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少山《鱼肠剑》
金少山提携裘盛戎
徐世光
1937年春季我师父金少山应上海皇后大戏院之邀赴上海演出13个月。同去的演员除我之外还有刘宗杨、旦角李砚秀、花脸叶盛茂、武净杨春龙、小生李玉泰、老旦张菊舫、小丑小寿山, 剧务李玉安。一切公事谈妥后, 还研究了头十天的剧目, 剧团未动身,半个月的戏票已销售一空。金先生到上海后就住在戏院前台楼上。
有一次他去听张少甫先生唱的《洪羊洞》, 戏完了以后, 先生问我扮演孟良的演员是谁? 我说是我师哥裘盛戎, 他父亲是裘桂仙,当年在富连成科班给我们说过戏。金先生一听才知道是师兄桂仙的孩子, 就让我第二天约盛戎来见。第二天盛戎师兄一见金先生赶忙作揖, 说: “三叔您好?” 金先生忙叫他坐下, 说: “我们老爷子(指金秀山) 有3个徒弟, 一文二仙(先) , 即大弟子德子文、二徒弟纳绍先、三徒弟就是你爸爸裘桂仙。没想到叔侄俩在这儿碰上啦。”
过了几天金先生就叫盛戎来学戏, 并将《洪羊洞》盗骨一场孟良的唱词给改为: 板斧劈开双簧锁, 洞里寒风吹透身, 掖起衣襟矮身进(原唱词是: 板斧劈开双簧锁, 只见里面黑洞洞, 一进二进连三进。) 相比之下, 改过的唱词更符合剧情。盛戎师哥也说:“词改得好, 往后我再演孟良时,就按您这样唱。”
裘盛戎《上天台》
为了提携青年演员, 先师金少山决定在上海贴演头二本《白良关》, 让盛戎饰小黑这个角色。金先生不仅指导盛戎勾好小黑的脸谱, 同时连续两天给他排戏, 并示范一些关键场次的动作, 经过一番准备, 终于正式公演了。在演出后受到观众的好评: 金先生的“认子”那场,回忆的唱段, 唱得凄凉动听, 极富感染力, 很多观众流下了眼泪。
对盛戎饰演的小黑, 也认为做戏认真, 唱腔韵味好, 给观众留下一个好印象。从此盛戎师哥时刻请求金先生的指导, 因此在唱、念、表演等方面有了明显的提高。1942年3月先师与上海皇后大戏院的合同期满, 即将返回北平, 先师临别嘱咐我们要“多看、多演、多练, 有什么困难随时给我写信。”
1944 年杜月笙在上海举办生日堂会, 原计划约请金少山与孟小冬及上海名票赵培鑫合演《搜孤救孤》。因先师正在天津中国戏院演出不能前来, 故推荐裘盛戎代表先师饰演屠岸贾。
1947 年盛戎从上海返平, 他先去看望金少山先生, 当时松竹社的花脸马连昆患重病不能演出,所以就让盛戎替马连昆在团里演出。头天是由盛戎与老生宋继亭合演《开山府》, 演出日期是1948年旧历正月十六日。先师又和盛戎说: “我已花甲之年, 再演头二本《连环套》, 你演《坐寨盗马》吧! ”盛戎一听忙给金先生跪下, 说不敢接这个角色。先师忙将他扶起来, 并鼓励他说: “你切记‘因人而宜’, 你有你的条件。”说罢就让盛戎去侯喜瑞家学《坐寨盗马》。这时盛戎又惊又喜,这是金先生大力培养我, 我有十足的信心学好这出戏。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 盛戎的《坐寨盗马》终于得到侯先生的首肯, 演出日期就定在当年阴历3 月底, 在吉祥戏院, 并请侯喜瑞先生给盛戎把场, 场上一切穿戴都是侯先生自己的。这场演出不仅客满, 而且演出效果很好。
金少山饰李鬼 、裘盛戎饰李逵
《闹江州》
【1942年百代唱片】
贾贤英京胡 、张继武司鼓
金少山、裘盛戎《闹江州》 来自京剧道场 00:00 06:24
李逵：（白）走哇！
[西皮摇板]急急走来急急行，
离了梁山奔家村。
来在松林用耳听！
李鬼：（白）呔！留下买路金银，放尔过去呀！
李逵：（白）嘿！
[西皮散板]松林里面有歹人。
（白）呔！何处蟊贼在此罗抢，出来会咱一会。
李鬼：（白）咱来了啊！呔！留下买路金银，放尔过去呀！
李逵：（白）要俺金银，却也不难，通上名来！
李鬼：（白）你且听道！
李逵：（白）讲！
李鬼：（白）俺就是：二年前大闹江州，后投梁山，与宋江戴宗结拜，黑旋风李逵！
李逵：（白）喳！
李鬼：（白）就是咱呐！
李逵：（白）嘿嘿！我李逵，会冒出他娘的假的来了。
李鬼：（白）通名上来！
李逵：（白）你也不必留名，胜的过俺手中板斧，俺将名姓对你言讲。
李鬼：（白）听你之言，要较量较量吗？
李逵：（白）正是。看斧！
李逵：（白）看斧。咴！看斧！
李鬼：（白）哎呵呵！好汉饶命！
李逵：（白）原来是个饭桶，起来。
李鬼：（白）多谢好汉！
李逵：（白）我来问你，你到了叫个什么？
李鬼：（白）我呀？
李逵：（白）讲。
李鬼：（白）我是黑猴毡帽，假充字号。我姓李，我叫李鬼呀。
李逵：（白）原来是他娘假的！
李鬼：（白）哎！请问好汉上姓！
李逵：（白）你且听道！
李鬼：（白）讲！
李逵：（白）俺就是：二年前大闹江州，后投梁山，与宋江戴宗结拜，黑旋风李逵！就是咱呐！
李鬼：（白）哎哟！我这个假充字号，今儿个遇见真的了！没什么说的，您呢把我杀了吧！
李逵：（白）诶！我来问你，为何在此罗抢？
李鬼：（白）不瞒二哥说，我一生好赌钱。
李逵：（白）怎么着？你好赌钱？
李鬼：（白）啊。
李逵：（白）我也好耍呀。
李鬼：（白）无有银钱侍奉老母。
李逵：（白）哦？你有个老母？
李鬼：（白）是呀。
李逵：（白）巧了！我也有个老妈！
李鬼：（白）哥俩一个样。
李逵：（白）一个样！
李鬼：（白）每日在此罗抢，假充二哥的名姓，不想今日遇见二哥您呢，我也没脸活着，您还是把我杀了吧！
李逵：（白）诶！要杀，方才就将你杀了！
李鬼：（白）多谢二哥！
李逵：（白）我来问你，既有这身武艺，你为何不投奔梁山？
李鬼：（白）有意投奔梁山，无有引荐之人。
李逵：（白）愚兄就是你引荐之人。
李鬼：（白）多谢二哥！
李逵：（白）来，来，来！有纹银一锭，拿回家去，侍奉你那老母！
李鬼：（白）慢来慢来！二哥的银两小弟不敢收下！
李逵：（白）敢莫嫌轻？
李鬼：（白）呃？这么一说我到带起来了！
李逵：（白）正是：
（念）我今赠银莫嫌轻，从今以后学好人。
李鬼：（念）多谢二哥赠白银，回家侍奉老娘亲。
李逵：（念）只要你真心孝娘亲，你母我娘俱不分。
李鬼：（念）今日在此把路分！
（白）二哥！
李逵：（白）哦？
李鬼：（念）我是假来你是真。
李逵：（白）取笑了！
李鬼：（白）二哥请转。
李逵：（白）何事？
李鬼：（白）你我弟兄后来哪里相会？
李逵：（白）望乡楼相会。
李鬼：（白）记下了！请！
李逵：（白）请！
李鬼：（白）哎！这是哪里说起！
[西皮导板]俺李鬼做事真是后悔，
[西皮流水]只因我好赌钱才去当贼。
腰掖着板斧我藏在了松林内，
偏偏地遇见了个真李逵。
真李逵，假李逵，
真假的李逵乱杀乱砍不知那谁和谁。
手拿着银两了我就把家归，
[西皮摇板]见了老母我细说一回。
1948 年5月北平百代公司曾邀请先师灌唱片, 金先生决定和盛戎合灌《双李逵》, 这样爷俩留下了永久的音响资料。同年7 月先师因饮酒过量中毒, 病势很沉重。侯喜瑞先生曾多次前来慰问,并和先师说定等病愈后让盛戎拜在金老门下, 当时金老默默接受。不幸的是先师竟于8 月13日下午6 时撒手西去。盛戎师哥拜师的事未能实现, 但是先师重视培养青年演员的事迹, 永远传为佳话。
中国戏剧 199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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