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铜器

論新舊銅器辨正
三代之器，鐘鼎居多，且大容升斗。雖有商質周文之說，然質者未嘗不文，文者未嘗不質。其質者，制度尚象，款識規模，鑄法工巧，何文如之？其文者，雕篆雖細，文理不繁，瑱嵌雖工，而矩度渾厚，質亦在也。夏嵌用金銀細嵌雲雷紋，片用玉與碧瑱剜嵌，美甚。曹云商無嵌法，非也。商亦有之，惟多金銀片，而少雲雷絲嵌細法。今之巧匠，偽造夏商瑱嵌者，以金銀之色，古今所同，可以偽為。

（古人认为商代青铜器重“质”，周代青铜器重“文”。此处的“质”是指形制质朴、大气。“文”是指精雕细刻的纹饰和装饰。高廉则认为不能这么绝对的分辨商周之器。

又说到夏代青铜器有用金银丝镶嵌纹饰的，还有用玉片或碧色的宝石片镶嵌的，很美观。商代也有片状镶嵌的，多是用金银片，细丝镶嵌的很少。我现在查下来，现存的青铜器中有镶嵌的很少，春秋时期的或可一见。）下面这件是淅川出土的楚国嵌红铜画像壶，极为少见：

下面一件是春秋晚期蔡公子加戈，上有细丝镶嵌：

（总的来说夏商周三代青铜器现存的很少，所以高廉先生提醒我们：今之巧匠，伪造夏商瑱嵌者，以金银之色，古今所同，可以伪为。也就是要我们对有镶嵌的青铜器必须提高警惕。）
而玉與碧瑱碾法、土銹似不容假。近乃搜索古冢遺棄環、佩、充珥、瑱、珈、琫、珌等物，裁為方圓規制，以嵌彝鼎，今人眼生。雖識者，必曰：“此古琢玉石，豈非三代物哉？”每得高值。孰知古嵌一物，周身無一處完整，非剝落即為青綠銹結遮掩，或隱或露之妙，古雅出自天然。若今嵌，必鑿完全片段，或嵌或遺，狀土剝落，方以法蠟遮飾，何待目力？人可手辨。

（古嵌与后朝伪作有明显差别，可从整体去看。）

唐天寶時，有局鑄花紋，細密可愛，全尚華藻，於三代之制，或改為錦地，或改夔龍為螭，或改雷紋為方勝，或易篆款為隸書、真書，於上古淳樸之意大左。更恨質薄，取便一時，無意千古。近有青綠朱砂堆積瓶壺器皿，內有水銹爛孔，或鋤擊篾裂，後人收拾，以藥補綴，持誘市值。此皆唐時局鑄物也，原非偽造。

（自古至今，一直有人在伪造三代青铜器，但是高廉也指出唐代所作相对于三代铜器是伪造，到了明代也可以认真，就是唐代器物。）

古鑄，工匠精細，撥蠟清楚，紋內地子光滑，即轉角方圓深竅，有如刀錘雕刻，花地爽朗，周身如一，并無砂眼欠缺、分地不勻之病。夫款為制度規式，識為紀功銘篆，故三代鐘鼎陰識字，有百十之多。即薛尚功刻鐘鼎篆二十卷，其篆文可考。若漢唐以下，即陽識矣，而銘亦不古。間有陰識，亦非鐘鼎古文篆法。蓋陽識刻印印蠟，為之甚易，陰識以蠟剔起字畫，翻砂成陰，為之甚難，少有不到，字畫泯滅，其精神摩弄，後迥不及。故秦漢之物不及三代，唐宋之物不及秦漢也。然秦漢不及三代，唐宋不及秦漢者，非人力不到，而質料不精。但秦漢之匠拙，而不善模三代之精工，唐宋之匠巧，而欲變三代之程式，所謂世代不及，傷拙傷巧故也。孰知愈巧愈拙，愈工愈失，敦樸古雅，三代之不可及也。反謂己能勝之，改式改紋，務尚形似，所謂醜婦效顰，愈逞醜態耳。近有真正民間之器，無功可紀，原無識文，今以刀刻鐘鼎相似篆文，磨熟刀痕，加以藥飾，反失真趣，賞鑒家入手即洞識矣，可弄愚者。

我朝宣廟銅器，甚有精者，制度亦雅，摩弄極工。然多小物，如百折彝爐、乳爐，雨雪點金片貼鑄戟耳彝爐，石榴足者，更佳。赤金霞片小元鼎爐，象頭鬲爐，五供養細腰橐盤，鏒金雙螭箸，架香合匙瓶，蟠螭鎮紙種種，精甚。大如鼎爐、角端獸爐、方耳壺、商從尊，精美可愛，模式古雅，惜不多見。其底識文，用扁方印子，陽鑄大明宣德年制，真書字畫完整，印地光滑，蠟色可愛。他如判官耳雞腿腳扁爐，翻環六棱面鑄鏒金番字花瓶，四方直腳爐，翻環元瓶，蓋鑿錢文漏空桶爐，皆下品也。宣鑄多用蠟茶、鏒金二色。蠟茶以水銀浸擦入肉薰洗為之。鏒金以金鑠為泥，數四塗抹，火炙成赤，所費不貲，豈民間可能彷彿？但宣銅花紋者甚少。余在京師，僅見一二商鼎式者，腰花甚佳。後此，景泰、成化年間亦有此色。彝爐用兩獅頭為耳，復用赤金厚片作云鳥形貼鑄，其底識無印文，惟用藥燒景泰年制等字，隱隱在內。初玩不辨，較之宣廟，迥不及矣。

（令人难受的是，现存真宣德铜炉几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