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首诗，明朝变可爱了

蔡宏伟

    朱元璋的土鳖与刻薄，让朱明的精神天空干瘦板结，在那个孕育《金瓶梅》的年代里，抄袭、“手淫”成为学术与艺术的代名词。汉人好不容易从蒙古人的铁蹄下获得点自由，菜刀可以一家一把了，老婆也不用失掉“初夜”，长子也用不着摔死了……虽说皇室一直很猥琐，但清风明月毕竟没了腥膻气味。幸福让易于满足的汉人晕了头，就在他们还在努力“复制”唐人宋人的生活，不断找寻食物来增加寻欢作乐的能力的时候，西半球的英吉利人已酝酿着启动工业革命的步伐。

    明朝的不可爱，就在于它的致力于“复制”唐而难以“兴旺”自己。它的整整一代的诗歌见不出多大成就，关键在于文人们欢喜费心费力地模仿，鲜有创造。

2014年的早春，我在某位博友的博文中读到了这样一首诗：

归宁去日泪痕浓，锁却妆楼第一重。

空剩一行遗墨在，丙寅十月十三封。

    诗题为《过妇家感旧》，属“悼亡”题材。我以为有瑞典文豪斯特林堡《半张纸》的风味，叙事描写简洁，情感表达节制。于是查找背景，居然发现这是首明朝的诗，而且是崇祯朝王次回的作品！

    说夸张些，因为这首诗，明朝变可爱了！虽然我也曾在归有光儿子归子慕的诗里读到陶潜的真淳，在沈一贯父亲沈明臣的诗里读到王维的恬淡，但那均有“复制”的痕迹。唯有这首诗，如归有光的散文，模仿的是唐宋，落笔的已是明人。

    王次回的妻子贺氏病殁于1628年。丙寅年为1626年，那年十月十三是她最后一次离开娘家的日子，临走时锁好自己住的房间，并粘上封条(下次回娘家再撕封条入住)。贺氏在夫家不受公婆待见，所以那次离开娘家要回婆家，作者去接她时，发现妻子“泪痕浓”。夫妻一起锁门、写封条、粘封条……往时情景历历在目，如今却只剩作者孤身一人睹物怀人。那张封条上写明的日期，似将夫妇俩的一生幸福“定格”。

    因为这首诗，我明白，明朝诗坛刮掉“帝王将相”这层油彩，其沉于底部的，照样有精华在！

    因为这首诗，我发现，明朝的少妇回娘家还拥有固定的住所，她少女时代住的妆楼可以一直为她守候。未经她允许，娘家人绝不会私自开启她锁住的门扉。

    因为这首诗，一直让自己讨厌的明朝似乎变得可爱！但凡拥有自己的风格并且善待自家女人的时代，或是人，都是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