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剧照。
在步履匆忙的现代社会,沉下心来花一段完整的时间阅读经典文学成为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现代人不一定有完整的时间和足够的精力阅读经典文学的原著,这时,摘录的文学金句就像一道味道不错的文学快餐,成为了人们的心头好。茨威格、博尔赫斯、佩索阿等人的作品,也一跃成为社交分享平台上被人广为传播与收藏的金句文学。
人们在这些金句中找到了情感的共鸣,金句文学就这样在互联网的周围碎片式地流浪,它流行的盛况甚至给人带来了一种能够复兴经典文学的幻觉。或许,借由金句文学显露出来的冰山一角,人们也得以享用文字带来的些许慰藉。
博尔赫斯大概没想到,自己在21世纪还能翻红得如此接地气。
在社交分享平台搜索这位阿根廷作家,能找到1万多篇笔记,其中不乏有点赞上万的热门帖子。这一光景在短视频平台也是如此。网友们前仆后继地分享着他的小说、诗歌里的金句,诸如《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激情》里的“你的不存在就像无奈的石碑,将会使许许多多个黄昏暗淡”。
社交分享平台截图。
这些句子搭配上几幅灰暗、凌乱的画作,或者是赏心悦目的风景图,就能收获成千上万的点赞,堪称新的流量密码。人们还给博尔赫斯的写作风格安上了新的头衔——“丧系浪漫”。
一夜之间,博尔赫斯成为了社交网络上新的金句作家,还是顶流那种。在这之前,他被人们广为传颂的金句,只有那句“天堂是图书馆的模样”。
对此,也不用感到稀奇。成为金句作家似乎是大作家们的宿命。
斯蒂芬·茨威格、巴勃罗·聂鲁达、张爱玲等人作品里的金句就早已被挑选出来,结合图片、视频等媒介,以流行的金句文学模样散落在社交网络各处。
一切就像是一个俄罗斯转盘,只不过,这一次轮到了博尔赫斯。
《二十首情诗和绝望的歌》
[智利]巴勃罗·聂鲁达 著,陈黎 张芬龄 译
新经典文化 | 南海出版公司,2014-6
《惶然录》
[葡]费尔南多·佩索阿 著,韩少功 译
上海文艺出版社,2019-7
最出圈的时候,金句文学还曾在网上引发了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
马思纯饰葛薇龙,彭于晏饰乔琪乔。/《第一炉香》剧照
2015年,张爱玲逝世20周年之际,马思纯在微博上纪念道:“你问我爱你值不值得,其实你应该知道,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这句金句之所以不存在,是因为张爱玲小说中根本没有这句话。
不看不是文青,文青究竟如何定义?/网页截图
在这一语境中,碎片式地在互联网各处流浪的金句文学,毫无疑问也是这个时代“作者已死”的佐证。当作家们成为了一个符号化的意象,藏在金句背后,不自觉地就被隐形了。
《小妇人》剧照。
金句文学流行的盛况,还总让部分人产生一种幻觉:在碎片化的时代,纯文学借此迎来了复兴,足以抵抗时不时兴起的“文学已死”的论调。
只是,与其让金句文学承担起如此庞大的任务,不如说金句文学,是严肃文学在碎片化时代的一种新的显灵方式。
作家们的小说、诗歌等写作里传递的复杂情感、道理,在金句中显露出冰山一角,而正是这一角,让受其触动的人找到了一种安慰,继而借其来表达或者装饰自己的内心。
毕竟,一句情感充沛、完整的话语,总要比简单的“emo”这一个词表意丰富。
金句文学的流行,也因为它切中了这个时代的集体情绪与症结。
《惶然录》在一些人的口中成为了“社畜之书”。读者在身为会计的佩索阿描述的生活里,感知到了相同的疲惫与不自由。
《花束般的恋爱》剧照。
在《自闭》一篇中,他写道:“我寻找的是沉睡,是熄灭,是一种微不足道的放弃。对于我来说,陋室四壁既是监狱,也是遥远的地平线,既是卧榻,也是棺木。”
这正是现代都市人困境的写照。原子化加速的社会里,打工人们蜷缩在自己的生活中,无意与他人、社会发生更多的连接。他们在佩索阿的书写中找到了共鸣,这不失为一种略带苦涩的慰藉。
而网络上流行的博尔赫斯的诗句,被冠以“丧系浪漫”天花板的美名,实际上却再一次揭露了我们这个时代“爱无能”的问题。
现实里,年轻人高举“不谈恋爱,只想搞钱”的大旗,单身热潮不退,美国社会学教授艾里克·克里南伯格写就的《单身社会》一书既是写照,也是寓言。
丧失恋爱欲望的年轻人们,转头在金句文学中寻找纸上的浪漫。流传甚广的《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人们在品读其中的深情后,却陷于诗中的“瘦弱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这样唯美的意象,孤芳自赏,最终自己成为了那个望着孤月的人。
金句文学就这样成为了现代人的精神调剂。如同复古潮席卷了今年的大众文娱生活一样,有着相同时代症结的人们,在王心凌式的甜美里寻找甜后,转头又来金句文学里寻找另一种苦,给生活增加多一点感知与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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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西武
编辑 | 张文曦
校对 | 杨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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