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论阁】艺术史学家，评论家雅各·卢森堡在谈到伦勃朗时说：和他同时代的画家，用画笔描绘周围的世界，而伦勃朗，用画面展现自己的心灵。更进一步，伦勃朗不仅展现了自己的心灵，更撼动了那个时代，启发每个人关注自己的内心和心灵，也就是说，他启发了民智，走向了“启蒙运动”，这就是为什么伦勃朗是更伟大的艺术家，是“巴洛克智慧”的高峰。而这一切，都来自纵贯其一生的百余幅自画像。
德国著名艺术史家，图像学家潘诺夫斯基（Erwin Panofsky）（1892年—1968年）曾指出，“肖像画”（或所有的“视觉艺术”）分成三个层次，第一，所见即所得；第二，所见即感悟；第三，所见即本质。而在笔者看来，伦勃朗从富有天赋的少年时期到功成名就的中年阶段，再到贫穷潦倒的晚年的自画像正是这三个层次的写照；抑或说，这三个层次也是艺术家生命经历的写照。
1. “所见即所得”的青年时代
上图是1628年伦勃朗的第一幅自画像，这幅油彩木板画可以看作是伦勃朗面对自己的开始，也是走上“光影对比”的艺术道路的起点。作品中卡拉瓦乔籍里柯的影响非常明显，那种刻意追求画面精细和光影效果的生硬之感也很强烈。
而就是这幅作品明信片大小的自画像曾引发了欧洲政府极大的关注。作品在拍卖市场上一出现，价格连续走高，英国政府甚至为了使其留在本国人手中，不惜一再出台限令，延长出口，以等本国有更高人叫价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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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1634年；右上：1629年；右下：1928年 |
无论是1628年不知天高地厚的仰头大乐的生硬展现（右下图）还是1629年文雅自信、仪表堂堂地精心处理的光影对比（右上图），都体现了作者技法上的迅速提高。而到了1631年年《穿东方服装的自画像》（左图）时，无论是个人情感表达还是绘画技巧都已有明显提高：明暗处理更加得心应手，同时自身的直率、真诚、自信精神面貌也在这“东方异装”的作品中一一体现。
这就是青年时代：英姿风发，气宇轩昂，世界就在前面，触手可及。
2. “所见即所感”的中年时期
《解剖课》等商业作品使伦勃朗名声大噪，订单如雪片般飞来，同时和富商女儿的结合使得他艺术、爱情和经济三丰收，这是他生命中最辉煌的阶段。此时的自画像都是展现他志得意满，冷静成熟的展现。
在1635－1636近十年的自画像中，伦勃朗的整个感觉是冷静执着的，他把如同贵族一般展现自己，作品尺幅不大，但均注重神情刻画，力求细节的写实，同时他开始在作品上用“伦勃朗”签名，充分显示出他在艺术上的成熟和自信。但即便如此，他的眼神中也总含有一种忧郁，一种只能用“忧郁”才能解释弥漫在他的画面的朦胧的黑暗色调。对于像伦勃朗这样的思考的人，无论生活的处境怎样，都无法使他摆脱内心的悲哀色彩。这也是为什么笔者认为他的艺术追求也和委拉斯贵支完全不同。前者是一种自我肯定和充分思考的艺术，而后者则更现实的追求物质和世俗世界的富足和肯定。
这就是“所见即所悟”的中年时代。
l “所见即本质”的晚年时代
生命总是总到苦难处才会有所领悟，由衰到盛是好事，由盛而衰则是“痛的领悟”，曹雪芹是这样，纳兰性德是这样，伦勃朗也是：当事业受到挫折，孩子一个个夭折，妻子最终也离他而去时，贫寒交加，孑然一身的他再次开始面对镜子，看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小伙子，那个曾经功成名就的贵族，他知道，是时候回来做自己了。他的自画像数量于此时大幅增加，也就是说，“面对真实自我”的思考大幅增加。
晚年的伦勃朗大约有60张自画像，这些作品连接起来，仿佛是生命真正的沧桑像电影一样再次展现。伦勃朗以娴熟的表现方法不加修饰地描绘真实的遭遇和心境，画作传达出的精神力量尤其感人心魄。英国美术史学家肯尼斯·克拉克在作品《伦勃朗序说》中写道：“即使是对绘画没有任何兴趣的人，也会被他作品中那种其它画家作品中无法见到的形式所感动。他似乎一直挖掘到人生的根源，并将自己的内心世界展现在我们的面前。”
这才是“所见即本质”，一种生命内涵中精神层面的表现，一种生命本质的表现。
l 一个人的尽头
1669年，63岁的画家用一副绝世的完美之作，为自己的艺术划上了句号。所有人无不在此画前动容，因为那里有一个经世老人最真实的眼神：大起大落后，看破一切的老人在离去之前向这个世界投注苍凉的一瞥……生命就是玩笑，但社会把你看成了废物，你却作为最底层的守夜人，通过作品引导社会进入另一个阶段——启蒙运动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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