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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再生缘》第二十一回-第三十回

《龙凤再生缘》第二十一回 成宗主金殿劝和 刘皇后内宫赐妾

却说苏映雪见景夫人要认他为义女,好不欢喜,忙向前拜曰:“既蒙母亲不弃,请受女儿一拜。”恭恭敬敬拜了八拜。夫人向前扶起曰:“小女远嫁故乡,小儿同媳妇孙儿荣任江南,只存老夫妇甚是冷落。今得女儿伴我夫妻老景,真是三生有幸。大女儿取名丹华,今尔可取名素华。”看官切记,素华就是苏映雪了。此时天色已明,女婢进上一杯参茶。夫人对素华曰:“尔方才坠水感冷,这是参茶,尔可去吃了。”素华推辞曰:“母亲年高,正当补养,女儿年轻,怎吃参茶。”夫人笑曰:“此物老身常服,女儿罕吃,不必推辞。今为母女,凡事从便,素华随即吃下。夫人引迸舱中梳妆,又取绫缎以及珠玉首饰,使其更换。随后取出许多银两,赏赐合船梢公水手,家人女婢各赏银三两。众皆叩谢。不须臾,素华更换衣服首饰出来,更加娇艳。夫人喜曰:“如此打扮,与我大女彷佛,真不愧相府千金。”就令众家人女婢俱来拜见小姐,“从今以后,即称为二小姐。”家人领命,俱皆小心奉侍。素华谦恭有礼,孝敬夫人,待下以宽,夫人更加爱惜。且喜一路顺风,日夜扬帆,不上一月,早到天津港起岸。家人雇人夫役,搬上行李,夫人母女上了大轿。一面报到京城相府,许多大臣出缄迎接,伺侯夫人。相府员役预备大执事,跟从夫人起身。梁相亲自出来迎接。不多时,夫人来到接官厅,入内吃点心。梁相代夫人谢了众官,先回城中。夫人笑对素华曰:“少时若进府,可如此如此,与体父作耍。”小姐笑允,母女上轿,众官随后进城,好不兴头。

  夫人进入右相府庭中下轿,梁相迎接,相揖坐下。素华亦是一乘暖轿停下,却不出轿。女婢随后纷纷进来。梁相疑惑,急忙问夫人曰:“暖轿内却是何人,因何不出来?”夫人亦不回答,回顾女婢曰:“快请小姐出来。”女婢向前,开了轿门,素华缓缓出轿前来。梁相彷佛认是自己女儿,乃埋怨夫人曰:“夫人真是溺爱不明,人家娶室,原为侍奉公姑,你怎将女儿带进京来,贤婿母子岂不见怪。”夫人闻言笑月:“太师细看此女,岂是你的女儿否?”梁相仔细一看,面貌虽似,年纪却少几岁,实系不明何故,心甚疑惑,间曰:“此女好似我儿,但年纪略少,不知其故。”景夫人曰:“你的女儿在家孝养婆婆,我想好带来。此女乃我一向瞒你,是私养的女儿,与你何干!“梁相暗想,这话颠倒,难道夫人另有一夫,同生此女?故沉吟不语。夫人就对素华曰:“此亦是尔父,可前来拜见。”素华即向前要拜。梁相忙摇手曰:“尔非吾女,不要乱拜。”素华只微笑,立在一面。梁相又间夫人曰:“此话甚是胡涂,使老夫满腹疑心。究竟为何,请夫人细说。”夫人即说明苏映雪节烈投水情事“因见其貌似女儿,特认为义女,取名素华。一路船上全赖此女侍奉,极其尽孝,方不寂寞。”说罢,令女婢铺毡,小姐好得拜见。梁相方始明白,大喜曰:“不意小户大流,如此有志,诚可钦也。”女婢早已铺好了红毡。梁相曰:“女儿只行常礼,不必下拜。”素华曰:“女儿得蒙二大人收留,真是死生骨肉者怎敢不辞。”说罢,恭恭敬敬拜了八拜。梁相即着女婢扶起,坐于一旁,女婢呈上酒席,三人同饮,就令收拾弄萧楼,与小姐做卧房,饮至尽欢方散。数日后,买了两名十二三岁绝色伶俐的女婢,一名小弯鸾,一名翠鹤,与素华使唤。素华心念生母,自思孟府必然厚待,不必过虑,遂意伏侍梁相夫妻,不表;

  且说祁相等俱从旱路进发,将到京城,刘奎璧先差一家将赶路,进京报知父亲,好作准备。这一早,祁相同孟士元父子并刘奎璧齐到午门候旨。成宗先宣祁相入朝,朝见毕,成宗安慰曰:“难为老卿劳苦,朕甚不安,赐卿官回原职。”祁相欠身曰:“臣劳而无功,甚为有愧,何劳陛下褒奖。”成宗疑惑问曰:“这是何说?“祁相曰:“臣于三月二十二日抵昆明县,择于三月二十八日行聘,四月初二日完娶。谁知孟氏临嫁暗带利刀,及至刘府,行刺刘奎璧不遂,砍中刘国舅左额角,因畏罪投落昆明池,尸首无存。次日孟士元父子到刘府吵索人命,欲讨尸首。刘国舅与其喧闹,吉其教女行刺。臣不能决断,现在午门外候旨。”成宗骇然曰:“郎才女貌,何故行刺?”祁相方把刘国舅三箭一空,皇甫少华全中,“孟氏耻于重婚,矛潜戳刀行刺是真等情奏明。帝方省悟叹曰:“但不知先生当时如何处置?”祁相细把令有司立下节义牌坊,旌表孟氏节义,孟、刘二臣不从,特同来面奏,未知圣意作何处份?”成宗闻言,沉吟一回曰:“律无二理,丞相所议,至当不易之言,寡人亦是如此处份。”即传旨宣。孟士元细奏,“刘奎璧射袍,只中二箭,包藏祸心,遂于小春庭放火,““幸神明救脱,今又满奏赐婚。臣遵旨遣女出嫁刘府,不意欺臣懦弱;将女谋命灭尸,望乞明断。”刘奎璧亦上前诉曰:“臣虽不才,匹配孟氏,未为玷辱,况是奉旨赐婚。不意孟士元教女行刺,幸臣眼快,不至伤命,只砍中左额角,虽经日久,现有痕可证。孟氏自知缺理,投入昆明池,一时风浪大作,打捞不及,尸首漂流无踪。次日孟士元父子冒味良心,迸府吵索人命。乞为伸冤,根究孟士元使女行刺之罪。”孟士元辩曰:“臣若不愿,便不遣女出嫁,既是投池,便当捞尸还臣。明是刘奎璧恃势说起重婚,臣女知耻,恶言回答。国舅乘醉杀死,因此灭尸无证,复又装伤,希图脱罪。若不偿命,臣心何愿。”成宗见刘奎璧人物俊雅,已自欢喜,乃曰:“二卿不必争辩。”即对孟士元曰:“联方岔间祁相,已知其详。肤实念卿女错配叛反,误了终身,因此赐婚,完全尔女良缘。不意尔女节烈,带刀行刺,惧罪投池。谅卿决无教女行刺,实肤迫死尔女,与刘奎璧无千,是寡人之误过也。二卿乃是同朝之臣,还要尔等齐心协力,同辅朕躬,从此两下稠睦。”传旨着差官带诏,命云南巡抚给出库银,在昆明县速遣节义牌坊,睡表孟氏节烈。孟士元叩头谢恩。帝命孟士元父子领旨,各复原职。帝又令刘奎璧领镇国大将印,在朝供职。刘奎璧谢恩曰:“深蒙陛下隆宠。”帝又曰:“御妻思念满门亲属,国舅可以进宫朝见,以叙手足之情。”就着内监引国舅朝见皇后。刘奎璧随内监迸内,到了昭阳官前,内监迸宫,见刘皇后曰:“奉圣上差遣,送到刘奎璧在官门外候旨。”原来刘皇后乃是织女娘娘降世,秉性孝友仁慈,一闻此言大喜,便宣进宫。奎璧入宫,山呼朝见。皇后笑嘻嘻传旨曰:“御弟乃手足至亲,何必朝见。”刘奎璧曰:“君臣之礼,焉敢紊乱。”皇后曰:“御弟平身赐坐,奎璧坐旁绣墩。监官献茶毕,皇后问曰:“贤弟几时完娶?”几时起程到京?”奎璧曰:“臣于四月初二日完婚,初六日起程,因同祁相相从早路进京,今日乃是七月初五日,早间方得到京面君。”皇后曰:“数载埃违,且喜贤弟长成如此雄壮,真是家门有幸。未知孟氏与贤弟可相得否?”奎璧曰:“孟氏带刀,才饮合?酒,便拔刀刺臣,幸得躲过,刺中左额角。孟氏俱罪,投下昆明池而死。次日士元父子吵索人命,故一同早间面君。”皇后大惊曰:“不意孟氏如此节烈,未知天子怎样处份?”奎璧又把朝廷判断奏闻明白。皇后心知孟氏贞节,乃曰:“朝廷如此决断秉公,但不知母亲贤妹在家颇好么?“奎璧曰:“全赖娘娘庇福,母亲一向壮健无事,妹子赤已长成,敬守方饯,无须娘娘过虑。”

  皇后曰:“这等话实为可喜,难得今日手足相会。”传旨备下九龙筵,前来庆贺;又着内监宣诏秦少媚、杜含香前来。不须臾,只见二名绝色宫女,竿可十七八岁。朝见毕,皇后令立茬一旁,笑对奎璧曰:“此二女一名秦少媚,一名杜含香,非但美色,且又举动端庄,含香更知文墨。我一向欲使其成人,不便近侍天子,恐被所染。今孟氏已亡,先赐二女侍奉贤弟,若生儿亦是美事。尔再慢慢打听,若有才貌双全宦家女子。那时哀家奏主赐婚,以完室家之好,若何?”刘奎璧谢曰:“多蒙娘娘厚赐,臣敢不感激。”皇后传宣赐坐,乃谓二女曰:“汝若小心侍奉御弟,早生贵子,终身有靠。”二女见刘国舅少年俊美,十分欢喜,向前谢恩。皇后备二小轿,令太监先送秦少媚、杜含香二女往国文府中。筵席已备,国舅与皇后入席,女乐奏动音乐。酒过三巡;肴供数套,奎璧辞席出宫,上马回府,拜见父亲,又与吴淑娘相见,刘捷间些家中事件。是夜二女就与奎壁同寝,成亲之际,方知皆是处女,自此留心要娶正室夫人,不表。

  且说梁相亦在殿随驾,因闻孟士元所奏,心疑素华必是孟丽君。假作名字为苏映雪的,应该使他父女团何方好。及至回府,进入后堂,怡遇景夫人;五在此处要坐。一见丈夫进来,即立起迎接,上前相见。梁相坐下曰:“我有一事间女儿备细。”夫人曰:“太师何故要问女儿产梁相就把孟、刘及祁相所奏,朝廷劝和,建立孟氏节义牌坊等情细说一遍。夫人连声赞曰:“难得孟氏有胆,代夫报仇,死得可伶。但刘奎璧青年迫死烈女,日后天道必有报应。”梁相曰:“夫人说得是。”只是有一件可疑之事,我想孟氏投水昆明池,凑巧我次女亦投入昆明池,那里有许多节女,看来莫不是孟氏变名,亦未可知。”景夫人曰:“相公之言是也,若孟氏改名,相公当如何打算?”梁相曰:“疏不间亲,若是孟氏,自当密送交还孟士元,完其天性至亲。”夫人曰:“妾自得此女同来,得他克尽孝道,娱我老景。若果是孟氏,我只通一密信与孟士元,使其无忧,女儿我要留在身边,决不送还的。”梁相曰:“夫人休说混话,问明再作商议。”即着女婢速请小姐前来。女婢奔到弄萧楼下,叫曰:“奉太师夫人之命,请小姐到后堂渝话。”不一刻,素华下楼问女婢曰:“太师夫人请我何事,你可知道否?”女婢一头行,一头说,就把孟尚书与那刘国舅早间面君,朝廷判断,太师因疑小姐是孟氏改名,故请小姐间明,要送小姐回府,夫人要留小姐等情说明。素华暗想,为一个弱女,致使两家面君。但我母在孟府,谅孟家满门决不薄待。我今若认作是那孟氏,不过是乳母之女,若认作苏氏,梁相决不疑惑,亦不往问孟尚书,我就是一位相府千金,岂有舍贵就贱之理?早到了后堂,上前向梁相夫妇各作了四个万福,然后坐在一旁,问曰:“爹爹母亲呼唤女儿,有何吩咐讨梁相细说孟尚书与刘国男面君,朝廷判断等情,“我想昆明池一个小县,一时那有许多节女,尔莫不就是孟小姐改名?若是,待老夫密送尔与令尊相会,完全尔天性大伦。可从实说来,不必隐瞒。”素华曰:“二位大人尊前,怎敢欺瞒。女儿果是贫士之女,晓得甚么孟小姐,怎敢冒认,大人何必疑心?且昆明池周围数里,直通大江,岂只一位孟小姐而已。”梁相夫妻大喜曰:“我亦实难舍尔回去,但尔乃是至亲父女,我不得不送尔回家。尔若果不是孟小姐,便可住我家,娱我晚景,真乃天从人愿。”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龙凤再生缘》第二十二回 孟小姐换姓改名 康若山移花接木

却说素华再陪梁相夫妻坐谈些家庭钟话,乃辞别回楼,寻思:常说孟小姐的命好,如今不比我好矣。我今在相府,呼奴使仆,锦衣玉食!难得小姐主婢奔走天涯,二人无限苦恼。天若可伶,使其到此,以报大恩于万一,但恨皇天不肯与人行方便也。每想到前情,便自珠泪交潦,又不便对人说的,只是暗自悲伤。

  且说孟小姐自四月初一早逃走,主仆同骑,赶到天明,已离家二十余里。赶到一百四十余里,主仆不便同坐一马,乃雇乘小轿自坐,将马给与荣兰骑着。是日方寻客店,租了一座房,二张牀,主仆饱食,各自安息。小姐对荣兰曰:“若人问我来历,可说我是昆明县书生郦明堂,字君玉,要进京求功名。尔名荣发,这荣兰颇近女流,又兼貌美林惹人疑心,从此可改名荣发。今对尔说过,免得临时匆惶,露出马脚。”荣兰称是。主仆二人,一马一轿,或明堂坐轿,就把包袱放在轿内。明堂体恤荣发娇弱,凡事爱惜。

  至四月中旬,来到贵州镇中,荣发受不得辛苦,就患起病来,即觅客店调息。明堂亲自理其脉症,将药吞下,服侍一切,而荣发不即适意。按邮明堂虽看过《本草纲目》,曾知药性,未曾习学脉理,一连诊到四天,反成了寒热。至二十日,仍不安痊。又遇连日下雨,一日夜降了数十次,实在烦闷。偶对荣发曰:“今天已是四月二十日了,未知到京尚有多少路程?倘赶进京不及捐监考试,须待后科,又要延缓三年,岂不老之将至。哀哀苍天,何其恨人至深!“荣发躺在牀上答曰:“相公矢志为此,谅天庇佑,功名定必成就。”此时房中业已上灯,荣发不觉沉唾。明堂独自对灯闷坐,寂静唱然,天又下雨,忽大忽小,初更后,好似深夜时景。百愁攻心,遂口吟一绝,叹曰:

  凄凉旅店五黄昏,苦雨偏惊远客魂。

  听得更深无一事,方知俱为写悲痕。

  郦明堂吟毕,独自无聊,解开包袱,取出一卷文字,披在案上,挑灯看玩。一时高兴,轻轻朗诵,清脆无比,早惊动了一位富商。这富商乃湖广武昌府咸宁县城内人氏,名叫康若山,字信仁,娶妻孙氏,夫妻相得,并无儿子。孙氏但生一女,取名胜金,却有几分姿色。康若山办只道命中缺子,不思取妾。因思吾女及笋,耍嫁个饱学佳婿,日后高中居官,亦荫我为外封翁,便是富贵人家。就吩咐媒人,女婿要择饱学书生,选来择去,恰好同县有个新递的秀才,名叫滑全,□年方二十岁,父母俱在,家资约有十余万金,务农为生。自己居长,尚有四个弟子,皆乍幼。这滑全十四岁出奇,恰遇学政出的题目正合着他熟读的旧文,抄上卷子,学政误取,进了威宁县第二名秀才,世人即称为神童。康若山只晓得买卖帐法,诗文一道,俱皆不谙;访问他才学,念书人只隐恶畅善,谁肯败人名声?俱称滑全奇才,定是末发的翰苑之才。康若山闻言大悦,许允婚事。及行聘过门,家中夫妻极其合式。孙氏只此一女,滑全随与父母相议,岳父母无子,我夫妻假意侍奉岳父母必定欢悦,将家财付我执管,此计甚妙。父母听从,滑全即向岳父母称伊父母尚壮健,又有四弟服侍,岳父母膝下冷静,小婿夫妻欲想常住岳家,侍奉一切,以尽孝心。孙氏听说,大为喜悦不已。惟有康若山村知其意,寻思我已无子,少不得死后家资与他们夫妻受用,且他的父母年过六旬,怎说尚壮?我夫妻只四旬外,且有童仆服侍,他若不贪想财物,岂肯丢去生身的父母,却来奉侍我二人么?此真势利不堪。我若说破,反似无趣。康若山自知夫人孙氏愚昧无智,反要说我无情,在女儿夫妻,却来怨我。我今诈作欢欣,掩人耳目,家财偏不交他执管,将计就计,使他大失所望。因假作喜色,对滑全曰:“女婿夫妻果然孝行,此事正合吾意。”滑金只道其中计了,遂搬来同住,百搬承顺,孙氏更加喜悦。

  按康若山家宅、田园、金钱各项,早交妥人执管,连孙氏且无权柄。滑金夫妻要用一文;亦须向执管人领出。这一年岁考,考在三等之后,深恐革去一领青衫,遂向岳父母说,使人进京捐纳九品职员,免了岁考罢,恰正岳父知其文理不通,亦恐其革去生员,只得用了数百金,代其捐纳职员,惟存心帐项出入,不交他管理。滑全无可奈何,只得使妻运动岳母孙氏。孙氏劝其夫曰:“女婿诚实俭朴,何不把银账交其管理?尔亦清闲。”康若山心思,我若是把家务交他,岂不被他笑我中计?乃诈言曰:“我所托的,皆是妥人。贤婿要用,即可向取,何等清闲,贤婿正可讲究诗文。若将家事交他管理,他便劳心费力,连才学亦荒了。本是爱婿,反为累婿。”孙氏信以为真,遂不再言。

  滑全颇有些恨岳父之意,康若山赤知其暗恨,总想我为无子,故被这惭打算,我今五十岁,四季补养,精神不减,岂真不能生产?妻孙氏年虽小吾一岁,力体微弱,不能受胎。今婿如此存心欺我无子,何不取一少年美妾,或能生子,亦未可知。即令媒婆探访贫家之女,只要才貌双全,不惜厚金,娶来为要。此言一传,就有许多贫人贪他重价,若得生子,便可得他财产,一时就有许多庚帖请来。康员外拣了一个寒士洪任之女,名柔娘,颇有姿色,年方十七岁,的是处女。员外用了四百余两银子,娶入偏房,却亦小心敬奉大娘,因此妻妾相安,甚是得巧。入门不过月余,柔娘已怀胎了,员外大喜。到了次年五月,康若山已五十一岁,柔娘果生出一子。员外收得赞礼珠玉甚多,满月以后,贺客满堂,真是热闹,皆称老蚌生珠。若山即将此子取名元郎,即叫一个乳母抚育。惟有滑全恨之入骨。康若山早知滑全暗中怨恨,诈为不知。再一年,若山已是五十二岁,自思我已生子,偏遇女婿贪财,待我再娶一妾,或得再生一子,正好气煞我存心不良之女婿,看他有何能为。就再用银子五百,再娶了贫民张大洪之女,亦是处女,名德姐,年方十六,亦有容貌。孙氏虽是不悦,却不敢多言。这滑全自思老儿不死,家资一定要花费,真是说不出的可恨也。康若山正喜二女和合。

  又过二年,已是五十四岁,自思我已老,岂能抚育元郎长大,我若先死,孙氏必将家产和女婿对分,且又袒护女婿,隐匿财产,名称对分,元郎母子无有十一。今尚算壮健,且再出外经商,吃三四年辛苦,亦可多得十万银子,就好设法分定,免得日后异言。乃领了四个惯出经商的家人,往外省买了七八万银子的珠宝,欲回家园。因遇连日下雨,路上泥滑难行,是夜办歇在郦明堂同店。又值天气炎热难睡,步出房外散步。正在纳凉,忽听书声朗朗,从门缝中偷看,拾见郦明堂乌发满头,比女子还要加倍。正为因热脱去头巾,看得明明白白。面形如莲子,颜色似瑞雪朝霞,秋波一转,百媚俱生,见一双玉手,洁白如雪。自思富贵生于手足,聪明生于耳目,看此少年,日后必是大贵人无疑。且珠宝我能识货,岂有人之贵贱反看不出之理?我今凭这目力进去,他必和我相会的,若肯认我为父,将来做官,我岂不荣耀呢?

  明堂已停了读书,此时康若山走将去,即轻轻敲门。明堂吃了一惊,忙将头巾戴上,问曰:“是谁?“若山低声答曰:“同庙客商,因见客官如此勤读,特来动问,大为不该。”明堂即开门相迎。若山入内,明堂忙移一把椅子,同若山分宾主坐下,壶中尚有茶,忙敬一杯曰:“旅舍不恭,望乞恕罪。”若山接茶谢曰:“多蒙足下如此过爱,老夫何以敢当□。明堂问曰:“老丈乡居何处?高姓尊名?作何营业?请道其详。”若山曰:“老夫姓康,名若山,字信仁,因贩些珠宝,欲回寒舍,就在湖广省武昌府咸宁县居住。请问客官尊姓大名?贵府何在?欲往哪里贵干?”明堂答曰:“原来就是康员外,失敬了。”若山曰:“怎当员外之称。”明堂曰:“小生姓郦,名明堂,字君玉,乃云南云州府昆明县人。小生年方二八,意欲进京捐监,赴省乡试,以图便捷。奈小仆抱病,在此调理不痊,心恐迸京考试不及,有误功名,因此闷读。不料惊动老丈,获罪良多。”康若山曰:“原来是一位名士,少年有志,真是可敬。但你主仆年幼,又未到过北京,且山东一路,响马甚多,倘有失错,人财两失,深为可虑。”明堂叹曰:“老丈见教,实金玉之言。但已为着功名,其余俱付之天命了。”若山曰:“事须万全,岂可冒险而行。老丈虽久出外在北,亦只有几个相好,若要捐监,只寄姓名住址年貌上京,相好铺户即替你捐下,监单一到,就可进省考试,不必进京,岂不两便?但有一事,足下若肯听从,却就便捷。”明堂曰:“老丈有何言语,只管见教。可行则行,不可行则止。”

  未知康若山说出何语,□且看下回分解。

《龙凤再生缘》第二十三回 风流妾暗羡才郎 慷慨父厚待义女

却说康若山先将自己备细说明,人虽称我为康百万,其实只有五十万。只有一子,年方四岁,我只望他做官,荣显福荫,我受些荣耀,又有一女,名胜金,嫁婿姓滑名全,乃是生员。但滑全这夫妻贪我家资,假来奉敬,若想将婿为子、我替他捐纳了职员。今木女年己二十四岁,虽生有一子,终是外人。荆妻痴愚,只是溺爱女婿。今看足下如此方貌,定畏翰苑之品,欲与足下相交,奈老少不相配;足下若肯爱我苦命,认我为义父,赤不望你更换姓名,只顾目前热闹而已。足下如肯体恤,即同我返舍,捐监一切银两,□俱是老夫料理,足下只准备进考。未知尊意如何?”郦明堂曰:“既承老文不弃,怎敢不从。但有一说,我家亦有些产业,非是贪图老丈富裕。我立誓分毫不取,务要成名报答老丈受个诰封,方足吾愿。”康若山曰:“此乃足下立志,但老夫自有设法。”郦明堂即恭恭敬敬拜了八拜,叫声“父亲”。若山笑颜动开,两手扶起曰:“多承我儿好意,但恐老夫福浅,难以消受。”明堂曰:“正欲荷庇荫,且儿若能得志,父亲正要受朝廷恩赐,怎说不能受拜之言!“言讫,即拾起席来,仍安放牀上。康若山曰:“今当各早安睡,来朝便到我房子梳洗饱餐,就好赶路要紧。”岁出了房门,回到自己房内安息。到了四更多起来,催促店家备好酒饭,一面对家人说明郦明堂的住处房屋。“尔去探看,大相公若是起来,可请到这里来梳洗饱餐。”

  家人来到明堂房前,见郦明堂一个正在收拾物件。家人曰:“员外请大相公前去饱餐。”明堂忙开门去唤醒荣发看守门户,即同家人往见康若山。若山就汤水梳洗毕。家人取了点心与荣发吃,各人饱餐。车夫早备车伺候。明堂带领家人把各物搬运上车,扶荣发卧在软车内。家人算给房饭钱。员外同明堂各坐一车,家人脚驴起程。近早饭时,一家人先奔前面,饭房备下好饭菜。及康若山一同进内,各人吃饱,起身赶路,将晚即找一个大客馆安歇。果然富家出外,却亦利便。不上两三日,荣发病亦好了。这一早饭后,已进武昌城。只见家人已报家中,说员外回家。满门欢喜,迎接员外,唯有滑全假作殷懃,出门迎接,一见岳父,欠身打恭曰:“小婿不知岳父回来,有失远迎,望乞恕罪。”若山即同明堂下车,谓滑全曰:“烦劳贤婿迎接,大为不安。”即对明堂曰:“我儿可来与姊夫相会。”又对滑全说明他的乡贯姓名,欲进京捐监赴考,偶于贵州旅邸相会,承他的美意,拜我为父,尔便是郎舅了,可前来相见。滑全自思:去年生子,已芬二半家财,今又螟岭此人,眼见我只得家资三分之一,若再数年不死,这些家产要弄个十余股分派,岂不枉了我一片心思?无奈勉强向前作揖,一同进门。家人忙搬行李物件进内。孙氏同若山的堂妹康氏,年三十余岁,前来相会,忽见哪明堂人物俊秀,皆起疑心。若山重复说明来历,孙氏不悦,但不敢多言。明堂当即拜为母亲,再拜姑母。若山又唤女儿前来,令其与弟相见,曰:“以后姊弟相称,无用避嫌。”明堂向前拜见姊姊,胜金行了同辈之礼,即退入内去。

  且说柔娘抱了儿子元郎,同姊德姐来接丈夫,忽见明堂骨格轻盈,丰姿灼灼,娇明难言。二妾眼中看得细致,欲来相问,又恐见疑,只得躲在门帘内,愈看愈动起火来,假意不知而出,于见明堂,即诈羞躲避入内。若山招呼二要上前,曰:”这郦明堂认我为义父,与尔姊妹年虽彷佛,却有母子名份,证该前来相会。下次我若不在家,尔等与明堂相见,即以骨肉相待,不必回避。”二妾闻言,正中心意,即将孩子放下,与明堂行礼。拜毕,明堂问曰:“贤弟唤甚名字?”柔娘答曰:“叫作元郎。”

  闲文不表,康若山忙写书信到京,托相好铺户待捐京监,以便赴试。开了明堂的姓名年貌,只入籍湖广武昌府威宁县,把履历封在书内,差了两名家人起程,限日赶到。

  且说滑全乘隙暗对胜金曰:“你可知道,这明堂必是外方小旦,故此美貌。令尊勾搭上了,认作父子,绝人闲论。”胜金曰:“家父从来未有南风之事,尔今休错认。”滑全曰:“令尊这几年变相娶二妾,自然连少友亦好了。”胜金称是,乃密对孙氏说明。孙氏本村妇出身,心中大怒,曰:“待我看出破绽,把这人打逐出门就是。”登时在内喝鸡骂狗,狠声恶气。康若山知必是滑全播弄,□诈为不知,令人打扫花园等处,与明堂安息。明堂进入花园,虽是窄小,却是花厅书房,赤有可观。厨司时刻送点心来,堪称佳品,荣发亦受享不完。到晚间荣发对明堂曰:“员外虽好,安人却有些不喜。”明堂曰:“安人乃村妇,胸无识见,听信滑全之言,我只看义父面上,置之度外。但是元郎须找件物事相送。”当下打开行李,找出一个珍珠穿成的珠球,真金小锁一把,并假金小练一条穿了在项上制煞的,外有玉盘龙小手镯一副,安放停当,主仆安寝。

  到了次早起来,带着三物进内,便去请安。女婢间曰:“大相公早来何事?员外安人尚未起来。”明堂曰:“既未起牀,不必惊动,少停再来。”若山在牀早已听见,大叫曰:“孩儿不必退去,我起来了,明堂只得手揭门帘入房,向前请安。礼毕,女婢移椅子坐下,并茶亦送来。原来二妾贪看明堂姿色,今来请安,正好抱着元郎,故意亦来请安。明堂心中大喜,把元郎抱来曰:“贤弟,我有物件与你带上。”即取出黄金练,把它带在颈上,再把玉镯亦套在两手。元郎大喜,走下地来,来见爷娘曰:“我的物件整齐么?”若山把手上细看曰:“明堂好无打算,小孩子只好买假的,何必用真的金至,破费太多了。”明堂曰:“这两件物俱是我年幼挂的便物,不是买的。”若山再看,果然是旧物,乃赞曰:“弦儿有此物件,不愧是富贵人家。”明堂曰:“舍下虽有薄产,却是土户乡民,此物不足见重。”说罢,即告别回到花园去了。

  且说柔娘□德姐因见明堂容貌,俱皆欢喜着魔了,二人回房,称□不已。德姐曰:“明堂一双眼目,生得天然俏丽,虽好手画工,亦画不出的。”柔娘日,。莫道俏眼难及,我细看他皮肤,洁白嫩软,犹轻绢一般,实在可爱。未知异日那家女子得嫁此夫,真是三生石上好姻缘。就是家财不多,亦已甘心情愿。论他皮肤,莫说我年大,不能与他相比,我方才细看贤妹,尚且不及。虽年纪相仿,看他真是比花鲜明,比王生香,襄襄若嫦娥。”德姐听说,知其已动心了,答曰:“尔我虽称异姓,请同至亲。我看此人,必是山川敏秀,天地生就的如此美貌,莫说男子少有此等容貌,就女子申亦无其配。”柔娘曰:“尔我父母贪了厚聘,嫁着个老头儿,弄得不上不下,真是无趣。若得配明堂,虽死亦风流了。”二人长吁短叹。不须奥,家人已把元郎各物买来,椎有玉铺;无有盘龙的,只拣了一双羊脂。漾若山看过,把旧的收下,日后赠与外孙,不表。

  早饭后,若山进花园来,明堂迎坐曰:“非孩儿迫促,奈功名大事,望爹爹速差人迸京,此事要紫,不可延误。”若山笑日,我昨日进门,即打发两家人进京去了,何待于今日?“明堂日,“既是进京,何不与孩儿说明,可将捐监银两并这路费取去。且不知父亲是把孩儿报甚名姓?“若山曰:“为父岂不能捐一监单,与孩儿进考,却要费我儿的银子。姓名原是哪君玉,只是入了湖广的籍,尔道做得么?“明堂曰:“何不报父亲这康姓,何必原姓分别亲疏严若山曰:“多承我儿有此美意,父子相称已是过份,何敢改姓严明堂曰:“孩儿蒙爹爹厚恩,改姓亦不为过。”正言间,厨房备上两碗粉汤,前来解暑。若山问明堂日,。这厨煮的滋味可合式么严答曰:“极好。孩儿正要说明,身子薄弱,受不得许多饮食,一切从便。”若山大笺曰:“我正虑厨镑不会小心供奉。”乃吩咐厨司曰:“尔务格外讨好,能合大相公之意,我重重有赏。”厨司连声答应而去。若山退出,即叫两名成衣匠前来,量明堂身材,赶造几件纱缎衣服,与明堂替换。滑全看见如此情形,好不痛恨。

  一日,家人忽报吴姑爷回来了。只见吴道魔手执两物,汗流两颊,进来见礼曰:“老兄儿时回来,适值小弟他往,有失迎接,望祈恕罪。”若山答可:“昨日方回,且进去换衣服再夹。”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龙凤再生缘》第二十四回 错中错二妾求欢 人上人三元及第

却说康若山只一个堂妹,凭媒配与寒士吴道庵,两家父母俱亡。道庵才学却亦将就,己入泮得了一名秀才,早年亦曾讲究药书脉理,他即力学脉理,甚是精通。当下进去沫浴更衣,康氏即说知郦明堂事。道庵更换衣服后再来见若山,礼毕,问曰:“老兄回来,生理利息好否?”若山答曰:“我的生理,只怕不做,不怕无利息。”道庵曰:“闻得收一义子,乃是一位名士,未知才学究竟如何?“若山曰:“此子我凭着两眼看来,知是个名士,实未知才学如何,正待贤妹丈前往较量。”道庵曰:“老舅巨眼,珠宝尚能看出,岂有人才看不出之理。”若山曰:这文字我却不通,就烦贤妹丈看试。”道庸曰:“既是贤侄,理当一会。”二人即到花园,明堂出来迎接。若山指着吴道庵曰:“此位就是我前对尔说的姑丈,乃是生员。”明堂即上前拜见。三人坐下,若山即令厨司备一酒席,前来会亲。不一刻,家童送上酒看,三人入席。道庵论起诗文一事。这道庵的才学,原来远不及明堂,谈论之间,明堂引古证今,滔滔不绝,有问一答十之概,真天下奇才,吓得吴道庵不敢再问,自思我比学力,犹如竹篙探海,怎知深浅?明堂见他学浅,知道他行医,就间起脉理一道。吴道庵本来儒医,脉理尚有讲究,直至日夕而散,道庵入内去了。若山谓明堂:“尔姑丈老诚练达,凡文字有不到之处,须问他便是。”明堂答曰:“文字却不必烦,父亲可向姑丈说,孩儿现今要求姑丈尽心指教脉理,就感恩不浅了。”若山笑曰:“尔不行医,反要学习脉理,真是何说?“明堂曰:“医能救人性命,正是第一件大事。”若山曰:“此却容易。”即入见吴道庵。道庵亦从内出来接见,连连打恭曰:“我只道尔发财,是八字生得好,财气极旺,未必有兼人之能。今看你认的这义子,有如此之眼力,小弟甘拜下风,敬服敬服!“

  若山大喜曰:“妹丈此言,莫非明堂有些才学,将来功名有望么?“吴道庵曰:“若论文才,真是翰苑之品,且其面貌美丽,生得端正,不是官家之子,定是公孙之苗裔,却未知如何与你认作父?令人不解。”若山就把前情说出。道庵不信曰:“我只道大官员是祖坟风水得来,故能有此才貌,谁知却是农家出身,真乃令人不解。”若山曰:“他虽有些才学,还望姑丈指教。”吴道庵答曰:“学无前后,达者为尊。贤侄天资聪敏,莫道小弟拜服,就是云南乡绅中恐亦无此才学及得明堂。”若山曰:“方才要求教脉理,望妹文不可妄赞。”道腐曰:“这事便当,通文之人,待我略为指点,不须一月功夫,脉理自然精通。”次早即取脉学,与明堂讲究;尽心指教。果然明堂胸中早已透彻了。

  且说柔娘、德姐自见明堂之后,心恋明堂美貌,时刻私下窥探;故意出入相遇,温存询问。明堂深知其意,寻思月里嫦娥爱少年,凡相逢之际,即笑脸相迎,弄得二女动情,恨无机会共效连理之枝。一侯康若山不在内,二妾即诈接元郎到花园耍玩,暗探机会,奈荣发寸步不离。忽一日早饭后,康若山有事出门,荣发亦到街游玩。明堂独坐读书,正用功之时,恰逢二妾思想无聊,特抱元郎来到花园,遥见明堂攻书,荣发不在。柔娘自思,此真机会难逢,我今假意回避,德姐必去俯就,且待好事将成,我偏去撞破,然后三人合为一路,互相照料,此事必不败霹。即对德姐曰:“我外面还有事未完,好一番耽搁,孩儿烦贤妹看管。”德姐闻言,正合私意,心花大开,抱了元郎曰:“姐姐请便。”柔娘即自出去。

  德姐遥见明堂在窗内犹如潘安一般,忍不住欲火上焚,却又不便直进。寻思此刻不成,更待何时,当即向前含笑曰:“天气炎热,少年人当寻芳取乐,何勤读若此,有损玉体,徒伤精神。”明堂心知张松献地图,待我戏弄试试,看他如何?即立起,亦含笑曰:“功名大事,若不如此,何以报答义父。此间并无外人,姨娘何不进来少少相坐么?”德姐闻言,正中心意,即对元郎曰:“我抱尔同到哥哥房中少坐。”遂手揭门帘入内,把元郎放下,元郎自去游耍。明堂即移一把椅子曰:“姨娘请坐。”德姐终有含羞之意。无奈春心已动,将椅放在案头坐下,一手把在桌上,笑迷迷两眼望明堂送情。停了一会曰:“我尝与柔娘称□尔的美貌,未有妻室,岂不寂寞?员外却不念及此事,亏你孤枕独眠!“明堂曰:“小生立志,功名未成,不敢言及婚事。”德姐曰:“尔言愚哉!功名虽是正事,而色欲亦是风流。岂不闻唐李靖提着红拂女灯夜私奔,后来双双成仙,千古以为美谈,未见有伤风化。”明堂知他深明故事,即说司马相如贪卓文君,唐伯虎爱秋香,亦士人佳话,奈小生命桀,未有此奇遇,故终未动心耳。德姐乘势乃迫曰:“尔妾虽及不得私奔,亦可效其叙情,但郎君乃解人,不用多言。主人年老无能,耽误青春,向慕郎君才貌,形似梦寐。君不嫌妾丑,愿以身私约。”明堂暗笑,我要作情,哪里能做。却说柔娘早已在旁窥伺,料到好事将成,笑而进曰:“贤妹在此,诉得隐情。”德姐自知难瞒,即携手向内:“你我同病相伶,何不进来,明白心。”柔娘进内,向明堂曰:“妾等无顾羞惭,实慕郎君才貌无双。君可放心而行,员外并不防备。”言讫,眼泪汪汪。“明堂自思:酒不醉人人自醉,但义父年老,精力不足,二女若与他情热说笑,义父亦可助兴,我若不说绝,二女心向在我,心越发不理老人,老人愈无兴致,势必结怨,岂非是我害他?遂曰:“多承二位姨娘美意,非我不知情,但恨你与我缘浅,乃母子名份,不比红拂女、卓文君,得以叙情。况员外义重,安人量浅,倘亦知道,利害不小。二位当悔过,劝尔和老父相亲,自必加倍相得,多生贵子为是。”

  二女闻言失色,心中悔悟,谢曰:“难得你年轻有此大义,我等蒙教;不致失节,感恩不浅。但我等丑行,望为遮盖,不可人前泄漏,足感大德。”明堂曰:“隐恶扬善,士人之立品,不必叮。但月里嫦娥尚爱少年,况我尔年正相仿,理当情投意合;休为此生嫌。日后相会,须要情意如初,倘起邪念,即与员外怀亲;尔我有如知己,不须怀惭方好。”二女喜曰:“不意明堂情义两全,我等真是粗莽。”明堂曰:“名份要重,情欲乃无厌之事,我欲非老自持,如今事过,尔我既为母子相称,做出此事,怎好相见?自知有愧。”二女连声称是,即抱元郎回房,互相敬服明堂大见识,从此若见亲厚,即不再生邪念,待员外则加倍奉承,觎见明堂此举阴功不浅,不表。

  且说明堂揣候赴考,是年闰七月,已放湖广正主考,乃翰林大学士袁容,副主考乃礼部郎中孟昭,到省文武官员接入贡院。是年科考,吴道庵取入一等,不是遗才,毋须再考。只是郦明堂自思监单不到,又要迟至下科,再缓三年,如何是好?康若山亦为监单因此坐立不安,走进走出,摇头叹息,只是念这监单不到,如何好考?

  又过几天,学院挂牌,闰七月二十六日考贡监大收。康若山更加心急,直到七月十七午刻,捐监家人方回。若山骂曰:“你这两个混帐,如何至今方回,使我望眼欲穿。”说罢,解开包袱,取出监单并友回信。若山得了监单,如得珍宝,把监单送入花园,曰:“此乃进身之阶。”明堂大喜,谢了爹爹厚德,即打算进场。

  三场完毕,文字极做的得意,及揭榜,郦君玉已取了乡荐。当未出榜之前,若山将三场卷稿私问吴道庵曰:“明堂文字如何,今科有望否?”道庵曰:“令郎满卷珠几,自是仙才。”吴道庵又对明堂曰:“你看我的卷子如何?”明堂只是推辞看不出。

  到了次日,康若山探问明堂曰:“孩儿个科有望否?”对曰:“功名之事,岂可预料。但爹爹吩咐,孩儿怎敢欺瞒。今科文字论来该中,不知命运如何?此言切勿泄漏。”若山大喜曰:“尔若能高中,我就有幸了。但不知你姑丈功名若何?”明堂曰:“孩儿乃后辈,怎敢妄言。”若山曰:“尔姑丈是至亲,我故关心。尔就实言何妨,我亦决不声张姑丈。”明堂曰:“姑丈文字今科可中,但前列却未能。”若山曰:“尔姑丈倘能得中举人,岂望前列。”

  是年八月二十六日出榜,只听得大炮连声,料是贡院出榜。三人正在悬皇、不须奥,只见一二十人敲锣迸内,乃是报喜,大叫曰:“恭喜,贵府相公高中了!“康若山、吴道庵忙问曰:“郦君玉中了第几名?”报人曰:“不晓得什么郦君玉,我只是报三十二名举人吴道庵相公。”便把报条取出,黏在门屏,果是吴道庵的姓名。若山再间曰:“郦君玉究竟中否?”报人曰:“我们不知。”若山心中大为不悦,料是不中,即取银两并折席仪,打发报人去了。

  道庵对明堂曰:“贤侄的文字不中,我的文字偏中,岂不考官无目!贤侄不必动气,且待下科高中。”明堂此时满面通红,曰:“小侄的文字原是欠通,莫怪不中。”正在谈论之间,荣发曰:“且待我去看榜。”

  未知荣发此时看榜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龙凤再生缘》第二十五回 为救夫明堂进京 贪美妾奎璧挂帅

却说荣发即忙赶到贡院,只见一阵人围住。荣发向前停住,就问旁人。旁人答曰:“头名解元,无人认得,名字叫个郦君玉。”荣发曰:“解元果是郦君玉么?”人见其问得有异,忙问荣发曰:“老兄若知解元踪迹,望乞指示。”荣发听得主人中了第一名解元,喜不自禁,连话都说不出来,停了一会,就说曰:“解元就是康若山员外的义子,捐监高中的。”报人闻得此言,即便往报。

  荣发奔回家中,喘息不定。明堂吃一惊,曰:“永为甚这等慌忙严荣发喘了一会,方答曰:“原来相公高中解元了!报人在贡院打听,无人得知,小的对他说明,少停即便报。”道庵大喜曰:“这方是大主考识文了。”不一刻,只见二三十人进来报曰:“恭喜,郦相公高中了解元!请老封翁并老太安人前来受我们叩贺。”一时堂上热闹,人声鼎沸。康员外吩附备酒款待报子。

  这解元比不得举人,登时有抚院公人押轿前来,明堂先去拜了主考。袁公见是一个垂署俊雅书生,留坐待茶,曰:“老夫看贤契佳作,只道是老迈夙儒,不意却是青年书生,令人敬服。春闺务要早进京赴试,免使老夫盼望。”郦明堂曰:“全仗恩师栽培。”遂叩谢而出,又去拜谢副主考及房师,各各夸奖;然后拜见上司府县,忙了一日。早惊动了满城文武官员,陆续拜贺,送联礼,纷纷不绝,俱是康员外陪坐接待。至晚,明堂方回。乐人奏动音乐,先拜家堂祖先,后拜若山夫妻,到初更后方静。次日,自有许多乡绅、同年来拜,又闹了一日。康员外乐蒙难言,厚赏贺客仆人。不几日,赴了鹿鸣筵宴,及送主考回京。孟、袁二主考叮嘱:“冬内赶早进京应试,是为厚望。”明堂唯唯敬曙。

  康员外择了吉日,竖立旗杆。一日,若山与明堂谈论家务,明堂偶问曰:“爹爹祖坟在于何处?理当祭祖。”若山曰:“尔不知曹祖家远在荆州府江陵县乡间,称我家为巨族,祖坟皆在此处,路程须要八九曰:怎能累尔跋涉?“明堂曰:“既要察祖,何辞遥远,就在来日吉期起程。”若山更喜曰:“如此则是极好了。”即进内,见孙氏夫人:“孩儿孝心,来日同我在祖家祭扫坟墓。我族中知孩儿荣宗耀祖,亦是我的体面。”孙氏闻言,心中喜悦,急忙收恰行李物件,令人备了三乘大轿,因荣发力弱,跟随不上,亦坐一肩小轿,带了四名家人,多备银两,次早一同上路。

  夜宿朝行,赶了八九日路,已到江陵故里,就在亲近族中安歇。若山率子拜会同宗并及诸亲友家人,皆说富贵双全,日日请酒。其中寒苦亲族,各有所赠,无人不感激欣幸。一连三日,祭祀祖坟毕。次日闲暇,明堂探知皇甫敬元帅府第,离此不过十里之遥,欲思前往一游,以遂志愿,即对荣发说知。早饭后,向义父说曰:“孩儿欲带荣发出门游玩景致,特来告禀。”若山曰::游山玩景,正是雅人所为,但尔主仆柔弱,不宜远行,当早回来!若路稍多,则宜坐轿,步行恐太劳累。”明堂称是,带些碎银,两人步行,一路访问皇甫元帅府第。

  行了七八里已到。按皇甫家风已四代富贵荣华,所以府第极其高大,屋上两头挂着兽头,重门关锁,府前寂静无人,门口一对大铜环,带着一把大锁,加上十字形两条封皮,乃是锦衣卫所封的,上面用油纸盖住,以蔽风雨。但见蛛网布满门前,数株大树,鸦鹊无声。此正深秋时候,黄叶满地,无人扫除。门前有一告示,乃上书着地方官看管的榜文。明堂不觉对景生悲,泪忽流下,对荣发曰:“此乃我家,可恨奸臣陷害,室封人逃,未知何年重振家门,夫妻再得团圆。”荣发答曰:“小姐如此节义,皇天自当庇佑早得团圆。”明堂立在门前,秋风佛面,遂有感口占一律,诗曰:

  西风寂寞掩重门,道是将军旧宅园,血战已虚除画钱,朱批初赐锁铜环。征衣战马人何在?夜月空梁燕不还,争似当年王谢府,英雄徒忆赘兰山。

  郦明堂吟罢退出,行来不远,只见一庙宇,甚是巍峨,匾额写着:“九天玄女娘娘行宫“。主仆进庙,由走廊下来,到大殿桌前,只见一僧坐在此处卖香烛,便间曰:“闻皇甫元帅失陷番邦,家眷解京,未知可有音信否?”僧人曰:“可惜好人无好报应,前日擒捉母女进京,幸而公子知风逃走,至于母女俱无消息。闻得人说,此事皆因公子与势豪之子争婚,孟氏不许势豪之家,却许皇甫公子,故生此祸,以致陷害皇甫满门,谋夺孟氏姻缘,未知孟氏小姐能守节否?倘不能守节,枉了皇甫灭门之祸,真是不值!“明堂闻言伤感,间曰:“谅皇甫公子武艺弓马精熟,文事料必有限“僧人曰:“闻得公子与小姐乃元帅亲自教诲,诗文皆通。”即指着柱上一副对联曰:“此就是皇甫公子亲笔,教工雕匠人刊刻的。相公观看,便知其才学如何。”明堂闻言,立正一望,见是八分字体,其对联文曰:

  圣界岩跷清启远,禅房寂静妙香高。旁写皇甫芝田沫手拜题。自叹谁知却是文武全才,真是可惜;遂问曰:“皇甫公子名叫芝田么?”僧曰:“芝田是皇甫公子的字,尚非官名。”此时日将斜西,明堂取出四钱银子,折作茶仪。僧即欲留斋,明堂曰:“敝寓离此处甚远,后日领情。”僧人送出庙门,作揖而别。

  主仆辞别上路,乘轿回寓。明堂自见丈夫笔迹,时刻念念不忘,寝食俱废。次早明堂起来,尚未梳洗,荣发大惊间曰:。不意小姐容貌为何憔悴?”明堂不信,取镜一照,果然,不觉流泪日,自见丈夫笔迹,朝夕思想,不知流落于何处?荣发曰:“小姐乃明理之人,须当丢去愁烦,保养精神,以求功名,救出姑爷全家性命。倘日日伤感,损了精神,则自误功名,枉了小婢苦心。”明堂谢曰:“蒙尔良言相劝,自今以后,痛改前非,从此用心书史。”

  一日,若山对孙氏曰:“尔看孩儿前日赠元郎盘龙玉锗等物,足见其非小户人家。他今乃念旧,同我远方祭祖,可见我待他不差。”孙氏曰:“我看你待人尚不周到。”若山曰:“我有何不到之处?”孙氏曰:“你许多年纪,尚娶二妄,孩儿青春卒少,孤枕独眠,休竟不言及聘娶,岂是为父的道理?”若山曰:“此事我已思过多时,欲耍聘娶,哪里去寻个女子容貌及得弦儿的?我想他进京赴试,自有才貌超群的女儿可配得弦儿的。”孙氏点头曰:“孩儿容颜太美,难寻配偶,既有此意,当向孩儿说明。”若山曰:“说得有理。”就书房去见明堂,将方方与孙氏商议进京及折亲之事对他细说,“遇有妥当婚姻,即便许允,不必写信告我。”

  明堂曰:“孩儿立志功名,若不成就,决不提婚姻之事。”若山曰:“婚姻亦是大事,务要留心。今可赶早同你姑丈进京,好用心攻书,免得慌忙。”明堂允诺。即取过历日,一看三日之后就是黄道吉日。若山入内取足色赤金一百两,“你可带在身上,休使众人知道。尔姑丈乃是寒士,凡事老成练达,我将路费交他,免尔劳心。”明堂曰:“既有路费,此金无用,不必带去。”若山曰:“此金以防遇有官员招亲,聘金之用,务要从厚,若是不足,可向俞员外借用,方不有误。我修书一封交付,尔进京可住在文兴号缎店俞智文员外家中,场事亦可托其照料,倘要用银,就向他告借。”明堂十分感激。若山把路费交吴道庵。次早,主仆三人辞匙上轿,一路平安到京。且说山东巡抚奏称,吹台山贼寇韦勇达,拜认皇甫敬之妻尹氏为母,伊女皇甫长华为妹,聚集城伙数千人,看来为患不小,请旨定夺。成宗因辽东番寇攻打登州利害,遂置不闻。刘奎璧知有祸来,密与心腹商议,可恨皇甫少华夺我良缘,孟氏带刀行刺,使我至今无妻。待我请旨领军,征剿吹台山,擒捉娥首韦勇达献功,夺了皇甫长华为妻,岂不一举二得?家将回声称是。

  次早,私自上殿奏曰:“臣闻韦舅达并叛逆皇甫敬妻女在山聚集匪类,杀人放火。臣领军一万,就前往征讨,以报国恩。”成宗大喜曰:“难得国舅忠心。”即赐蜀锦袍一领,加封灭寇大元帅,就着御前二等指挥使连登为前部先锋,领一万军前往。若得破贼巢班师,自有封赏。一面着钦天监择定出军吉日。刘奎璧就在殿上穿了大红袍,挂了帅印;连登亦挂了先锋印,各赐替花挂红,各赏三杯御酒。

  那钦天监奏称十二月初三日青龙吉日,得好起军。帝准奏,就着国舅入宫,拜别皇后。内监引到昭阳宫外,刘皇后宣入,行了君臣礼,赐坐。奎璧奏明请旨征剿吹台山,特来辞别等情,皇后大悦曰:“难得贤弟有志,若得取胜,自有封赏。”即赐宴饯别。奎璧饮了数杯,即辞别回府。

  刘捷闻知,惊怒交加,大骂曰:“尔不曾出征,且近来气色不好,怎敢请旨出征!“奎璧曰:“凭着武艺,自信可以取胜,何必多虑。”刘捷恐圣旨已出,难以挽回,只得嘱曰:“凡事须要相“而行。”奎肇口虽答应,心中大为不然。

  次日,奎璧即领兵到操场试演。到了十二月初三日,祭奠帅旗,就着连登领兵三千作前部,元帅随后迸发。到了十二月初七巳牌,吴道庵三乘轿并魏能、冯顺押了行李进京,见京甚是热闹。

  末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龙凤再生缘》第二十六回 刘奎璧中计被擒 韦勇达迫写供状

却说郦明堂进了北京城,家人领到文兴号缎店,嘱家人呈上康若山书信。俞员外看过,方知康若山的义子郦明堂,湖广新科解元,并吴道庵妹丈,新科举人,耍借寓住宿,伺候会试,心中大喜:康若山今乃富贵两全,在我亦叨荣幸。迎入书轩,花厅上见礼坐下,各通姓名,一面备酒接风。俞智文相陪,暗□若山哪里寻得这等才貌双全的少年,因问曰:“未知贤侄可有儿女否?”郦明堂曰:“小侄年方十六,尚未定婚。”俞智文着惊曰:“贤侄为何尚未定婚?”明堂曰:“小侄立愿,必要功名成就,方敢议婚。”俞智文叹曰:“贤侄如此诚实,比着刘国舅好色,真有天渊之隔!“

  明堂正欲探国舅消息,即诈间曰:“什么刘国舅?请闻其详。”俞智文笑曰:“刘国舅名奎璧,刘捷的次子,现拜镇国大将军,近来挂灭寇大元帅印,领军往山东剿贼。”明堂曰:“小侄前闻刘奎璧与皇甫少华争婚孟氏,奎璧父子害得皇甫元帅人陷家破,未知皇甫敬妻女解京,如何处治?”俞智文就把擒捉母女解到吹台山,被那韦勇达杀了解官,劫了母女上山。明堂曰:“皇甫敬妻女被劫上山,谅必自能尽节。”俞智文曰:“尔不知这韦勇达年方十七八岁,真是个英雄好汉,闻听极义气,他拜皇甫夫人为母,认皇甫小姐为妹,十分礼待。刘国舅因探皇甫小姐绝色,故奏往吹台山征战,实欲擒皇甫小姐为妻。”明堂又问曰:“闻得刘国舅奉旨赐孟氏结亲,国舅怎舍得丢去孟小姐,却去远征严俞智文就把孟氏带刀行刺,砍中额角,□技术而亡,孟兵部奏讨人命,天子判决,云南建立节义牌坊,摧表孟氏节烈等因说明。郦明堂闻言,一时悲伤,“可伶苏姑娘为我守节报仇,身葬鱼腹。”忍不住流下泪来,退入书房悲泣。到了次早,即封四十两银子,送与俞员外以为薪水之费。俞员外不肯收受,明堂曰:“此乃家父之命。叔父若不受,我等便不敢在此叨扰,员外只得收了进去。

  且说奎璧领军,一路风雪阻住,延至次年五月初十日方到山东青州吹台山,传令离山数里屯扎营寨,三声大炮,安下营寨。又说韦勇迭原名叫做卫勇娥,改得此名。在吹台仙欲招集人马,请旨剿征番寇,救父回朝。原来卫勇娥之叔名振祖,有亲生次子名勇彪,身材魁梧,好习弓马,少勇娥一岁。因英文章被连累,迫勇娥出门,勇娥往登州探呀父信。勇彪心怜其姊流落,窃取路费,欲往登州寻姊。路过吹台山,山中喽啰前来行劫,被卫勇彪杀效。韦勇达下山亲自来战,恰好姊弟相逢,遂密言改姓之事,改称兄弟,与勇彪同住山寨,招集四千余众,专劫贪官污吏、土豪势宦,小民深感其恩。

  忽一日,搂罗来报曰:“启禀头领,今有镇国将军刘奎璧领军一万,前来征剿,离山数里下寨。请令定夺。”韦勇达即令头目分带搂罗把守栅寨,一面退入后寨,来见尹夫人。母女见礼座下,撤退搂罗,韦勇达细说仇人刘奎璧领军来征等情。皇甫长华恨了一声曰:“逆贼前来,待妹子明日出战,擒捉回来,碎尸万段!“韦勇达曰:“贤妹不可会战,他是朝廷命官,尔若擒他,朝廷必然移恨,令弟更难出头。我是改名换姓,纵使朝廷见怪,我亦无伤。待我捉他上山,用严刑审问,迫取亲笔供状,拘禁土牢,饶他性命。日后受朝廷招安,把他并供状拜献朝廷,方知他奸恶。”夫人曰:“孩儿说得是,但要小心。奎璧英雄非常,弓马精熟。”韦勇达曰:“不妨,孩儿自有计策擒之。”直至次早,勇达升座聚义厅上,曰:“刘奎璧乃是奸贼,陷害皇甫元帅,待我领军前往擒之。”只见韦勇彪向前曰:“待弟先去会战,哥哥再出末迟。”勇达曰:“贤弟须要小心!“勇彪领了挠将吴武,带人马下山。

  且说刘奎璧闻得贼人讨战,即领人马出阵。勇彪见奎璧面白唇红,膀阔腰细,金盔金甲白马,手持银枪,背后红旗金字大旗高标,上面写的,“灭寇大元帅刘“。旁边闪出大将连登,拍马向前喝曰:“来者莫非贼首勇达之弟勇彪么?”勇彪答曰:“我乃韦勇彪也。何来狗城,留下姓名?”连登曰:我乃刘元帅帐下前部先锋,二军指挥使连登也。尔既非韦勇达,膏不杀尔,尔抉去叫韦勇达前来受死!“旁有挠将吴武,拍马提刀冲出,大叫曰:“二头领不须与这狗贼闲口,待我擒捉此贼。”纵马向前,提起大刀,即向连登头上砍下,大喝曰:“看我吴武大刀的滋味。”连登喝声,不得无礼!“举枪架过,回手一枪刺来。两将各逞英雄,

  战上十合,未分高下。奎璧一时性发,放马从阵旁出来,暗助一箭,向吴武射来、吴武不提防,一箭正中咽喉,遂死于马下,官军向前取了首级。韦勇彪大怒,纵马上前喝曰:“狗官敢伤我部下!“刘奎璧跃马上前曰:“本帅来取尔命。”提枪便刺。韦勇彪上前双锤迎敌,但见锤来枪架,抖擞精神,这杆枪犹如万点梅花。再战三十余合,勇彪气力不支,只得掉转马头望本阵逃走。奎璧统领官兵,掩杀下来,追至山下,勇彪已走上山,即将檑木炮打下,官军不能上山。韦勇彪回来见勇达,说明交战情形,“奎璧着实厉害,因此败回。”勇达曰:“胜败乃兵家常事,来日待我亲自出战,自有破他妙计。”

  到了次日,喽啰来报,刘元帅又来挑战了。勇达顶盔贯甲,带领人马下山。皇甫长华曰:“刘奎璧实是凶勇,哥哥须要仔细!“勇达称是,冲下山来,分布阵式。有认得的官兵报于奎璧曰:“那使双刀的贼头就是韦勇达。”奎璧见勇达面如桃花,眼含秋水,宛如玉树临风,银盔银甲,手执两口日月双刀,坐下一匹五色马。奎璧吃了一惊“不意贼首如此美貌年青,谅与皇甫长华有通。”又一转念“我只图皇甫氏容貌,不管他的私情。”随即向前喝到:“来者可是贼首韦勇达?”勇达曰:“正是。尔可是刘奎璧奸贼么?”奎璧曰:“然也。尔这贼首,敢不下马受绑!“勇达曰:“正待捉尔,碎尸万段。”飞起双刀便砍。刘奎璧举枪来迎,二人大战。奎璧力大,战到三十余合,韦勇达自料难以取胜,即诈败退下。奎璧军追赶,喽啰乱箭射来,奎璧败军而归。韦勇达回寨,尹夫人母女问交战情形,勇达细说交战情形,曰:“此奸贼当用计擒之。”即叫勇彪附耳低言曰:“贤弟可如此如此。”到了初更后,勇彪带了五百喽啰下山,直到四更后,回来交令。次日,奎璧又来讨战,韦勇达领人马下山。奎璧骂曰:“你是我手中活放的匹夫,怎敢又来讨死?“勇达曰:“今日若不擒尔,誓不回山。”二人又战。约战到三十合,勇达勒回马,落荒便走。奎璧领兵追来,搂罗一声吶喊,四散丢下刀枪,各自奔走。奎璧见人心已乱,放胆追来,大喝曰:“韦勇达叛贼,上天入地也要擒你回来广追赶二三里,只见连登赶上大叫,“叛贼不回山寨,恐有奸计,元帅不可追赶!“刘奎璧遂勒马不追。勇达回马叫曰:“狗官,已中我十面埋伏之计,还不下马受绑。”刘奎璧怒曰:“吾今偏偏要杀尽埋伏。”拍马再赶下来,不听连登之言。早已赶了三四里,将到林间,勇达认明暗号,即大呼曰:“刘奎璧快来受死!“奎璧回言骂曰:“狗强盗不得无礼,待本帅来取狗头。”拍马飞上,只听得一声炮响,如天崩地裂,刘元帅连马跌入陷坑。原来韦勇彪昨夜领命,在此掘得陷坑,上盖席片,用浮土遮好,奎璧逞勇,故中此计。林中埋伏,各执挠钩,用力把刘奎璧生擒活捉,捆绑起来。官军立即退下,报知连登。连登大惊,收军回营,令人打听元帅消息。到次日,勇达请出尹夫人母女,到聚义厅,尹夫人坐在上首,自己与小姐在两旁坐下。韦勇达曰:“刘贼被擒,请母亲发落。”小姐曰:“这奸贼弄得我家破人亡,把他碎剐,方雪我恨。”勇达曰:“不可,奎璧乃是朝廷命官,不可杀他,须留下性命,天子方知我有道理。今可严刑拷打,迫他亲立作恶罪状,画供之后,献奏天子,方好明白冤枉了。”夫人曰:“孩儿说有得理。”即令押奎璧前来。

  顷刻间奎璧已到,就在下面待命。勇达骂曰:“奸贼,既已被擒“,怎敢抗礼不跪厂奎璧曰:“我虽被擒,不过一死,少不得大军到来,把你叛贼杀尽。我乃命官,岂肯屈膝。”勇达曰:“你倚了姊姊裙带之亲,陷害皇甫元帅,你毫无功劳,反加封显职,真是个大奸贼。”喝令打他狗腿,看他跪也不跪。搂罗即取木棍,向奎璧两腿打来。奎璧忍打不住,只得跪下哀求曰:“伯母大人在上,念及通家前情,放我回朝,感恩不浅。”夫人骂曰:“尔这匹夫,夺亲不遂,小春庭放火,谋害我儿乡又通父保荐吾夫征番,冒奏降番。可把实事招来,免受刑具。”吩咐带上各刑具伺候。喽啰应声曰:“唯!“把夹棍脑箍,莉条皮鞭,一齐带上。奎璧吓得魂不附体,哀求曰:“今来征战,实是天子差我,非小侄敢来犯上,望伯母大人谅情恕罪,言讫,一连叩头。韦勇达曰:“奸贼存心险恶,不用大刑,决不肯招。”喝令喽啰:“快上夹棍!“众缕罗把奎璧按倒在地,两腿拉入夹棍,把绳收紧。奎璧晕去,只求宽刑,情愿招认。勇达遂令放了夹棍。奎璧恐再受刑,即把小春庭如何放火,设计焚烧皇甫少华,后来如何寄书,托父保荐皇甫敬征番,以及谅必元帅陷入番邦,吾父如何冒奏降番等实情说明。搂罗取文房四宝,付奎璧自具供状。奎璧自料必死,乃具了供状。勇达又令打了手印,间曰:“尔既害皇甫元帅,势必谋夺孟氏婚事,如今成否广奎璧曰:“为着孟氏,故累我到此受祸。”就把伊父奏主赐婚,孟氏行刺技术,他同孟士元一起迸京,奏旨建造孟氏节烈牌坊,因此奉旨领军来征等情说明。

  未知奎璧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龙凤再生缘》第二十七回 梁相取士得佳婿 苏女守贞感异梦

却说尹夫人闻得孟丽君行刺投水身死一节,泣曰:“可怜孟氏贤德,为我皇甫门中守节,送了性命。”韦勇达并小姐亦一同下泪曰:“难得此女,真不负皇甫氏的家声,死得可伶又可惜。”尹夫人指奎璧大骂曰:“都是尔这狗贼,害我的媳妇。”勇达又把奎璧上了镣,打入土牢,使他受些苦楚。吩咐牢卒好生照顾,留其性命。且说那二等指挥使连登回寨后,是晚探子来报,山前并无首级,知已被擒,传令三军拔寨回去。不到十日,已抵北京,将人马屯下,次早,连登到午门外侯旨,成宗即宣连登朝见。上殿时,将先后交战情节并奎璧不从良言以致申中计一一奏明。成宗闻言,又惊又恨。国丈刘捷哭泣曰:“臣次子为国被擒,伏乞速发大军上将攻破贼巢,救了臣次子,并捉韦勇达、尹氏母女回京,以卫国法。”成宗大怒曰:“贼寇擒捉命官,朕立遣大将征剿。”言未讫,只见左丞相祁盛德、右丞相梁尔明启奏曰:“吹台山不可加兵,现今番寇正攻登州,振威大将军杨秉义屡次失利,今若征剿吹台山,韦勇达势必投番寇,那时内外摇动,大为不便。”帝曰:“奎璧被禁,性命难保,朕心何忍!“二相曰:“皇甫敬妻女现在吹台山,即韦勇达欲害刘国舅,尹氏母女必然阻止,陛下不必过虑。”成宗即对刘捷曰:“尔且勿忱,侯番寇稍平,去救国舅,未为迟也。”刘捷无奈,只得领旨。成宗回宫,京城军民皆知奎璧被擒。郦明堂得此信息,暗恨婆婆何为,天子必然移恨,皇甫少华更难出头。荣发劝曰:

  “但听天由命,求取功名要紧。”

  且说二月初六日,成宗临殿,群臣朝贺已毕,分立两班。见礼部尚书孔通出班奏曰:“本年乃会试之期,自上年天下举子齐集。请陛下钦点总裁,以副天下士子之望。”成宗即点右相梁鉴为大总裁,礼部侍郎文明远为副总裁。二臣领旨。散朝后,梁柑回入后堂下轿,景夫人迎接。梁相曰:“多蒙天子命我为大总裁。”夫人作贺曰:“恭喜老爷,老龙发角,门生满天下,真是显荣。”素华亦来恭贺。家人立押行李,梁相上轿进闱,众位考试官迎接二总裁,不表。且说郦明堂、吴道庵在寓,至初八日,随牌进场,不觉三月十五日,三场完毕,回寓伺候出榜。到了出榜之日,大炮三声,挂出榜来,明堂中了第一名会元,吴道庵亦中三十三名进士。报子报到客寓,明堂大喜,天从人愿,夫仇可报。俞员外更加快活,两个书生借寓,一中进士,一中榜首,真是难得。明堂登时上轿,到贡院拜谢座师房官。按梁相出榜后,细看序齿录,方知会元年只十七岁,尚未定婚,心中大喜,寻思,十七岁已中了会元,真是天下第一才子,若有五分容貌,便可招亲。正想着,家人来报曰:“会元来府裹见。”梁相即令进见。明堂此时娇花初开,志气扬扬,满面喜色,梁相一见,正中心意。明堂下拜曰:“门生以□栋庸才,蒙恩师提拔。”梁相立起答了半礼,曰:“贤契请起。”明堂拜毕,左右献茶。梁相曰:“我看佳作,疑是宿学,不料竟是初冠书生,可敬可敬!想尔先世必有积德。”明堂曰:“先世及家父俱无甲第,务农为生,门下蒙义父湖广武昌府富商康若山字信仁扶持成人,方得侥幸。”梁相骇然曰:“贤契家世务农,乃能有才貌若此,所谓白户出公卿是也,可羡可羡。但不知何故尚未定婚?”明堂曰:“一因年纪尚轻,一因功名未就。故当时一概谢绝。”梁相称是,遂叮拧殿试务要小心,可望夺元,明堂辞出。是晚俞智文备酒,与二位新贵人庆贺,不表。

  次日梁相领同考官上殿复旨,呈上前列十七名文卷。成宗先看文卷,赞不绝口,传旨梁相及同考官各记功一次。众官谢恩。梁相退朝回府,夫人、小姐迎接坐下。夫人曰:“丞相为国勤劳,想必已有真才。”梁相曰:“老夫论文取士,一秉至公,果得真才,乃国家之福。”并不谈及亲事。

  且说明堂报至家中,过了数日,殿试前列十名进士,一伺上殿对策。成宗见郦君玉眉目清秀,超出众人,早存特拔之心。梁相知明堂稳点状元,与夫人密言:“我女得配此人,三生有幸。”夫人曰:“如此何不向他说定亲事?”梁相曰:“恐吾女才貌不及郦君玉,因此推辞,反多不便。且待四月初三,金殿替挂之期,我先在府前结一彩楼,诈称抛绣球招亲。侯初三日替挂后,通榜进士必要拜我,教他尽从楼下经过,先嘱女婢伺候,若郦君玉一到,暗令女儿将球抛中郦君玉身上,一面即在府前候拜新姑爷,立即交拜成亲。”夫人笑曰:“姻缘大事,要两相情愿,岂可用此圈套。”梁相笑曰:“但想招得佳婿,管他什么!“不觉已是四月初一了,右相府前左首,许多工匠赶造彩楼。对素华曰:“女儿快绣成一对鸳鸯交颈的枕头,以备完婚。”素华听得此言,满面通红,忙问曰:“母亲何出此言?”夫人曰:“尔尚不知,父亲为尔选一佳婿,就把如此如此说明。素华自思,我与皇甫郎梦中拜月,盟言尚在,我想肯失节改嫁?急得两泪交流曰:“女儿多蒙爹爹母亲高恩,眼前无人侍奉,故女儿立志不嫁。”夫人曰:“做了女流,岂有不嫁之理?况是招亲,并非嫁出,得了一个才貌双全的美婿,岂不天生好姻缘么?”素华答曰:“女儿立誓不嫁,若不从我,唯死而已,言讫而哭。夫人无兴,退出后衙纳闷。素华立意,若果招赘,决计自尽,以全名节。

  不一刻,梁相回府,夫人迎接。梁相曰:“明日就可抛球招亲,真是可喜。”夫人曰:“正为此事,在此纳闷。”遂将女儿哭泣发誓情形告知。梁相曰:“此乃美事,女儿若得见了郦君玉面貌,就欢喜不尽了。”夫人曰:“此女性烈,万一真个寻死如何?”

  且说素华意欲寻死,不觉快快睡去,忽梦见一老道人,鹤发童颜,葛巾布袍,手执拐杖,步进房来。素华不悦曰:“出家人为何不分男女,突进房内,是何道理?“其人答曰:“苏映雪,尔命该三次洞房花烛,方完终身烟缘。今将二次为尔抛球招亲,此亦前生注定,不损名节。我乃月合老人是也,奉玉旨专主人间姻缘,尔休寻死自误。有诗为证,莫须摘怅误良辰,即日妆台共故人!夙世良缘终会合,三番花烛始为真。”月合老人歌毕,曰:“此四句诗乃尔终身大事,尔须小心详解,自然有验。”即上前把手一握,素华早已惊醒,坐起身来,寻思梦中,明明是月老仙翁托梦。据他诗中说,头二句教我不要怒恨,所招乃是故人。前闻皇甫少华逃出在外,来日我上楼抛球,或许皇甫少华亦来观看,我即把绣球送他,完此心愿,故说妆台故人!若果如此,大妙大妙。想到此处,满心欢喜。忽又念,诗中三次花烛之言,令人不解。我且勿死,看明日上楼果有皇甫郎否?

  未知明日彩球抛得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龙凤再生缘》第二十八回 得绣球大小登科 认首饰惊喜交集

却说紊华打算已定,即便起牀,并不悲伤,专望绣球抛与皇甫少华,不表。

  次日已是四月初三日,御驾簪挂、大赐琼林宴之日。梁相率领三百六十名新进士上殿朝贺,立在一面。传宣官在殿高叫:“奉旨召第二甲第一名传胪傅道昭上殿。”傅道昭年已四十,朝见毕,内监传旨,鼎甲三及第文卷命传胪拆开弥封。传胪高唱第一甲第一名状元郦君玉,年十七岁,湖广武昌府咸宁县人氏;再唱第二名榜眼杨天爵,年二十四岁,河南开封府祥符县人氏,又唱第三名探花朱绍磷,年二十二岁,广东潮州潮水县人氏。一同朝拜毕,帝宣召,各赐鳞袍并酒三杯。各皆九叩谢恩,郦君玉得意扬扬,喜气满面。成宗谕曰:“朕登位亦是十七岁,今卿十七岁高中状元,可谓少华发达。”说罢大笑。郦君玉奏曰:“臣庸愚之材,蒙陛下钦点状元,虽粉身碎骨,难报圣恩。”成宗大喜,宣武士牵马赐三鼎甲及第游街,就在御前上马,由中门出朝,三百三十七名进士,出午门上马,跟随赴宴。是日恰遇孟士元父子未曾上殿。当下太仆寺卿已照例备全副执事跟随,齐赴琼林。宴罢;先谒孔圣,次拜座师,然后游街。合城士女争看,无不称状元美貌。

  且说梁相替挂后退朝回府,即令人役把两长街截住闲人,伺候新状元及新进士到府拜见。一面对夫人曰:“速教女儿带球上楼。“夫人大喜,着一个十四岁的书童,认明郦状元面貌,嘱曰:“若见郦状元到,即指点小姐知道。”又嘱众女婢曰:“郦状元前来,小姐若不将绣球抛下,尔等可将球掷中新状元身上,须看明细心为要,我有重赏。”又令家人立在府前,见绣球抛中新状元,即便上前,拜称姑爷,请他进府。众人领命暗笑。不多时,小姐已到彩楼,夫人曰:“尔父费尽心思,郦明堂三元及第,古今罕有,且又年轻美貌,更其难得。少停若到,听书童指点,速将绣球抛中,不可自误。”素华一心要见皇甫少华,假意应允。夫人即谕女婢,将绣球送上彩楼。乐人开奏音乐,众民俱在远望。彩楼前后寂静无人,哪有皇甫少华形影?小姐此时万箭攒心,两眼含泪。

  不一时,众进士已到,郦状元匹马当先,问长班曰:“相府前彩楼何用?”长班叩曰:“闻说梁求相为小姐抛球招亲。”明堂心机最灵,闻此言,却有踌躇,马不前进。随后杨天爵、朱绍推马向前间曰:“年兄为何不前?“明堂指前面曰:“梁世妹在楼抛球招亲,我怎好突进。”二人大笑曰:“如此更妙,弟等俱已娶过,年兄尚未定婚,正当向前,以期大小登科,岂不美事?”明堂心知此是梁相圈套,要招我为婿,恨刘捷势大,梁相乃是首相,日后或可仗其势力,以期报仇救夫。至于梁小姐终身一事,我别有主张。暗想道:我敢种状元,怎不敢娶妻?即纵马直前。那相府书童忙报小姐曰:“启上小姐,那当先马上少年官员,就是新中状元郦君玉。小姐速把绣球抛下!“素华只一心守节,不见不闻,当不得众婢推迫,恨恨站起身来,接着绣球,不管哪个,抛了下来。

  不料郦状元匹马当先,正中身上,右手接住绣球。相府家人男女奔向马前跪下曰:“迎接新姑爷!“但听喝采之声不绝,音乐齐起,大炮三声,请姑爷入内拜见丞相。明堂招手曰:“众起,我本来谒见太师。”后面众进士笑曰:“果真大小登科了。”

  且说梁相夫妻在后堂专望好音,忽见女婢慌张报曰:“恭贺丞相、夫人,小姐绣球已抛中新状元。”梁相大喜,问曰:“小姐因何末回?“女婢答曰:“却不知何故,小姐只是忿根,从楼房后面这小路回房去了。”夫人曰:“女儿只是不乐,奈何?”梁相曰:“女儿不乐,必为别事,若得此佳婿,不怕女儿不欢喜了。夫人只管放心。”又见家人报曰:“小姐绣球打中郦状元,并有同榜进士在府前请见。”就把各人票帖呈上。梁相对家人曰:“尔可向众进士称谢,说另日相会,各去游街;只请郦姑爷入内,有话相叙。”家人退出,对众进士曰:“请列位老爷自便,只请郦老爷进内。”郦明堂向众谢罪曰:“小弟失陪了。”众同答曰:“年兄正当拜见岳父母。”遂各上马游街。

  当下明堂随家人来到后堂,拜见粱相。梁相亲自扶起,命坐献茶。梁相笑言曰:“小女素华,丑陋不堪,愚夫妇极钟爱,不免顺性太过。今绣球打中贤契,小女何等幸福。其有不到之处,尚望贤契尽心指教。本师生今更为翁婿,实为有幸。”明堂曰:“门下系是寒儒,怎敢耽误世妹终身,乞爵师另择高门为是。”梁相曰:“此乃天假之缘,贤契不必过谦。”明堂曰:“既蒙岳父不弃,小婿亦不敢自外生成,以负栽培。”就向前八拜为定,并请岳母出来受小婿一拜。梁相曰:“贤婿请坐。”明堂旁坐一边,梁相间曰:“令尊堂在何处?”明堂曰:“家父母乃是襄阳贫苦农民,小婿自幼承武昌府富商康若山字信仁认为义子,抚养成人。”梁相曰:“既如此,不妨入赘吾家,择定吉日完婚可也。”明堂曰:“此事极妙。”就此告别,出府上马,赶着众进士一同游街,直至日落西山,各自回寓。俞智文、吴道庵俱向前恭贺梁府招亲之喜,道庵更喜日后□有亲谊可靠。俞智文又备酒席赘喜,宾主入座。酒半酣,道庵转一念曰:“相府招亲,必须重聘,我等带银有限,如何是好?大约总需三千两,方可办些珠宝绸缎等聘礼。”智文笑曰:“此无用过虑,弟虽不才,终可代谋。”明堂称谢,即进书房取出黄金百两并带来的首饰,赤可凑数,当交与俞叔父收下。智文接手曰:“令尊诸事周到。”酒兴正是勃发,不表。

  且说荣发在旁见交黄金,真要聘亲,不觉失色大惊,心中暗想,此事岂不有误梁小姐终身大局?只得把明堂的衣角乱拉。明堂佯为不知,饮至上灯后散席,各自回房。明堂得意之极,荣发着急曰:“小姐怎么娶妻,却是何故?“明堂曰:“我已中了状元,怎好不娶妻?”荣发曰:“中状元乃是才学,若娶妻恐有不便。”明堂曰:“我自有主意,尔勿多言。”荣发暗想:他既如此说法,英非真真变成为男子了?我休管他的事。次日,成宗钦点状元为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为编修,二甲进士吴道庵亦点为庶吉士,以知县用,各皆受职谢恩。

  却说郦状元已作为梁相赘婿,四月十七日行聘,二十日完亲,即请西台御史夏逢寅为媒。到了吉日,夏御史押了聘礼,花炮震天,鼓乐动地,送入右相府。梁相迎入花厅坐下,礼物排满。梁相甚欢,收回礼物,回聘加盛,请大媒饮酒。夏逢寅饮罢辞去,又到新郎家赴饮。至日夕散席,送出媒金三百两,随从另有赏银,即送大媒起劈。即日仆婢人等无不欣幸,惟荣发心中不安。

  且说梁相夫妻捡点收受各物,光彩夺目,曰:“有此等物件,何患女儿不喜。”不料翠鹤到来说:“小姐日间闷坐,刻正安卧在牀,十分不乐,不知何故?”夫人对梁相曰:“说起姻缘,女儿便不乐,令人不解。”即令女婢将这些贵重礼物相送上楼,说是姑爷送与小姐的。翠鹤与小驾领命,将各盘各盒送上楼,安排桌上,连声喝采,即向前请小姐收藏。素华曰:“知道了,不要多言。”二婢恐其发怒,忙扮笑脸,将双凤锁献上,曰:“小姐请看,这双凤好似活的。”素华接上手一看,不觉大为奇怪,原来是孟小姐画样以匠人打造,戴在头上,前日逃走,所有首饰尽行取去,因何此物流落在此?愈看愈象。此粒大颗珠,记得前日金线断,珠脱落,我幸有银线一条,代为穿好。今此珠亦是银线穿的,细看果是自己之物,况确系孟小姐旧物。再看匣内那些首饰,三分却有一分是认得的,俱是孟小姐首饰。即坐下寻思,孟小姐只因心爱带出,今俱到此间,莫非孟小姐已死,首饰因流落到此?又转念,孟小姐形容作事,亦大贵之相,纵然身死,各种首饰四散流落,焉能俱归旧主?郦状元之事,真令人不解。沈吟一会,忽然猛省,梁相有言,郦状元姓郦,名君玉,除去了玉字,岂不是郦君二字?莫非是孟小姐改名姓,高中状元?又转念,小姐虽然有才学,亦不敢作此欺君大罪。一时愁肠万转,回思必是孟小姐一时高兴,忘了欺君大罪,故梁相称其俊逸美貌;前日月老托梦,有言“即日状台共故人“,明是孟小姐,乃是妆台故人,我错认是皇甫郎相会。记得前日抛球招亲,我虽无心观看郦状元面貌,依稀记得背后好似孟小姐身段,今不必寻死,可藏利刀一把;侯饮合?时,若不是孟小姐,那时取刀自刎未迟。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龙凤再生缘》第二十九回 贺新婚士元悲伤 饮合查映雪叙旧

却说素华自思,侯饮合香时细看,若非孟小姐,方才自刎,亦加活几日,再见那些旧首饰,果是孟小姐之物,恰可免出嫁,同守皇甫郎,又可报答其前情,一时大悦。二婢忙报梁相夫妻曰:“小姐连日发怒,方才看见此聘物,十分欢喜。”粱相闻言,笑对夫人曰:“谅女儿乃小户人家出身,那见此物,怎不欢喜。”即着女婢速打扫弄萧楼为新房,又令家人分办各物,不表。

  且说郦明堂初更后安寝,寻思无计,但梁小姐既是相府娇客,定然识礼知书,成亲之夜,就将真情告诉,恳其遮盖,自然无事。若日后皇甫郎出头,愿让梁小姐为正室,我为偏房,谅小姐必怜我贞节,为我隐讳,不忍撞破。又叹一声道:“奴真薄命,历尽艰难,方中状元,未知丈夫何往?怎知你妻明日为尔娶妻费尽心思,又几时方得团圆。”

  到了次日起来,俞智文已备席养贺起行,连道鹿三人同饮。未及数杯,只见把门人报曰:“启老爷,有内监吕福公公在外,口称奉旨宣哪老爷入官榆话,请老爷接旨。”明堂吩咐家人速备香案,跪接圣旨。吕太监在马上曰:“郦先生请起,奉旨进寓开读。”郦明堂跪在香案前,吕太监将诏开读,诏称欲宣进宫谕话。宣毕,郦明堂与太监分宾主坐下。茶毕,郦明堂问曰:“老公公必知宣诏下官何事?”吕太监曰:“主上早间到上林苑,见百花盛开,景致非凡,今在通明殿宣诏,必是饮酒赏花,谅无别事。”明堂即入内,取了礼封,送与吕太监曰:“这是薄礼,望公公笑纳。”吕太监推辞曰:“咱家无功,不敢受赏。”郦明堂曰:“公公请坐下,弟有一事拜恳鼎力。”吕太监方才收下,间曰:“何事只管见教。”郦明堂说明粱相招亲,恐缓到天明,特恳公公成全,早得出宫完婚,足感盛德。吕太监曰:“此事俱在咱家身上,管教先生立既出宫。”郦明堂称谢。

  二人各上马,直到东华门外。吕太监缴旨,成宗宣郦明堂上殿。拜毕,赐坐绣墩。郦明堂奏曰:“未知宣臣有何圣谕?”成宗曰:“朕见上林苑盛开百花,欲招卿家同度良宵。”郦明堂谢曰:“臣有何德,敢蒙陛下赐宴,何以消受?”成宗曰:“君臣畅饮,正是盛举。”即令备九龙筵席。吕太监立在旁边,嬉嬉而笑。成宗间曰:“吕太监何事不言而笑?”那吕太监颇有机变,即奏曰:“奴才笑郦状元,身在此间,心在他处,哪里有心饮酒赏花,故此失笑。”成宗曰:“郦君玉何事关心?”吕太监奏曰:“郦状元今日娶妻,方才正欲起程,怎不心焦?”成宗问郦明堂曰:“郦卿今日娶妻么?”郦明堂曰:“正是。”帝又间曰:“何人之女?”郦明堂曰:“就是粱相招臣为婿。”成宗责吕太监曰:“你好不晓事,你既知他今日完娶,就不该着他入宫为是。”着太监押此九龙筵席往梁府,赐为合?筵席,并锡金莲宝灯一对庆贺。”成宗笑曰:“今乃卿的一生大事,须得速往为妙。”郦明堂谢恩,退出回寓。

  且说梁相府自已牌众官齐到,忽报朝廷赐合?筵席及金莲宝灯一肘,粱相备香案接旨,赏了武士回去,将九龙宴送上弄萧楼,为合?筵席。孟士元已升刑部尚书,父子不便同来,惟孟士元到相府庆贺。媒人夏逢寅亦到,辞别梁府,往迎新郎。郦明堂迎接奉茶,夏逢寅曰:“请殿元公速到相府,免误良辰。”郦明堂拜别俞智文、吴道魔上轿,荣发押了行李起身,随郦明堂来到相府。进内宅门,文武百官俱下庭迎接,郦明堂慌忙下轿,向前行礼。按孟士元父子虽在朝,尚未相会,今一见面,早认得女儿。但邮明堂先已料定,父亲定来庆贺,倘若相认,欺君死罪难免,宁可不孝,方能救丈夫。故今虽见父亲,却当不相识,连眼也不观看。

  且说孟士元暗喜,女儿好生大胆,连中三元,早晚便可相会;就同众官请新郎来到偏堂。此时正堂备着花灯,郦明堂向众官一一叙礼,及见士元,亦作套语,并无眷恋之意;孟士元疑惑:若是女儿,虽不敢相认,亦有顾盼之情,为何竟似不相识的一般?若是面貌彷佛,亦无有这等相似。及坐下吃茶,半眼亦不回顾,反惹得孟士元满腹疑心。郦明堂窥见父亲,沉吟暗悲:生身之父不顾,真是不孝。但既要救丈夫尽义,亦顾不得尽孝。

  过了一会,阴阳官报:良时已到,请新郎拜堂。乐人奏动音乐,众宫俱躲在旁,偷看新人。四名女婢扶起小姐上堂,赞礼官唱礼,先拜天地,后谢圣恩,又向湖广拜见公姑,然后拜见岳父母,随后夫妻交拜,送入洞房对坐。女婢揭去新人头上罗帕。素华留心窥看,果是孟小姐容貌,比在家之时,更加娇艳,心申大喜,真是天从人愿。众女婢向前来侍奉,好不热闹。哪明堂因女婢众多,不敢偷看新人。素华见新郎举止全无半点女态,心申疑惑:若是孟小姐,为何不认得我?酒过三巡,女婢在楼下叫曰:“外面席备,请姑爷陪客。”郦明堂听了这话,即起身下楼,往后堂与众官叙礼,遂各安位,坐下饮酒。孟士元见是右相爱婿,不便动问,看戏台上戏班演唱饮酒。

  且说荣发来到楼下,向女婢作礼曰:“劳烦姊姊,襄知主母一声,说小人乃是郦老爷的书童,名唤荣发,特来叩头。”女婢即上楼见小姐,把荣发言语禀明。原来素华在楼上已听出是荣兰声音,心想今改荣发,只改一字,看来必是孟小姐无疑。但恐荣发年轻,若唤相见,叫我旧名,反为不美,故回说不必了。

  堂上众官饮到半酣,郦明堂起向百官敬酒,敬到孟士元,又似不相识的一般。孟士元暗想,何竟面貌相似,若女儿断不敢如此大作弄,寻思猛省曰:我好痴呆!若是女儿,怎敢娶妻?想到此处,随即绝念,自思郦明堂才貌与女儿彷佛,他有福连冲三元,“赘亲相府,我女儿不知死于何处?尸骸若何?我这等苦屯有何颜面吃酒,推说腹痛,辞别回衙,来见孟嘉龄,说起郦明堂貌似尔妹。孟嘉龄笑曰:“此必面貌相似,若是妹子,怎敢娶妻。”孟士元曰:“我赤如此想,方知不是女儿。”自此父兄在朝;与郦明堂相见,亦只作不识得一般,此是后话,不表。

  当下郦明堂送孟士元去后,心中伤感,父女相会,如隔天渊,今为救夫,亦顾不得孝了。众官饮到傍晚散席。郦明堂陪礼,两足疼痛,进入绣房,素华亦站起身。女婢移椅,请郦明堂对席,坐下饮酒。明堂一心只想梁小姐今夜未知听我恳求否,哪里有心看新人的美丑,素华见新郎似孟小姐,但为何并不认得我?况举动气概,并无女子气象,倘非孟小姐,少停要与我做那件事,如何是好?又转念,且喜刀在牀下,若有不测,即便自刎,亦顾不得疼痛了。二人直饮到初更,郦明堂酒量极大,亦觉得有五六分醉意,偶然魏面看见新人,早认得是苏映雪,心中明白,闻得梁相祖贯云南人氏,必定夫人进京,水路救活苏映雪,认作母女,我今相会,省了许多口舌,果是我的造化。细细再看,果是苏映雪。

  且说素华窥见新郎,把他细看,见他并不言语,暗自吃惊:若是盂小姐,岂不认得我,为柯注目不语?看来明是书生,怎好与他窥面相视,遂一时害羞,乃不敢举头。郁明堂暗笑,痴姊姊因何反害起羞来,遂故意目不转睛注视。素华此时好似小鹿撞心,已是乱跳,满面通红。确明堂暗自好笑,真是庸才,待我作弄一番。即吩咐众婢曰:“夜深了,尔们辛苦,可把楼下房门带上,尔等各去安寝。”郦明堂见众婢俱已下楼,料楼上无人,遂门上楼门,即上楼闲上房门,仍旧坐下,自言自语曰:“日间众婢碍目不便,谅相府娇姬,必定绝色。”一面吃酒,一面注视。素华情知不是小姐,羞得无处藏身,又见面貌似孟小姐,何故却出此言。即起坐于牀沿上,满腹疑惑,低头不语。明堂故意站起身曰:“下官醉眼朦胧,观看不清,待我取烛看,方不负千金小姐美容。”即取一支小烛过来。素华听说,明是云南声音,怎说湖广人?一时难猜,立起身来曰:“闻新状元乃襄阳人,为何满口俱是云南口音,并无湖广口气?吾知尔乃女扮男装,若不实说,吾即诉知家父,奏主严究。假扮书生,欺满相府小姐,其罪非轻。”郦明堂暗笑,到此时还疑我未必是男装,待我蒋揖他亡棍,乃日“夫人差矣。下官由三元出身,官至翰林饶傍撰,若是女扮男装,县府宗师,乡试主考,怎肯徊情?纵考混过,令尊又怎取申会元相婿?夫人何必多疑。”素华细听,明是云南腔口,即答曰:“状元,我知尔来历,乃云南孟家之女,因御赐婚姻,尔欺君女扮男装逃走,康公收为义子,幸申状元,怎瞒得我;“郦明堂暗想,如今是相府小姐,岂可让他独逞威风?乃向素华曰:“我赤知尔来历,尔系云南苏家之女,因孟氏守节逃出,尔即欺君,冒充孟氏,嫁入刘府,行刺技术,梁相救为义女,致累孟尚书向刘国丈索命,“奉旨已死勿论。尔敢诈死欺君,复敢假冒相府娇姬,欺骗天子门生,若奏天子,罪孽深重,不知作何处治?”

  素华已知是孟小姐,一时惊喜欲狂,忙举手掩住郦明堂之口,低声曰:“小姐休耍高声,恐有漏泄。”郦明堂脱下纱帽鳞袍,戴上巾帻,二人携手坐于牀沿。素华问曰:“难得小姐奇才,年幼弱女,如何高中?“郦明堂细说路遇康若山高中等情,“梦中亦不想与姐姐相会。”素华笑曰:“小姐实在狂妄,既中状元,已就过份,怎好相府招亲?今幸遇着奴家极好,倘果是梁相之女,今夜如何干休?“郦明堂曰:“此乃梁相设计招亲,几使我惹祸。那样就只能恳梁小姐作情,日后愿让梁小姐为正室,自己作偏房,同嫁皇甫郎。谅梁小姐怜悯,必代为遮盖。”素华叹曰:“皇甫郎生前种下福田,故有贤德妻室为他娶下妻房,真是罕有,郦明堂曰:“此乃妇女本份,何劳褒奖。但我前日逃走,举荐姊姊代嫁刘奎璧,未为不美,不知姊姊何故甘心行刺投水?我窃为不解。”素华即把比箭夺婚,夜梦到花园,与皇甫郎拜月订为偏房,并知小姐宽洪,必然陪嫁为妄等情言明。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龙凤再生缘》第三十回 崔攀凤喜求佳偶 刘燕玉践盟自缢

却说素华说明夜梦与皇甫郎入花园拜月订亲,又料小姐宽宏,日后必令我陪嫁,立我为妾,不料小姐徐庶走马荐孔明,家母贪图富贵,劝我代嫁。一则不负皇甫郎拜月之梦,二则代小姐报仇雪恨,故行刺技术。天幸景夫人搭救。蒙义父母十分爱我,不意又会着小姐;真是上天怜悯。”郦明堂谢曰:“但姊姊既念皇甫拜月之约,又怎肯抛球搭亲?”素华曰:“只因梁相夫妻主意抛球,我立意自尽,幸且老托梦赠诗,疑是得会皇甫郎,“及见彩楼前,无有人影,立志侯候寻死。见行聘首饰,多是小姐旧物,又疑是小姐改装,得中状元,又恐不是。”说罢,即向牀橱下取出一把雪亮利刀,与郦明堂观看。明堂曰:“既欲结亲,何故牀下藏刀,大为不祥,莫非行刺于我么?”素华曰:“非也,我恐不是小姐,待合?之时即便自刎。我为着这姻缘,真是肠断。若今幸有小姐作假丈夫,可免出嫁老祸,好待皇甫郎出头,定此终身。”郦明堂曰:“耽误姊姊佳期,日后姊姊若完亲成就,当让姊姊为正室。”素华大谅曰:“奴母女受小姐满门大恩,无可报答,但愿为偏房足矣。”二人说说笑笑。郦明堂一时高兴,把素华抱在腿上,赞曰:“姊姊如此花容,令我消魂。”素华右手扳住郦明堂香肩,笑曰:“小姐年轻,缘何调戏奴家,岂不作怪。”郦明堂笑曰:“姊姊好不晓事,今日完姻,谁不知尔是我夫人,少停还要兴云作雨。”素华笑曰:“我已两次花烛,俱成虚话,着实可笑。”郦明堂笑日。”尔好贪心不足,嫁我乃是才貌双全的丈夫,满城妇女称羡尔好造化。”素华扫:“妇女怎知尔乃是中看不中吃的东西,若是真正梁小姐,来早一定闹事。”郦明堂便说起日间连家父亦不敢认,莫道姊姊难辨真假。素华曰:“小姐今番得志,比前秀媚更多。”言讫翻身,双手攀住佛明堂粉脸,开口把玉齿轻轻向郦明堂右脸哎曰:“小姐花容,令人爱煞。”二人宽衣上牀,共枕而锤,比真夫妻更加相得。”天色始明,夫妻起牀。二人洗面毕,砾明堂梳洗过了,素华王在梳洗,郦明堂坐在旁边,代其掠发。女婢报知梁相夫妻日广姑爷在房替小姐掠发。”梁相笑对夫人曰:“女儿夫妻果然相得,不出我之所料。”夫人喜曰:“儿婿夫妻相得,我老夫妻便可无忧。”须突间,郦明堂夫妻出来谢亲,好似一对玉人,梁相夫妻好不欢喜。从此邱明堂夫妻孝养二老,待下以宽。

  当下郦明堂下楼,步出不远,只见荣发逆间曰:“小婢昨夜替尔忧,未知梁小姐相待若何?”郦明堂曰:“有我这尊容貌,自然欢喜,何必多疑。”荣发曰:“老爷乃假男子,有名无实,怎得欢喜?”郦明堂密将苏映雪前事言明,“若相见,休说前情。”荣发掠喜欲狂曰:“机缘凑巧,天公弄儿一至于此,实为可喜。”正言间,家人执姑报曰:“新科众同年来拜贺。”郦明堂忙接进后堂待茶,方才退出。

  过了数日,吴道俺已选了江甫苏州府吴县知县,文凭部札,尽是郦明堂代为领取,全不费力,即欲回乡同妻子上任。郦明堂写书交其间康若山夫妻,并让我义父寄银上京,请还俞智文,俟其翰林出缺,补授有权职任,即请双亲上京,同享富贵。又寄小玉锗一对,并御驾曹挂那一对金花,付与贤弟元郎,日后聪慧勤读。吴道魔倚着康若山义子现为翰林,亲翁又是首相,合省官员俱称为老太翁,康氏亦称老太太。郦明堂在朝跟驾,遇事即直言进谅,凡有国政,言皆合式。成宗喜其聪慧敢言,十分厚礼。凡朝臣遇有小过,郦明堂存心为其回避,文武官员俱感厚情。五直和众,今已完亲一月有余。且说当年刘奎璧外祖母之子顾寇义,有胞妹与本处人崔树敏为妻,崔亦进士出身,做过两任潮广布政,身亡。生下二子,长名攀龙,年经三旬,中过二甲进士,告假养亲,回家将已限满,部文催促进京,就选外任知县。次子名攀凤,年十八岁,人材俊雅,文学精通,且为人纯厚谦恭,人人钦仰,十三岁即入泮,前聘张家之女为妻,上年春初,张氏病故,翠攀风五欲求聘佳人。那顾宏业一日请崔攀风母子来家,留下兄嫂办来看待。次日,顾太郡因次子奎璧进京,二小姐刘燕玉却又尽孝;顾太郡比前加倍爱借,即着江进喜母子同守府第,自带燕玉来到顾府前下轿,诸位女眷迎接。此时燕玉小姐年已十六岁,更加娇艳,崔攀风一见,不觉神迷,寻思三年不会,不想如此美貌,且又眉目慈善,何不告知母亲,求其良缘,就躲在左右偷看。燕玉见表兄注目观看,情知不怀好意,自思我已守皇甫少华之约,表兄虽有才貌;怎可失节,宁可回避为妙,遂同顾家女伴竟进内房言谈。崔攀风密对母亲说:“欲求表妹为妻,崔母却亦欢喜,便向二兄弟说明,求其相帮求亲。顾宏义曰:“待弟为媒。”商议停当。崔攀风曰:“待吃午饭再细看,若无破格,方可求亲。。顾宏义曰:“待我请他会亲,看定了,求亲末迟。”二顾同攀凤母子来见顾太郡,翟母对太郡曰:“数年不见次甥女,长成如此美颜,真是可喜。”翟攀凤即下庭回避。顾宏义曰:“弟出仕外省,请外甥女前来会亲。”女婢进内来请,燕玉情知不是好意,愈不敢出。女婢出来复曰:“二小姐怀惭不出。”太郡不悦曰:“这妮子好做作,自家至亲,有何害羞,偏要他速来。”女婢只得复进来见燕玉,把太郡发恼言语说明。燕王无奈,出到堂上,先拜两位母舅,后拜姨母、母亲,然后坐在下边。翟母与他说些闲话,燕玉告辞,入内而去。崔攀凤已饱看了,密对母亲、母舅说明,,愿结良缘。

  少停,午饭后,崔母曰:“大孩儿不久进京就选,要做知县,夫妻一同上任。二孩儿姻缘未定,我又年迈,无人照管家务,甚是可虑。且喜次甥女燕玉,年貌与攀凤相当,幸次甥女姻缘未定,我意欲求贤妹俯就这段良缘,亦是亲上加亲,未知贤妹尊意若何?”顾宏义曰:“燕玉适配攀凤,正是郎才女貌,弟当为媒,成就此段良缘。”太郡曰:“贤弟、姊姊,此事极好,奈此女非我亲生,贤弟当寄信进京,请国丈主裁方妥。”顾友义曰:“待我修一书,二姊赤修一书,我立即上京求亲。国丈识得攀凤言容,谅必应允。”说罢,令家人取过文房四宝,太郡并顾宏义各修一书,向刘捷求亲。封绒停当,顾宏义立唤一名惯事的家人,步行起身,攀凤好不得意。早有女婢报知刘燕玉,燕玉如有乱箭攒心,寻思此事父母必从,翟攀风虽才貌双全,我想肯从母命,背盟负约,辜负皇甫少郎?万一逼嫁,即效孟氏投池,保全名节。想到此,恨不得实时回家,与江三嫂商议。从此寝食俱废。

  到了第四日,太郡母女方才回府,江三嫂迎接入内。燕玉即回晓云阁。教飞窍下楼,便对江三嫂曰:“奴的催死文到了。”江三嫂惊问曰:“何事?”燕玉即将崔攀凤求亲,并二母舅写书上京言明,“谅父亲必允亲事,未知江三嫂何以救我?”江三嫂痴呆半晌,寻思,我又无计,小姐性烈,万一寻死,怎生是好?且用缓兵之计,安慰他勿寻死,再作商议。遂叹曰:“小姐何必认真,舅老爷写书求亲,老爷未必听从。”燕玉曰:“表兄才貌,家父素所深知,且又亲上加亲;焉有不从之理。”三嫂日;“古云姻缘事非偶然,岂有一说便成之理。若果听从,我自有计保全你名节,燕玉方才心宽曰:“尔若不设计救我,唯有一死而已。”江三嫂曰:“莫紧急,我自有妙计。”且说那顾府下书人行到次年二月初旬方才到京,直到刘府报入。此时适遇连登指挥三日前回朝奏称刘奎璧失陷吹台山,刘捷五在悲伤,一见求亲书信,燕玉长成,崔攀凤人物俊雅,况是书香一脉,遂修两封书,一寄与顾宏义告知许亲之事,一着太郡遣女出嫁,交付差人带回。下书人直到四月间方回云南府昆明县。先见顾宏义,顾即把那封家信着下书人送交与国丈府。燕玉小姐是日正与太郡在后堂闲话,忽听得云板响,女婢报曰:“外面报称,顾府家人往京求亲回来,带国丈回书来报。”太郡曰:“待我往见便届。”即移步而出。燕玉寻思,生死全在此书,忙随后而出。太郡想起前日旧事,恨对燕玉曰:“为自己姻缘,便会如此关心,要裸消息。尔二嫂,尔便引到后楼技术;岂不可恨!“燕玉闻言,羞得满面通红,即停步不敢随出。

  太郡到后堂坐下,燕玉闪在屏后偷看。太郡拆开书信,先看几句,笑曰:“因亲求亲,果然许允。”燕玉闻得此言,急得精神飘荡,入内去了。那太郡看下去,方知奎璧请奏出征,失陷贼巢,太郡大叫一声,跌倒在地,人事不知。女婢一面入内报知小姐曰:“太郡昏倒在地,人事不省,请小姐救护。”燕玉正要进内与江三嫂商议,闻得此言,慌忙奔出后堂。与众婢扶起太郡,扶在椅子上坐下,取书来看,方知兄陷贼巢,亦觉悲伤。太郡大哭曰:“可伶娇儿,怎受得贼巢苦楚!”真是肝肠寸裂,令人伤悲。

  未知后事如何,请呀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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