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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校书”被贬为营妓:惹怒封疆大吏后果很严重

读罢薛涛的故事,我总耿耿于怀韦皋的残酷无情,也不理解这个威名远扬,主政西南多年的节度使为何如此不懂得怜香惜玉,将自己喜欢的女人贬为营妓。深读些史料,了解韦皋,才对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有了一些理解。

韦皋是唐代中期的著名将领。生于公元746年,20岁从军,35时任陕西陇州代理节度使。唐德宗时期,公元783年,泾原节度使姚令言的五千军士哗变,占领长安,被免职在京师的原凤翔陇右节度使朱泚被乱军拥立为王,德宗不得已仓皇逃到奉天(今陕西乾县),朱泚率领叛军围攻奉天。在这紧要关头,凤翔军队中朱泚的部将牛云光、苏玉等,看韦皋非常有才干,就想发动兵变劫持韦皋投奔朱泚。韦皋将计就计,把牛云光,苏玉这一干叛将等杀了个一干二净。收拾了这些叛军之后,又派了使者和吐蕃国联络,让局势安稳起来,为平息叛乱和保卫德宗皇帝能够还都长安,起了决定性作用。由于在本次事件中的出色表现和功劳,韦皋被升为金吾卫将军,不久升为金吾卫大将军,就是负责宫中及京城日夜的警戒和巡查任务,他十分忠于皇帝,也深得皇上的信任。

公元785年,韦皋被德宗皇帝任命为剑南西川节度使,成为镇守西南的封疆大吏。在唐朝,剑南西川节度使的职位非常重要,因为蜀地是一个非常不好镇守的地方。蜀地的民风强悍,少数民族众多不说,南面有南诏,西面有吐蕃,都是大唐开国以来的宿敌。韦皋是一个智勇双全的将领,他到任以后,首先安抚当地的少数民族,然后又与南诏国和好,成功离间了南诏与吐蕃的关系,全力对付唐朝最大的外敌吐蕃。他足智多谋,又英勇善战,屡挫吐蕃。据史书记载,韦皋在蜀地二十一年,总共击破吐蕃军队的总数是四十八万,擒杀节度、都督、城主、笼官一千五百,斩首五万余级。韦皋因战功卓著而加授检校司徒,兼中书令,十几年后,韦皋因数次平息吐蕃叛乱而被晋爵为南康郡王,永镇西川。

也就是韦皋任西川节度使的时候,认识了薛涛。薛涛是唐代一个有传奇色彩的女诗人。她本是官宦之女,父亲薛郧在朝为官,因得罪了当朝权贵而被贬谪四川,又因重病而命丧黄泉。年仅14岁的薛涛和母亲俩的生活立刻陷入困境,薛涛不得已,在16岁加时入乐籍,乐籍就是注册歌伎的意思,地位相当于奴隶,当时也称为官妓。

韦皋出任剑南西川节度使期间。在一次酒宴中,韦皋让薛涛即席赋诗,薛涛提笔而就一首《谒巫山庙》。据说韦皋看罢,感觉这首诗完全不像出自风尘女子之手,被诗中愁旧怅古的深意打动,从此就特别怜惜薛涛。因为对薛涛喜欢和爱怜有加,韦皋竟然一时头脑发热,凭着他的威名和功劳,向朝廷打报告,为薛涛申请作“校书郎”。“校书郎”的主要工作是公文撰写和典校藏书,担当此职要有进士出身的人才有资格,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哪一个女子担任过“校书郎”。这个请求,当然没有得到朝廷批准,但这件事还是不胫而走,人们争相目睹这位才色双绝的“女校书”。

薛涛在府中伴了韦皋5 年。这五年,薛涛确实在节度使幕府内很受韦皋器重和“宠爱”,她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娱妓”,她实际上是韦皋的智囊、秘书和情人。韦皋让薛涛非常风光,出门有车相随,进入帅府也是座上宾,而且美人佐政,真是红得发紫。可以说,这位西南地区的最高长官,把薛涛给捧红了。

一时间薛涛住处门庭若市,心中也涌起浮华的骄傲。这时候,薛涛有两件事,引发了韦皋的震怒。第一件事是随着薛涛的名气越来越大,达官贵人为了求见她,纷纷送她钱物,她不拘小节,全都照单收下,但把收下的钱财,一文不留,全部上交国库。另一件事是她和许多才子佳人眉来眼去,还亲手用胭脂掺水制出红色的小彩笺,题上诗句或者自己的名字,赠与那些她心仪的来客,成为后世传颂不已的“薛涛笺”。而且他周旋于王公贵族的时间多于侍奉韦皋,这让韦皋非常的不爽。

这两件事让韦皋又怒又恨,一生气将她由官妓贬为营妓,送往松州边地“慰劳”军士。

偏远的松州,就是今天的松潘县。地处西南边陲,人烟稀少,战事频繁,军官粗野,士兵莽撞。一个弱女子,到了那里,如羊入狼群,薛涛受到了粗鲁的蹂躏和非人的折磨。残酷的境遇让薛涛一下子明白了、清醒了,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原来,她就是一只可以随时被拈死的蚂蚁。离开对韦皋的依附,她什么都不是。而要离开这个地方,韦皋是唯一的救命绳索!薛涛别无选择,无奈之下她写下了《十离诗》,向韦皋妥协和求饶。薛涛把自己与韦皋的关系,比作离了主人的流浪犬、离了手的笔、离了马厩的马、离了笼的鹦鹉、离了巢的燕、离了手掌的珠、离了池塘的鱼等等。诗中语气之卑微,让人不忍心读。一位女诗人,如此的贬低自己,向韦皋认错。这是一个绝望中的女人,强忍着委屈的疼和泪水,向权势摇尾乞怜。她如此低头服软,如同趴在地上,苦苦求饶的小狗,让韦将军的虚荣心想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于是,韦大人高抬了贵手,把薛涛从松州边地释放回来了。

经历此事,20岁的薛涛彻底看清了权贵反复无常的真面目。在以后的岁月里,当每一次面对权贵时,她都会从回忆里拎出这段血淋淋的往事,以此警醒自己。说到底,她只不过是男人眼里的玩物罢了,谁又曾真的懂得过她,更何谈真心爱她?

从此,薛涛向对方提出“辞职”,永远脱离了“乐籍”。回到成都,清心寡欲地住在浣花溪边。

韦皋为何要将他的“女校书”贬为营妓呢?笔者认为其原因是很复杂的。从情感角度来考量:一方面,薛涛确实有冷落韦皋的行为。进入节度使府四、五年后,她已经由一个含苞欲放的青涩少女变成烂漫绽放、魅力四射的少妇,其“成熟的女人”的风韵,吸引了众多男子。许多优秀异性对薛涛的倾慕,让薛涛追求婚姻的渴望逐渐强烈。而她的官妓身份,韦皋是不会给她任何未来的。因此,在日常生活中薛涛对过往的优秀男性出现“亲近”、“主动”或者更“过火”的行为,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有意或者无意间对韦皋的疏离,这让韦皋有了“吃醋”的感觉,这样后果自然是很严重的。另一方面,毕竟两人相处四、五年之久,“蜜月期”已经有点渐行渐远,不再新鲜,韦皋从内心没有了对薛涛的激情,迷恋度已经大大降温。所以,当薛涛有“出格”的行为,韦皋恼怒后,就毫不怜惜,绝情地将她贬为边关的营妓,弃之如敝履,不想再拣回。

但笔者认为,单单从情感的角度分析原因,认为韦皋是因妒嫉生怨恨,重罚薛涛不是主要的原因。权倾西南的韦皋身边不缺女人,而且他也没有真心爱上她,因为薛涛连妾都算不上,至多是韦皋的消遣品。我认为更多应该是政治和权位上去分析。从史料中,我们可以看出,韦皋是一个非常忠于朝廷的将领,也是一个非常有建树的地方官员。薛涛对达官贵人送来的钱物全都照单收下,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搞坏了西南官场的风气。而且还公开上交礼金,让幕府的人都知道。这让韦皋非常难堪,甚至是担忧。因为在唐代,官员贪污受贿,后果是非常严重的。惩罚措施也是比较严厉的,一个官员贪污受贿,他的亲戚、举荐者、上级甚至同门都可能会受到惩处。反之,如果官员的家人、亲属贪污受贿,官员也要受到制裁。韦皋是一位忠于朝廷、有原则、有追求的地方大员,他十分爱惜自己的政治前途。薛涛这样行事,自然是捅到韦皋的命门。另外,作为远离朝廷的韦皋,时时担心朝廷对他有不信任,薛涛所为,难免会给心怀不恻之人进谗言留下口实。所以,笔者认为韦皋主要还是为了仕途和事业,抛弃了薛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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