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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高考……

  三十多年前的高考,正如同龄人所知道的,提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对于高考的记忆,我先得说说邻居文生。文生和我大姐一级,同一年(1977年)高考,都落榜了。按说大姐再复读一年有考上大学的可能,但是因为父亲头一年过世,家里缺少劳力,母亲就让她回家劳动了。文生家境不错,第二年又选择复读了。1978年7月中旬,文生高考(彼时7月7、8、9三天,这一时间安排持续了近乎三十年)结束后给生产队稻田打农药,下午三点左右饥饿难耐,看到不远处的一块旱地里有几株红薯苗,显见是春天育苗时剪完薯苗(剪下红薯苗扦插到地里任其生长,9月中旬红薯成熟)后又长出的秧子,知道底下有苕母,于是拔出一个大的清洗后吃掉了。殊不知,因手上留有农药,洗去了泥巴却沾上了剧毒,当天傍晚人的中毒症状已经很明显,先是说胡话、继而口吐白沫。人命关天,队里决定马上用手扶拖拉机送到10公里外的县医院救治。就在启动驶离那一刻,文生他妈呼天抢地哭得不成人声,躺在车斗里的文生,却用满口胡话劝慰他妈:妈呀!你别哭,我今年中专大学都要考上哩(彼时,就是考上中专,对家里而言都是天大的喜事)!他妈当时关心的是儿子的性命,听到这话以为是他最后的胡话,更加泣不成声了。结果,文生的命救下了,高考仍然落榜了,从此不再复读。


        文生大我8、9岁,可以说是我少年时的忘年交,文生把他用过的复习资料全部送给了刚刚小学毕业的我,我记得其中的语文部分有上一年(1977)的高考范文《奶奶的眼镜》数篇。交给我资料的时候,他的表情失望中带着平静,没有更多的话语,有点像当时老电影里常见的画面:牺牲前夕的英雄总是把那至关重要的情报交给活着的(小)战友一样。他似乎没有想到刚刚小学毕业的我,全然没有高考的任何印象。善良的他可能在想,几年后的我也许有可能考上中专或者大学。此事,的确让我较同龄人更早知道了人生还有高考这回事。现在想来,文生的落榜其实对我刺激很大。


        1981年7月初中毕业时,以接近中专录取线的成绩考入龙亭中学(两个重点班之一)的高一6班,高中三年自己算是奔着较高目标全力以赴地学习的,应该也是人生最为充实的一段。每天早晨6:00准时起床,5分钟赶到学校,独自一人先在操场跑上五六圈(400米跑道),之后与同学集体跑步三四圈后再集体出操,保证一天的充足体力需要;早自习(半小时)坚持把全书英文单词、必须背诵的古文快速阅读一遍。每当读到《范进中举》一文中范进发疯的情节,总会很自然地联想到文生说过的胡话;上课精力高度集中专心听讲,自习满满地用于做作业做练习;高二之后选了文科,在英语数学上下得功夫够大,我曾从乡镇作“半脱产”的大哥那里拿来上百本空白账本、全部用作练习本;每晚11:00睡觉还前必须对自己反省砥砺一番。


        现在想来,高中阶段算得上是人生真正近乎唯一的“一份耕耘一份收获”的时期。高三第一学期中段,县教育局曾组织过一次竞赛,自己以总分第三名和英语、历史两个单科第一的成绩获奖40元(当时这笔钱算是不少了),高考时也算是得了一个与努力相称的成绩。


        彼时,有两件对学生影响较大的事。一是高三第二学期中期,一般在五一节前,学生会遇到“预选”,学校按照本次成绩设置分数线, 淘汰筛掉大约一半学生,名曰“没有预选上”,其原因现在想来可能是国家当时经济实力相对较弱招生规模太有限,这些学生就得回家(如果是当年的高中应届毕业生,可以领取毕业证),其中的一少部分会选择复读,其余只能安心当一辈子农民了,今天想来有失公平,但是这样的“预选”制度也持续了十年之久。另一件事是高考前填报志愿,学生需要准确估计自己的成绩,还得设定自己高考正常发挥。相比当下的考生,我们这一代人可能有些吃亏,不过人总要学会“适者生存”,彼时的我们似乎也没有感觉有太多的不合理。


        当时的高考录取率(大学+大专+中专)低到不足10%,学生普遍单纯而上进,通过高考改变命运是大家的唯一路径(当时俗称“独木桥”)。平时的同学关系淡然而和谐,淡然是因为大家相互较劲各自努力,和谐是在纪律和卫生值日等公共事务上集体观念仍然很强。远道的同学一周(彼时每周只有礼拜天一天假,最远的甚至一学期才回两三次,粮食由家人送来)回家一趟,主要是背来下一周的粮食(大米红薯,在学校“搭饭”,即每天早晨住校学生轮流值日,抬笼蒸饭,至于菜是谈不上的,也是家里带点炒浆水菜,每顿扒拉一点调个味道),我曾多次带同学到我家吃上一顿家常饭,虽然是母亲煮的擀面条或者调和蒸饭(洋芋、南瓜加油盐与大米一起蒸熟),但是在 当时的同学看来就是美味佳肴了。也曾应同学恳求亲手为他们做过一点“菜”:通常是一瓶炒浆水菜,偶尔简单到只是一瓶盐腌葱,这些小事,今天仍得到一些同学的惦记。所谓的远道究竟有多远?一般的远是二十公里以外,最远的超过50公里(譬如下文的楚同学,参见拙文《黄金峡冬游记》),用脚丈量起来殊非易事。多年后的去年冬天,当我去黄金峡时巧遇了三十多年前本该见面而又未曾谋面的楚同学,他谈到当时礼拜天早晨6:00在家里吃完早餐就出发返校,晚8:00才到黄安,剩下的近10里要摸黑赶到,关键是肚子已经饿得吐黄水了,这是我所想不到的,震撼不已。这些,新版电视连续剧《平凡的世界》中有类似的场景。


        高考成绩送到家里的时候,我刚从稻田里(1980年实行家庭承包责任制,我家有水旱地10亩左右)返回家吃午饭,之前在给稻田里熬夜放水(灌溉)差不多15 个小时(彼时为包产到户初期,农民种粮积极性出奇地高,只是水源非常有限,邻居之间为防止上游外村人抢水而互助分段看护,排队浇灌自家稻田)。成绩是由班主任送来的,我知道他亲自送,说明成绩还可以。记得拿上那个两指宽、15厘米长的成绩单时,邻居围了一大圈,村医疗站吴大夫用力夺过去的时候,差点撕烂。母亲用她擅长的擀面条招待了我的班主任,炒菜用的油是平时的两倍。8月20日前后,录取通知书到了,大哥到5里外的稻田里告诉了我录取的院校,其实这个结果我早已经料到了(第一志愿那所心向往之的著名大学要差20多分,第二志愿这所行业领先的大学应该差不多,果然如此)。9月13日离家到校报到的前一天,我仍在与家人一起收割稻子。此前,母亲把新被褥、两套新衣、一件棉袄早已为我准备好了。


        9月14日早晨9:00,离家到本县火车站,大哥送的我。第一次坐火车,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火车。从本县经汉中、(绕行)宝鸡到省城539公里(耗时15小时多一点)、从省城向东再向北到学校所在地还有1400公里,路上时间总共大约50小时。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告别了少年时代,颠簸前行的绿皮火车,会带我到另一片陌生的天地。未来的路,或风或雨,只能靠自己,一如这趟颠簸前行的绿皮火车……


(注:配乐选用了高中时常听的“校园的早晨”)

更新于 2019-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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