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宋文化竞争的见证
——辽“面四神八卦背十二地支十二生肖图”钱赏析
澶渊的硝烟还未散尽，岁币还未到达白沟。针对宋国朝野对“澶渊盟约”甚嚣尘上的不忿之情，契丹国主动出击，借第一次为宋真宗祝寿之机，特制珍币向宋国臣民宣示了辽朝所以在辽宋战争中获胜，并不是宋国皇帝懦弱，而是契丹上得天神庇护，下得万民倾力拥戴，理所当然的必胜。
哈尔滨冯先生带来一枚据说与“家国永安边环十二生肖背二龙同天”钱，同坑出土的“面四神八卦背十二地支十二生肖图”钱。表达的就是意思，它把能代表道家思想，并与民俗生活息息相关的象征物象，“四神”、“八卦”、“地支”、“十二生肖”，都生动地镌刻在一枚小小的钱币上，其意显而易见，是在说契丹人有深厚的文化底蕴，神道都在护佑契丹人，契丹人团结一心怎能不所向披靡，百战不殆呢？表达了契丹在政治军事胜利后，在文化宗教上亦要表示强势的姿态。
原来这枚“面四神八卦背十二地支十二生肖图”钱，竟是一枚宣示辽国护国神道的政治宣传钱。它看起来并不起眼，虽然阔大，钱径94.12毫米，穿径10.53毫米，但并不厚重，厚仅4.78毫米，重仅193克而已。和冯先生珍藏的一枚径300多毫米，重37斤的“千秋万岁”大型钱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然而，这枚“面四神八卦背十二地支十二生肖图”钱，所蕴涵的深厚文化底蕴，却是十枚“千秋万岁”钱也无法承载的。
先说它的钱面，穿孔外环八卦，寓意契丹文化的核心，是博大精深的“易”，“天人合一”是契丹的对自然理解的基础，契丹的一切文化都是由易学生发而来。八卦外，第二个同心圆与第三个同心圆之间镌连绵不断的蔓草纹，寓意人世如蔓草，生生不息，连绵不断，个人仅如一株小草，千千万万小草才能使人世生生不息，连绵不断。蔓草外第三个同心圆与宽阔的钱缘间，镌刻着栩栩如生的四神图。“四神”源于先秦的五行学说，后被道教纳入神系，成为方位神、色彩神，护卫神。《抱朴子·杂应》描绘太上老君形象时说：“左有十二青龙，右有二十六白虎，前有二十四朱雀，后有七十二玄武。”十分气派，着实威风。
契丹人对四神有着特殊感情，崇拜之虔诚，无与伦比。契丹墓葬从坟地选择、墓室之建筑，棺椁之彩绘，随葬品的制作，无一不尊循四神五行的规定处置。赏赐功臣的钱币，符牌，器皿，庙宇上无不绘刻四神形象。四神和契丹丧葬文化最密切，应是死亡之神，亦即是护卫天皇帝的战神。四神形象刻在这枚钱的四周，寓意契丹是神灵护卫之国，无人能侵犯。
钱背图案为穿外环十二地支；地支外，第二个同心圆与第三个同心圆之间镌连绵不断的蔓草纹，寓意如同面述。蔓草外第三个同心圆与宽阔的钱缘间，分为十二等分格，内镌刻着足向缘外的形象生动的十二生肖图。地支是记录月相变化的标记，月，又叫支，是雌性的标志，故名曰地支。十二生肖是十二地支的物象，是表现生殖过程的具体记录。古代生殖繁衍，只知其母不知其父。故契丹等古民族的生殖崇拜，遗留了较多的母氏社会的因素，其十二生肖的崇拜就是实证。钱背图案的寓意是契丹人男女老少万众一心，生生不息，千秋万代，连绵不断。
整枚钱表达了契丹人对道教文化深刻理解，显示了契丹人对自己文化（契丹人把萨满教已等同于道教）的信心。契丹崇信道教由来已久，契丹多代首领曾被唐朝赐姓李。而唐奉道教始祖老子李聃为始祖，故契丹人天生对道教有亲切感。加之，道教的降神驱妖，斋醮告天，画符念咒的方术法事，与萨满教祭祀行礼多有相似之处，故契丹人把道教视为和萨满教一样的中国正教，处处利用它说事。从辽太祖915年的“是岁，君基太一神数见，诏图其像。”到帝后王金银冠均铸有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像，以及耶律倍的“尝译《阴符经》”，圣宗的“道释二教，皆洞其旨”，齐国王耶律隆裕的“自少时慕道，见道则喜”，兴宗的“自己和后妃扮道士以为戏”，都说明辽历代皇帝对道教的尊崇，已登峰造极，无以复加。
辽契丹以自己在道教信仰上的优势，表明自己在文化上的强势，给澶渊之盟辽方取胜赋予神道庇护的合理外衣，目的不是要剌激宋国反对澶渊之盟派的神经，而是为以宋真宗为首的愿意结盟派找台阶给慰籍。让契丹人没想到的是，一枚小小的宣扬契丹道教文化优势的祝寿钱币，竟引发了宋辽间的一场文化竞争。为挽回自己澶渊之盟丢失的面子，在道教文化压倒契丹，宋真宗不惜大搞“神道设教”，一会伪降天书，一会争献符瑞，到处加封道士。甚至捧出老祖宗封为司命真君送入道观。最后搞了个47天的“泰山封禅”闹剧，在道教史上留下了宗教的笑活。
冯先生的这枚“面四神八卦背十二地支十二生肖图”钱，是辽宋澶渊之盟后，两国在文化上和平竞争的见证。它对研究辽宋道教文化的异同有重要的借鉴作用，能完整保留至今，实难能可贵。
泉痴山人2013/7/1于京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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