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七十周年。为迎接新中国的七十华诞，“方舟有戏”特别推出一个全新的系列专题——《新国新剧》。《新国新剧》这个专题主要是为大家介绍建国后新编、改编的一批有影响力的戏曲和曲艺作品，以此为共和国七十华诞献礼。
上一期我们为大家介绍了建国后经过重新改编的越剧《白蛇传》，同时也聊了《白蛇传》故事的大致成形过程。若要论《白蛇传》这个剧目的影响力，那必定首推京剧。所以今天我们承接前一期的《白蛇传》的主题，和大家聊聊京剧《白蛇传》。
其实京剧《白蛇传》或《白蛇传》故事的演出一直伴随着京剧的发展和成长。由于京剧演绎《白蛇传》的故事一般都会采用京昆同台的形式，所以更确切地说，我们先来给大家简单回顾的是京剧演员演出《白蛇传》相关剧目的概况。
从目前可以查到的资料显示，早在清末很多京剧演员就经常上演《白蛇传》的相关剧目或折子。比如整个《白蛇传》故事的第一折叫《双蛇斗》，是用京、昆同台的“风搅雪”的演法来演的。情节大致为：雄性的青蛇要与雌性的白蛇成婚，白蛇不允，双蛇斗法，最后白蛇战胜，青蛇则甘愿化为侍女，姐妹相称，而后下山。该剧是清末名演员余玉琴（饰白蛇）、李顺德（饰青蛇）的拿手好戏。戏中有对双剑、走旋子、大开打等技艺，还置有砌末，并配火彩，此剧今已失传。
而比余玉琴稍后的四大名旦，也都有与《白蛇传》相关的拿手剧目。但其中只有荀慧生以《白娘子》的剧名演出完整的《白蛇传》故事，而其他三位都不演全剧。梅兰芳是以昆曲演《金山寺》和《断桥》两折。这两个昆曲折子，梅早年得自于昆曲大家乔蕙兰，及梅的恩师“老夫子”陈德霖。后梅先生迁居上海，遂又向昆曲前辈丁兰荪学身段，与俞振飞等研究唱腔。再经过梅先生在唱腔、身段、化装等各方面注入许多新的创造，最终使《金山寺》和《断桥》成为了梅派艺术中的精品。
程砚秋则与梅兰芳一样，只演《金山寺》和《断桥》两折。尚小云则发挥了其扎实的老派青衣功底，以“祭塔”为重点，将剧名定为《雷峰塔》。《祭塔》原为正工青衣的唱工戏，也是初学青衣的开蒙戏，有长达三十八句难度很大的反二黄慢板唱腔。京剧前辈名家胡喜禄、陈德霖等都以此剧闻名。而尚小云进一步改良了《祭塔》中的大段反二黄唱腔，使之更加优美动听，感人至深，遂为尚派代表作。
除了四大名旦外，其他京剧旦角演员也经常上演《白蛇传》的相关剧目。其中在京剧史上比较有名的事件就是：1936年北平《立言报》主持“四小名旦”评选。李世芳、毛世来、张君秋、宋德珠当选后曾在北平长安戏院合演过一场《四白蛇传》。其中毛世来演“游湖”、“结亲”、“酒变”，宋德珠演“盗银”、“盗草”、“水斗”，李世芳演“断桥”，张君秋的“祭塔”。这些折子正好将“四小名旦”每个人的特长发挥了出来。后来张君秋将《金山寺》、《断桥》、《雷峰塔》连演，简称《金·断·雷》，成为了张派的代表剧目之一。
另外，《盗库银》一直以来是以武旦出手闻名的剧目。剧中的小青有大刀、双鞭出手等，高难惊险，舞蹈优美，开打火爆。后来的武旦名家宋德珠、阎世善、李金鸿、班世超、冀韵兰、张美娟等都以此戏为看家戏。建国后，关肃霜把双鞭改成双剑，出手难度再度提高。
以上我们都是说的新中国建立以前，京剧界对《白蛇传》的演绎。而我们今天京剧舞台上最常见的众多《白蛇传》版本大都源于田汉先生的改编版。早在1943年抗战期间，在桂林的田汉受主持四维平剧社的李紫贵之托，对《白蛇传》的剧本进行加工修改，改名《金钵记》。那时，田汉参考了弹词《义妖传》、传奇《雷峰塔》和话本小说《白娘子永镇雷峰塔》等作品，用不到一周的时间完成了《金钵记》的创作。1947年，四维儿童戏剧学校排练了《金钵记》，并于1948年上演。1950年在全国戏剧工作会议上，由四维儿童戏剧学校发展而来的国立戏剧学校（中国戏曲研究院实验学校的前身）又演出了《金钵记》。
1952年9月12日，戴不凡在《人民日报》发表《评〈金钵记〉》一文，批评田汉在剧作中歪曲了白蛇故事的反封建主题，不但具有反历史主义的倾向，而且还宣扬了封建统治阶级的神仙佛理；虽然白素贞下山的目的是报恩，但是看不出她反对封建势力、追求自由恋爱的主题，因为法海迫害白素贞的理由是在极不自然的时代背景下被强制引导的，所以看不到反封建势力与封建势力之间的对立。这篇短文使田汉陷入深思，他多方听取评论者和观众的意见后，便进行了一次重大的修改：对《金钵记》进行净化，使修改本返本归真，回复到美丽的神话传说；对白素贞的形象做了更加细致的描写，侧重于她内心的善和美，以及性格的热情勇敢——敢爱敢恨；对许仙，则重点写他从动摇到坚定的性格；小青和法海也都做了性格上的更深挖掘。篇幅上，由原来的二十六场改写为二十四场，于1952年9月底完成并命名为《白蛇传》。1952年10月6日至11月14日，在第一届全国戏曲观摩演出大会上，文化部戏曲改进局戏曲实验学校（中国戏曲学院前身）的师生演出了这一版的《白蛇传》。
1954年春天，田汉率团到云南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做慰问演出，归途中游览了白娘子的修炼所在地——峨眉山。这一体验对《白蛇传》的进一步修改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从1954年冬到1955年5月，田汉对《白蛇传》进行了再一次修改加工，场次由二十四场压缩为十六场。重要的修改工作有：净化主题思想——颂扬真爱的白蛇青蛇、批评懦弱的许仙和鞭挞恶势力代表法海；突出白素贞的美丽、善良和勇敢；增补了重要的场次“合钵”。至此，京剧《白蛇传》的剧本也基本定型了。全剧共十六场，分别为：游湖、结亲、查白、说许、酒变、守山、盗草、释疑、上山、渡江、索夫、水斗、逃山、断桥、合钵、倒塔。田汉最终定型版《白蛇传》一路走来，舍弃了“双蛇斗”、“报恩”、“盗库银”、“疗疫”等于主线相关性不高的场次，也舍弃了“祭塔”这样单一注重唱功的场次，是全剧更为凝练紧凑。另一方面，舍弃了这些场次也进一步淡化了白蛇妖的属性，使之进一步向人性靠拢。同时也进一步将《白蛇传》从一个神怪故事，变为了一个反封建的传奇神化爱情故事。
田汉版本的《白蛇传》除了剧本整体非常优秀以外，其唱词编写得特别优美动人。不论是“游湖”还是“酒变”，不论是“上山”还是“断桥”，剧中唱词写得雅而不涩，俗而不媚，朗朗上口，真正做到了雅俗共赏。其中还有许多唱词突破了京剧传统七字句或十字句的格式，运用长短句的方式，给一些唱段在唱腔的设计上提供了突破的空间。这些都足以奠定了田汉版本的《白蛇传》成为艺术精品的基础。
京剧《白蛇传》能成为精品剧目至今仍热演不衰的原因，除了剧本基础好的因素外，另一个重要因素就是该剧从上演伊始就真正给了每一位艺术家演绎此剧的发挥空间，真正体现了艺术上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田汉版本的《白蛇传》，最早由文化部戏曲改进局戏曲实验学校（中国戏曲学院前身）刘秀荣、张春孝、谢锐青首演，王瑶卿进行了主要的唱腔设计。此后又有了杜近芳、赵燕侠的演出本。张君秋也参考了田汉的《白蛇传》剧本，对其原有的《金·断·雷》进行了加工提高。此外，在许仙这个角色上叶盛兰从传统小生的角度，李少春从大嗓小生的角度，都成功塑造了许仙的形象。
1963年，北京京剧团决定由赵燕侠上演《白蛇传》。导演张艾丁认为，“合钵”一场中，白素贞的唱词不能充分表现母子生离死别时既悲痛又愤怒的复杂心情。田汉接受了这一建议，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把原来只有四句散板的唱词增加到了二十七句，并由名琴师李慕良按赵燕侠的风格进行唱腔设计，创造出了新颖的<徽调二黄>唱腔。再通过赵燕侠动人的演唱和演绎后，这段“亲儿的脸，吻儿的腮”成为了至今仍广为传唱的赵派名段。
1961年夏，上海青年京昆剧团李炳淑、华文漪、杨春霞等，以京昆同台的形式上演了全部《白蛇传》。1980年，上海电影制片厂拍摄了由李炳淑、陆柏平、方小亚主演的彩色京剧电影《白蛇传》。影片中运用了大量特技和实景镜头，而李炳淑在对白蛇的唱腔和演绎上也有新的突破，因此上映后十分轰动。故而李炳淑的《白蛇传》也是今天京剧舞台上《白蛇传》的一个重要版本。
今天最后我们听一个比较特别的《白蛇传·断桥》唱段版本。1955年杜近芳、叶盛兰随中国艺术团赴法国参加第二节巴黎国际戏剧节，其后又在欧洲8国31城进行了巡演。在这次巡演期间，中国艺术团应EMI百代唱片公司的邀请录制了一系列的节目。其中杜近芳和叶盛兰录制了8分多钟的《白蛇传·断桥》唱段（该唱片在英国以Columbia品牌发行，在法国以Pathe品牌发行）。
虽然在1956年发行的“中国艺术团欧洲八国巡演”的纪录片中有杜、叶的影像资料。但只有一个片段，白素贞的核心唱段并没有体现。而这个唱片的录音正好弥补了缺憾。
这个版本的《断桥》中白蛇的核心唱段“（小）青妹（且）慢举龙泉宝剑”，和目前通行杜近芳的演唱版本有许多不同。其中最明显的不同就是第一句导板的唱腔处理。目前通行的版本中，这句导板有比较传统直接从唱开始的，亦有将“青妹慢举”四个字以叫板的形式念出来，然后再唱导板的后半句的。但无论怎么处理，导板的必定皆为一个高腔结束。而这个版本的导板，开头与传统导板相似直接唱出，而最后一个“剑”字使用了一个上板的回龙腔。这与张君秋版本该导板的处理方法类似。而原板中“妻本是峨眉一蛇仙”这个“仙”字，现在通行的杜版是落高腔的，而该版本是落低腔的。包括后面“命悬一线”等腔都有所不同，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可能是由于受到唱片录制时长的限制，这段中的原板和二六部分删减了许多唱词，这也是比较遗憾的。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