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

高涛

了解一个城市的烟火气，最好去菜市场。其实，路边可以。

今年五一始，我的锻炼方式从快步走变为慢跑。小城跑步的人大多选在昭慧东路，依着城边，挨着广场。这里车少路阔，确是一处好地方。和朋友相约，路过水景公园，穿过东环路，就开始慢跑起来。

跑步月余间，常常留意到路边锻炼的人，他们大多是四五十岁年纪的男女，身材匀称，穿着运动服装，和我一样挥汗如雨地跑着。略年轻些的健跑爱好者，体型精瘦，从身旁瞬间超过，显出年龄的鸿沟和锻炼的差别，将我们甩在身后。也有全家亲子式的散步，偶尔追逐一阵子。喜欢锻炼的人，身体不会太差，心理也健康。

路边广场上，尤其盛夏之际，灯火如昼，流萤飞舞，少则二三十人，多则近百人，欢快、整齐地跳着广场舞。广场旁是新修的运动城市公园。里面的篮球场和羽毛球场，以及乒乓球台前，不分男女老幼，形成鲜明的身体与动作的对比。从老人矫健的身影中，依稀可见他们年轻时的强壮和灵活。不时响起一阵喝彩声：“好球！好球！”

傍晚，路边锻炼的人多且年轻些。清晨，练太极拳、太极剑、扇子舞、空竹的老年人居多。最惹人注目的是一群退休的老太太，穿着花式旗袍，练习模特步，走得曼妙、轻盈。更时尚的是，她们录制视频发到抖音上，引来成千上万人围观点赞送红心。

路边跑有些日子，都成了熟面孔。或三五好友，或独身一人，无须相约，准时出现。戴着耳机，听着音乐，随着舒缓的曲子，快步走、健康跑，放松劳累一天的身体的神经。有时，你也会看到，路边的石凳上坐着一个人。在月夜斑驳的光影里，闭目养神，使人动心。更让人神往的是，路边的小公园，如天然氧吧。将台阶当座位，人依靠着树，摇着扇，下象棋、诗朗诵、歌友会、咿呀咿呀的自乐班……南腔北调，各色乐器，让遛狗的、逗猫的，都拉住缰绳驻了足，一起沉浸在欢乐中，共同享受惬意的时光。

路边这些司空见惯的文体活动，快乐、健康、经济，是大多数的老百姓的日常，且喜闻乐见。人常说不食人间烟火，其实看多了，你才发现，老百姓的休闲内容多了，文化娱乐的时间多了，说明我们的生活的确丰富多彩了。

路边的树木、花草、彩灯，和为营造盛大节日气氛而设计的巨大造型，静静地站立路边，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匆匆走过，各色各样的车飞驰而过，一起倾听着家长里短、房价高低、小城历史、天下趣闻。你或许不知道，小城一年里都发生了哪些大事、小事，但路边的道牙、路灯知道这里曾发生过的事。

其实，最能彰显城市烟火气的，还是路边的地摊。

东环路边的人行道上摆满了各种摊位。水果摊、便民餐车，连乡下骑着小三轮的卖菜摊都赶来了，有推销新产品、卖新鲜玩具或玩意的，还有旧书摊，一辆七座客车，可以拉几百本书。衣食百货，样样齐全。人声鼎沸，非常热闹。小小的摊位代表了小城的普通人的特质：淳朴、善良。

有时还能见到文玩地摊。一卡车的坛坛罐罐，号称景泰蓝厂家处理。或是鲜花绿植、鱼鸟虾蟹批发，摆在人流量大的路边，任凭过往的人，驻足欣赏，或随心情淘买回去。在客厅挂个摆件，绿意盎然的，满足了柴米油盐之外的一点点诗意需要。

当然，路边也不全是和谐的声音。情感受挫的，号啕大哭的，脸红脖子粗争论的，醉了吐酒的……情绪化解之后，便涟漪一样散去了，留下的仍是宁静的城市。空荡荡的路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其实，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变化着。随时间的推移，千年的小城慢慢变化着：公用电话亭不见了，修自行车配钥匙的地摊搬入了店铺，路边起了高楼，商铺新开了，地铁要通了，日新月异的现代化令人振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