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今天开说红楼梦之水下冰山(三十一)——“不倒翁”林之孝家的。所谓不倒翁,就是任凭风吹雨打,我自摇而不倒。要达此境界,须有识人之明和驭人之术。唯有这样,才能见招拆招,逢凶化吉。林之孝家的人情练达,自然混得如鱼得水。下面就来细说说。
对王熙凤示愚
在凤姐眼里,林之孝家的是“锥子扎不出一声儿”的“地哑”。但人家教训起宝玉来可很能说。那为何单在凤姐面前装哑?原因有二:一、凤姐口才太好,她避其锋芒才能少受其害。话要都让她说了,还让凤姐说什么?二、凤姐御下太严,守愚藏拙才能少说少做少错。
她以才拙为由推脱凤姐交给她的苦差事。凤姐缺手下,让她好好挑两个使唤丫头。她嘴应心不应,就是不挑。挑人难呐,挑得好是本分,挑不好是处分。除退可守外,示愚还进可攻。她以受教的姿态,认比她年纪小很多的凤姐为母,以求凤姐对她少些苛责,多些包容。
鲍二家的因与贾琏偷情时被凤姐撞破而自杀,其娘家亲戚要告官。她威逼利诱,答应给钱私了,谈妥后才向凤姐禀报。凤姐表面不乐意,实际很同意,否则不会任由她带贾琏去处理而不过问。至于要给多少钱,她则不再插手。替领导干黑活却不背黑锅,功夫都在平时。
对贾探春示敬
探春机敏过人。不知好歹的吴新登家的竟敢给她挖坑。她非但没跳,还反将吴一军,为自己树立了领导权威。反观林之孝家的,她对探春简直恭敬得无以复加。身为临时管家的探春最想下属对她敬畏,林就给足她敬畏。林敬她,反过来她也尊林。以敬换敬,彼此成全。
惜春屋里小丫头彩儿的娘说话不干不净,林要撵她出园,带她来见探春。探春正在下棋,因“一块棋受了敌”而“只管抓弄棋子作想”,压根没看到林。再加上其他人也不提个醒儿,林傻站半天,直到探春回头要茶时瞧见后才结束“罚站”。三姑娘真是好大的排面呀!
探春没立刻同意,而是先问怎么不回李纨,她说已回过,又问怎么不回凤姐,她还未答,一旁的平儿忙向探春建议别去回,说自己回去后带话就成。探春这才命她将人带走,并叮嘱她“等太太来了,再回定夺”。可见探春做事有礼有节。上司守规矩,下属岂能坏规矩?
对贾宝玉示亲
林之孝家的拍宝玉马屁拍得标新立异。别人都给宝玉送动物形风筝,独她送美人形。毫无疑问,这做工精致的美人风筝必是高级定制款。可惜这回她又拍在马腿上了。美人飞不高,恨得宝玉“掷在地下”。多亏黛玉指出是顶线有毛病,让人去另换线就好,宝玉才消气。
宝玉是未来的当家人,讨好他百益而无害。可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奇珍异宝对他没多大吸引力。只有水作的女儿能讨他欢心。贾珍书房中挂的美女画像,刘姥姥编的美女故事,宝琴讲的西洋美人写的诗,他都很感兴趣。善于投机的林送他美女风筝,也就顺理成章了。
装得和领导爱好相同,三观一致,貌似达到了“同爱相求”和“同志相得”的境界,增进了双方的感情,巩固了自己的饭碗。但时间一长,真相难免暴露。届时,轻则上下离心,重则反目成仇。同而不和的雍正帝与年羹尧相爱相杀就是好例证。和而不同才是相处之道。
对赵姨娘示近
林之孝家的另居别府,不可能对荣府中发生的每件事情都及时发现并深入了解。为便于开展工作,她让“好察听这些事”的赵姨娘做她眼线。不光是她,其他管家娘子也都和赵交好。赵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指望借此激化她们与凤姐的矛盾,好让凤姐不痛快,甚至下台。
周瑞家的怂恿凤姐捆了冒犯尤氏的婆子,并假传圣旨,让林即刻进府处理。林忙回荣府加夜班。进园后,尤氏不明就里,跟林说“已经撒开手了”。林只好出来,半路碰见赵,赵把打听到的原委告诉她,并挑拨说他们“太张狂了些”,戏弄顽算她。凤姐又完美躺枪了。
然而,“薄施厚望者不报”。想用小恩惠换大回报,注定要失败。爱打听八卦的不止赵一人,她的利用价值有限,否则吴新登家的不会给她女儿设套,众管家娘子也不会“有了事就都赖”她。所以,林对她外显亲近,内藏疏远,根本没把她当自己人,也没把她当盘菜。
林被周瑞家的坑害时,人前不怨而人后下刀,受秦显家的贿赂时,只拿小惠而不下重诺,遭两姨亲家打脸时,颜面扫地而未受株连。趋利避害的背后是她对人性的深刻洞察。“可为帝王师”的《素书》正是一部讲为人识人用人的奇书。深读此书,或许有助于洞明世事。
咱下次开说红楼梦之水下冰山(三十二)——一箭四雕的周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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