莲娜辩护，在法庭上这个律师振臂而呼，像一个混蛋和跳梁小丑。但他却说出了整个电影中最重要的命题——玛莲娜所有的罪过就在于她的美丽。这让我想起了印度经典影片《人世间》，其中有一句重要的台词：“我最大的过错就是我没有过错。”官司赢了，胖律师借索要高额的律师费，强行占有了玛莲娜的身体，天空暗淡了，白天鹅堕落了，天使失去了飞翔的翅膀。破窗理论在这里产生了作用，有了第一次之后，玛莲娜很快有了第二次，无数次，差不多把全镇的男人都睡了个遍。

在玛莲娜身边出现的男人有：牙医，中尉，律师，送食物的男人。我们无须记住他们的名字，因为他们本身不过是一种类型，一个符号而已。

玛莲娜对牙医来说，只是一个猥亵的梦想，他不可能爱她，但却爱她消魂的身体。

中尉风流倜傥，一度对玛莲娜展开了疯狂的攻势，也是玛莲娜最为倚重的人，但在法庭上，他为了自己可耻的前程。把所有的罪过推卸得一干二净。玛莲娜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大颗的泪珠伴随着随风而逝的爱情，一泻而下。在这里，我想起了李甲，想起了杜十娘。

刚刚萌芽的爱情破碎之后，玛莲娜被迫委身于肥胖的律师，一个又老又丑又真他妈变态的男人，最可恶的是他还没有“断奶”。他的丑恶在于明知道寡妇没有钱支付律师费，他仍然在法庭上不遗余力，因为他垂涎的是玛莲娜明晃晃的肉体。

当送食物的男人再次来到的时候，玛莲娜已经不再抗拒。失去了丈夫、父亲、爱情、希望，买不到东西，得不到尊敬……玛莲娜已经彻底屈服了，说：“只要有食物就可以。”孔老夫子说得好：“食色，性也。”送食物的男人是一个地道的商人，送食物给人，然后自己偷野食。他利用玛莲娜的困境，用少许的代价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个美丽女人的美丽肉体。

在这些男人的眼里，女人是非人的，她只是男权文化的附属物，美女能够提供必要的视觉刺激，能在更大程度上满足男性的窥淫癖，泄欲度，从而使男性长期被压抑的快感得到释放。

男人的委琐已经让我们透不过气来，女人咬牙切齿的凶残更加恐怖，导演把这种嫉妒放大到极限。玛莲娜的美丽让所有西西里的女人感到深深的恐惧，她们担心玛莲娜的美使得她们管不住自己的男人，所有的女人都把她当成潜在的敌人。玛莲娜的美丽本身没错，但对于西西里岛上的女人来说却是罪过，摧毁这种美丽，保障家庭安全，这是她们的潜意识，也是玛莲娜悲惨命运的根源。西西里的传说并不美丽，它在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能发生。

玛莲娜失去了工作，在战争时无法在小镇上找到依靠，最终不得不出卖色相给德国人，这使得玛莲娜在战争结束时，被镇上的女人们找到了报复的口实。她被拖到大街上围攻，被一群女人们打得遍体鳞伤，头发被剪掉，衣服被扯烂，身体被裸露。导演花费了大量的胶片，满足这些扭曲心灵女人的全面爆发，她们在撕打玛莲娜，未尝不在撕打她们自己。

这一切都是美丽惹的祸，如果玛莲娜是一个普通的女子，那么，她的遭遇应该获得更多人的同情，因为，在战争的背景下，这应该是很普遍的现象，她理应获得更多的尊重。

很多人认为将玛莲娜拯救回常规生活轨迹的人，仅仅是她死而复生、独臂跛足的丈夫。（这里的独臂跛足是不是也是一种中和，正好缝补玛莲娜贞洁失去的缺憾，就像杨过失去胳膊和小女人失去贞洁一样，这是一种残缺的完美。）丈夫的归来，带来了她身份的重新认定——黎诺太太，西西里岛再次接纳了玛莲娜。但这是一个原因，绝非主要原因。真正的原因是玛莲娜美丽的失去，虽然还是那身衣服，但她的头不再高高昂起，她的胸也不再坚挺，她的吊袜带也不再和丰满的大腿撑起薄薄的短裙了，她已经是一个平常人了。

我不知道美丽对女人意味着什么？即使美丽是有罪的，红颜是薄命的，美丽仍然是女人的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影片背后，看着玛莲娜萧条的背影，我的心里有一丝丝的伤感。又一个世外仙姝在人类排除异己的努力之下沦落凡间。也许正因如此，美丽，才永远是一个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