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樱子论赋系列【十】

呵呵，确实如金老师所言，这里只是单纯的文学探讨，不关联其他。既然金老师有兴趣，我就多说几句。观金老师看法，无非是提倡赋要与时代语言全面契合，也就是白话入赋。然后在平仄用韵上都不应该有任何的限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然后金老师认为讲平仄对仗的赋是“阴柔”的，而不讲这些的就是“阳刚”的。就这三方面，我姑且来谈谈，也欢迎师友们讨论。

1，白话入赋问题。

这个问题我在前面的帖子说的很明白了。用白话作赋自然便捷，但是，如果普及开了，就会贻害无穷。发展到后面，如果一个能够作赋的人都不能理解文言文的话，这个后果就不是关系一个文体发展不发展的问题了，而是这个文体所立足的文言文体系将面临消亡的问题！

文言体系一旦彻底消亡，那后果是什么？文言文仅仅在当代半消亡了不过数十年而已，如今人们的道德观已经下滑到什么地步了？不道德的行为自古都有，但在古代多少是需要遮遮掩掩一下的，现在呢？居然光明正大地做了。这个话题敏感，具体的我不多说，只是希望诸位认认真真地想一下。

金老师提倡白话入赋，只是站在赋这个文体当前的发展上看问题，而我是站在这个文体的背后看问题。这就是区别吧？

2，作赋提倡无规则限制的问题。

这个问题说来话就有点长了。我这里长话短说，这方面我比较赞同“先负百斤而后能行千里”这个看法。

自古学文，无不是先从“小学”入手，这个小学指的是音韵，字形，训诂方面的基础内容，然后再学“大学”，也就是思想方面的内容，诸如四书五经，道儒经典等等。

再下来才是文学技法类，这个过程大体是先散章，然后联语，再诗词，骈文，赋。而关系到赋时，必是先骈赋，再律赋，最后文赋。这个排序并不是说那种赋更高明，而是根据这个赋体的特点来归纳的。

换句话说，文体赋是需要经过无数的积累，才能有所成就的。这个可称之为“先负百斤而后能行千里”。基本上我们数的出来的一些唐宋大家，大抵都能够做的一篇好骈律赋。

这些知识被人遗忘的太久了。连白居易，欧阳修，苏东坡这些名家，无一不是骈律赋好手。苏东坡虽然自成“文散赋”一家，但那也是在长期精工要求之后的一种突破，观其青年时代的作品，还有他存世的八篇律赋，其要求之严格，恐怕会令我们许多人汗颜。

先不严，何来宽？先自宽，必自乱，这个道理其实非常简单。今人做赋，尚未形成自己的风格前，就贸然想去缚束，登万仞，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若出现那种万年一遇的奇才，可以不先严格要求自己，就能纵横开阔的人物，又当别论了。不过我觉得，如此奇才，当前怕是没有的，起码从现在能够看的到的，所有辞赋人的作品来看，我这个推断不会犯“愚眼失珠”的错误。

换句话说，学古典文学先期，若能像古人一样扎实打好基础，那以后才能真正达到“横骛别趋”的境界。古典文学不是一蹴而就的。从知识面到具体技法，皆是这样。

具体点儿说，一个能够按章法把赋做好的人，若要他抛开这些条条框框来写文章，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反之，若从开始就不讲章法的人，让他严格起来的话，怕就要了他的命了。

再拿欧阳公举个例子，许多人都认为他与苏东坡皆为宋代“洗一代文风，开一代宗风”的“文赋”大家。确实是如此，但是大家不要忘记了，欧阳修其实还有个“律赋”名家的名头呢。

他存世的律赋有十几篇，其省试之作曾经被列为榜元，殿试的《藏珠于渊赋》等均为时人称许不已。《大匠诲人以规矩赋》也以精严而名于世。

而这些都是律赋。并且都是欧阳公20几岁的作品，至于其文赋的代表作品《秋声赋》是在他50多岁是才写就的。这样是不是可以说明欧阳修肯定是严格按章做赋过的？我想答案是肯定的。

至于王勃，白居易，范仲淹等等就更不用说了。其实要在历史上找一个没有经过严格按章法做文章，就能兀立惊世，独开新风的名家出来，要比证明“先严后破”困难的多。或许还真是找不到这样的人物。

学古典文学之初，无论是“诗词联赋”，都一定要认真严格，这个就是我的观点。万不可抱“我是天纵之才，不学或学而不严，也能自成一家”的想法。抱这样的想法，或许能写好小说故事，但是绝对学不好古典文学。古典文学没有任何捷径的，真需要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不管你有多聪明。

另外要请金老师注意一点，你所提倡现代人做赋应多作文体赋，可历代的文体赋，虽然不看重骈对与音律，但绝大部分是以文言文为基础的（要注意，古代并不是没有白话，只是不在文章中使用而已），这与你另外提倡的白话入赋是个冲突。

如果按金老师的看法，骈对不讲，音律不管，还要白话为主，这个怕不是文体赋吧？不知道算不算现代散文诗。其实我说心里话，如此喜欢无拘无束的人，如此喜欢白话通俗的人，就没有必要去学什么赋，直接向现代文学领域发展多好嘛。

3，讲平仄对仗的赋是“阴柔”的，而不讲这些的就是“阳刚”的问题。

这个问题我确实是第一次听到，很惊讶。如果按这个逻辑，我可以保证地说，自古自今，自音韵学成熟之后的唐代开始，就没有一个读书人是阳刚的！这个概念确实比较吓人，呵呵。如《讨武则天檄》这样的，骈对精严，平仄精严的，掷地有声的骈文，也不是阳刚的了。

其实啊，金老师是把文章的骨与法混淆了。文章立骨，在各人的认识修养，不在文体。“骨正则风端”，任何文体都可以“立正骨”。这个是常识。再说了，现代散文是什么都不讲究吧？那是不是都是“阳刚”的呢？这个问题我不想说了。

总结下：

其实现代文与在文言文体系上衍生出来的诗词赋，各有各的应用领域。不应该相互排斥。有古典天赋的，自然应该以后者为主，有现代文天赋的，自然以前者为主。千万不要认为自己什么都能，什么都会。至于以个人喜欢去提倡什么，这个问题要公平看，换句话说，金老师你提倡俗赋派，那不也就要大家都向你这样才好吗？

所以，我的看法是，文学路上，“道不同不相为谋”。各走各的路才是道理，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彼此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