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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爱莲:十岁双亲病故,文革丈夫自杀,舞蹈永远是滋养她的玻尿酸
作者:山佳
 
前两天,先生告诉我,陈爱莲走了。不知为何,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就知道陈爱莲,知道她是国内著名的舞蹈家。
 
说实话,乍一看陈爱莲的照片,觉得她有些妖道(这里,用东北话读,道字发轻声),上海小女人的风范,说话嗲嗲的。但看到八十岁的她,跳舞剧《雷雨》的视频,简直惊呆了。
 


八十岁,什么概念?老态龙钟,步履蹒跚,或许还要加上气喘吁吁。可人家陈爱莲,在舞台上身轻如燕,不看脸,只看舞姿,完全就是一妙龄女郎,差距啊!
 
无龄感的陈爱莲,其实也是一苦孩子,在她十岁时,父母因病前后过世,她与妹妹成了孤儿,那么陈爱莲又是如何走上舞蹈之路的?
 


01
 
1939年,陈爱莲出生在上海,是一属兔的女娃。爱莲下面,还有一个妹妹。陈父是一名警察,一家人住在花园洋房里。由此可见,陈家的境况相当殷实。这样,小时的爱莲,就读于教会学校。
 


天有不测风云,在爱莲十岁时,双亲因病,前后离世。从此,爱莲与妹妹就成了孤儿。
 
好在那时,上海已解放,社区有居委会。不久,爱莲与妹妹就进了上海一心孤儿院。
 
纳闷的是,爱莲除了父母,难道就没有其他亲戚?没有人肯伸一把手吗?也许,人走茶凉,谁还会费心费力收养两个孤女?
 
在孤儿院,排练集体舞,爱莲也是其中的一员。她喜欢电影,爱好文艺,从小就对美的事物特感兴趣。这不,孤儿院里有一扇带有玻璃的门,每次经过,爱莲总要对着玻璃做动作,看看是否规范。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爱莲想不到的是,命运的转机,在1952年来到。
 
那年,中央戏剧学校附属舞蹈团学员班在上海招生。爱莲,成了幸运的一位,她登上从上海开往北京的列车。
 
有种观点,说如果爱莲的父亲没过世,作为旧上海警察身份的他,势必会影响到爱莲的政治前途。也许,爱莲就没有机会从事舞蹈工作了。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命运的剧本,没人知道,做好自己就够了。
 
在爱莲这里,两年的孤儿院生活,使她懂得了一个道理:在生活和事业中,自己必须是一个强者,既然学艺就得学出个样子来,绝不能落在别人的后面。
 
这种信念,在爱莲内心加持了一辈子。


02
 
在班里,老师总会苦口婆心地告诉学生们,曲不离口,拳不离手,一天不练功,老师知道;两天不练功,同行知道;三天不练功,观众知道。那么,只有天天练功,才会有最好的姿态。
 
自此,爱莲开始进入发奋状态。为了练好芭蕾舞,在睡觉时,她把脚扳成“朝天蹬”——双腿劈叉,一字马贴墙,其中一只脚的脚跟靠墙,脚尖越过头顶。
 
那时的学生,没有手表,也没有闹钟,爱莲就请一位老师每天一早叫她练功。怎么叫呢?那时是夏天,爱莲就把一根绳子拴在脚上,另一头扔到窗外,老师一拽绳子,她就醒了。
 
都说闻鸡起舞,在爱莲这里,就是惊绳早起。当爱莲的同伴起床时,她已经练得满头大汗了。
 
1954年,北京舞蹈学校成立,这是新中国第一个舞蹈学校,校长正是舞蹈家戴爱莲。而陈爱莲,有幸成为首批学员。
 
戴爱莲与陈爱莲,两人都叫爱莲,都学跳舞,而且两人还是同乡,祖籍均为广东。这么多的相同处,真是缘分。
 
北京舞蹈学校,作为新中国最专业的顶尖学校,有最好的师资,最好的设备,还享受着特殊待遇。每周,学校都会为学生们发糖,而且是那种直接可以放在嘴里吃的糖果。
 
就在这里,爱莲成为明星学员。
 
1959年,也是新中国成立十周年,学校决定将《鱼美人》,作为国庆献礼舞剧上演。作为总编导的是前苏联舞蹈专家古雪夫,他的一双慧眼选中爱莲成为舞剧的主角。
 


为了演好鱼美人,爱莲常跑到公园去看鱼的姿态,边看还会忘情地摆动手臂,模仿起来。你专注投入到你的世界,而在其他游人看来,纯属不正常,神经病一枚。
 
此外,爱莲还借来大量古代仕女图册,观察画中人的神态和线条,揣摩鱼美人怎样走路,怎样回眸。
 
众人拾柴火焰高,《鱼美人》大获成功,这是中国芭蕾舞剧民族化的第一部作品,自此爱莲成为年轻的舞蹈家,开始了她的开挂人生。
 
1962年,第八届世界青年联欢节在芬兰赫尔辛基举行,爱莲也是代表团的一员。她的作品《春江花月夜》、《蛇舞》、《弓舞》、《草笠舞》,前两项是独舞,后两项是群舞,总之,四个节目全部获得金质奖章。

由此,爱莲也开始在世界的舞台上大放异彩。
 


03

正当爱莲的人生渐入佳境时,文革开始了。爱莲的丈夫杨宗光,是北京舞蹈学校的一名老师,仪表堂堂。他与爱莲,被称为金童玉女,分外登对。
 
因无法忍受侮辱与批斗,杨宗光愤然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那时,他们结婚只有六年。
 
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杨宗光还是那么支持爱莲的舞蹈事业。命运的剧本,总是不按规则出牌,说翻脸就翻脸,年轻的爱莲成了寡妇。
 


十岁双亲病世,中年时分丈夫自杀,这一记记重锤,令爱莲天昏地暗。好在,她有舞蹈,舞蹈成为滋养她一生的玻尿酸。
 
1970年,爱莲被下放到张家口蔚县的农场,进行劳动改造。
 
何谓劳动改造?就是干农活,铲地,插秧,除草等等。就是说,从高高的艺术象牙塔,啪叽一声,落到地上,开始修地球了。
 
一天的劳动结束了,已是太阳落山。作为舞蹈演员,无论何时,练功总是必要的。刚开始的三个月,爱莲练功时,旁边总有同事们一起练。三个月过后,只剩她一人。
 
爱莲的想法,简单又粗暴,我是干舞蹈这行的,还是其中的优秀分子,不干这个还干什么呢?
 
于是,爱莲成为农场最亮丽的一道风景。清晨八点,她开始一个人跑步,踢腿,压腿,翻跟头,旁边围观着一群农村老大爷。
 
爱莲压根就不在乎谁看与不看,她的世界就是静音模式,我的初心我来保护,其他人care不care,我不在乎。
 
三年后,劳动改造结束,许多同事们才恍然大悟,练功未能坚持,是多么大的失误啊。
 
可见,无论什么,细水长流的坚持最重要。
 


04
 
爱莲的一生中,遇到过很多坎,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几乎步步有坎。好在,爱莲是个乐观的性格,总会朝着积极的一面想,她总认为,每跨越一道坎,坎不就成了向上的台阶了吗?跨过的坎越多,说明自己向上的路走得越好。
 
在1979年,爱莲就遭遇了人生中她认为的最大的坎。
 
那年,爱莲得了厌食症,医生诊断后,说她还患有“过度训练症”,建议中止跳舞,好好养养身体,否则生命堪忧。
 
要爱莲结束舞蹈生涯,就不是开玩笑吧?从此,爱莲开始了自我疗治。在自己能够控制的地方下功夫,就是她的诀窍。
 
不是不能吃东西吗?那好办,就从一小块馒头开始,吃上一点,再过渡到半个,到最后,整个馒头进肚。舞蹈,是残酷的艺术,需要大运动量来支撑。既然能吃饭了,就有力气排练了,太好了。
 
如此这般,爱莲成功出演了《文成公主》舞剧,在国庆20周年献礼表演中,获得一等奖。
 
从此,爱莲的舞蹈事业,又迎来了新生。
 


05
 
爱莲,总说自己是个幸运儿。1952年,进京学舞蹈;1959年,因出演《鱼美人》成为舞蹈家;1962年,拿到世界级的四项金奖;1979年,《文成公主》成为代表作;1981年,因成功塑造《红楼梦》中的黛玉,更是好评如潮,被称为“活着的林黛玉”。
 
第二任丈夫魏道凝,也是一位帅哥级别滴,他全心全意地支持着爱莲的舞蹈事业。他从来不说,爱莲你年纪大了,不要跳了,回家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好了。他深知,舞蹈是爱莲的生命,更是融入她生命中的一道光。
 
在魏帅哥眼中,少时夫妻老来伴,爱莲永远是他的小白兔,爱莲属兔哦;称她小美人,都说女人的腰线,决定是否是油腻大妈的分水岭;而爱莲,永远都是纤细的,柔美的。爱情的力量,太过伟大,以致于爱莲永远都是一副无龄感,装着少女心。
 


当然,爱莲也是时代的弄潮儿。
 
1989年,政策鼓励下海经商和社会办学,爱莲组建了艺术团;1995年,她又创办了舞蹈学校。
 
魏帅哥,大力支持妻子爱莲办艺术团,因为大家都是成年人,即便艺术团散伙,也是各走各路,不影响啥。而办校呢,要对社会负责,要对孩子负责,更要对家长负责。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一句话,这担子,一般人担不起。
 
看看爱莲如何劝导丈夫的?她说,现在流行霹雳舞、韩流,均为舶来品,而我们的古典舞已处在消失的边缘。而我是由那些顶尖的老师培养出来的,我怎么能忍心看到这种状况呢?办舞蹈学校,不为别的,就是让古典舞得到传承和发扬。
 
这情怀,这想法,爱莲简直站在了历史的高度。唯诚可以感人,魏帅哥毫无二话,又是全力支持,成为爱莲最得力的后勤部长。
 


赵青,电影表演艺术家赵丹的女儿,也是爱莲的师姐,大她三岁。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赵青评价爱莲,都快八十了,动作不僵硬,反而越来越优美,简直就是天才,为舞蹈而生,是国宝级的艺术家。
 
对此,爱莲有着清醒的认识,虽说现在我年近八十,但我依然天天练功。大年三十上午,我仍在练功厅;初一初二初三,只要没演出,我还会坚持练两个小时。
 


什么是天才?前苏联著名芭蕾舞演员乌兰诺娃说,在我八十岁时,有人夸我是天才。
 
其间,她不以为然地摇着头说:“每一个人都是天才,但有些人只有五分钟的热度,而我的热度却持续了八十年。”
 
乌兰诺娃,跳到了五十岁;而我们的爱莲,活生生跳到了八十岁,打破了担纲舞剧女主角,最年长的纪录。
 
2020年11月21日零点59分,爱莲平静地离开了人世,享年81岁。
 
在临终前,爱莲要求家人,为她换上《春江花月夜》的演出服,那是1962年,她首次登上世界舞台时,风华正茂,最美的样子。
 


西奥多.罗斯福说过,为值得的事而努力是人生最大的犒赏。

真的,爱莲做到了,从1952年到2020年,她努力地活成了最好的自己,也已经得到了犒赏。

舞蹈,就是滋养爱莲一生的玻尿酸,更是她生命中的一道光。
 
到了尾声,放出一句忍了很久的话,等我到了八十岁,也要像爱莲老师一样,穿着高跟鞋,打开衣柜,对着半个世纪前的裙装,轻描淡写地来上一句:现在穿你还是小case。
对,就是这么酷!

来吧,跟上,一起努力~~


每一个人都是天才,但有些人只有五分钟的热度,而我的热度却持续了八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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