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雪飘

   在记忆中，有雪日子不多。记得有一次，独自睡在老屋底层右边的小屋里，那屋有一小后窗，正靠后面麦田.那夜,我老梦见有谁拿雪亮雪亮的光照我的眼,后来醒了,发现布窗帘缝里透进来白白亮亮的光,圾着鞋跳过去撩起布帘.啊!窗外一片银白,麦田,竹林，河岸，全都不见了，足有鹅毛大的雪还在飘飘悠悠往下落，空气里的新鲜至今莺绕鼻端。又一回，正是正月，不知生了什么病，恹恹地蜷在被窝里，半醒不醒地这么酣着，迷迷糊糊地听着楼下爸妈哥嫂们唠嗑。公路上，幺姑家的俩儿子大声说笑着走下公路来，每走一步，手里提着的破推车的轮子就异常响亮地“嘎”地一声。“啪！”车被放到了地上，之后，轮子被推动的咕咕声和着欢快的笑声足足响了整整一个梦那么长。那个梦是被一句话掐断的：“哥，雪压紧了打滑，铲了再推吧！”一个激灵翻身坐起，三两下穿好衣服，冲下楼梯，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跳进雪地……晚饭时，食欲不佳了好几天的我上一口气吃了三大碗，第二日，病全好了，以至于我至今仍在怀疑那场病是否因思雪而起。

   印象中最惊艳的一次，是上四五年级时了。那天起得特别早，独自挎着书包走进雪地里，默默地沿铺满积雪的公路静静地向前，一时间迷醉在了这长长的银色里。不知行了多久，忽然惊觉一道红影姗姗而来。哦，是一女子。鲜红长呢大衣，绣花黑绒手套，小巧白皙的脸。不知怎的，我竟不敢正眼看她。女子柔柔地开口了：“小妹妹，你知道到宜昌最早的船是几点吗？”码头？码头离家十多里地，村里的大人也鲜有去的。女子渐行渐远，留我呆呆地站在遗憾里。打那以后，我常做梦，那是一个重复了无数次的梦：长大后身材高挑的自已身穿鲜红长呢大衣，手戴黑绒手套，优雅地在雪地里走哇走哇……
   最常见雪时是在宜都。宜都是个极热又极冷的城市。印象中，热时气温高达三十八九度是常有的事。曾记得有一夜，热得无奈，一次次冲凉，一次次热醒，后半夜终于沉沉睡去，任由蚊虫在身上在会餐。第二天一早，折叠地板上铺的报纸时，点点红斑赫然在目，有好事的室友去数，竟有二十点之多！不觉诧然：竟有如此灭蚊之法！又不觉欣然：蚊虫叮咬不留痕，咱皮肤真棒！最恼是热时停水，一身臭汗，满脸油污，欲洗不能，端水无门，常觉落井下石也不过如此，所以很是讨厌夏日的宜都。宜都的冬倒是蛮可爱的。很多的日子，片片晶莹的雪花在空中飘舞，一夜之后，这“光灰”的城市整洁而宁静了。撑起的朵朵彩伞更无声地绽开这城市少有的缤纷，光着头的孩子任雪花落进颈窝再幻成串串银铃般的笑声。稍大场的雪通常会存三五天，土操场总是在此时变得一片狼藉：厚厚的雪被踩得污乱不堪，融雪的空地洼洼积水……并不因此而厌雪。操场上有水正好，一向严厉的体育老师不会凄厉地吹响鬼哭狼嚎般的起床哨，不会再以尖利刺耳的进行曲扰人清梦。那空出的20分钟是多么美好，足够补以往所有因早起而积攒的瞌睡。即使不得不在最后五分穿衣起床刷牙抹脸然后再直冲教室；即便匆忙得滑倒弄个满嘴啃雪乃至四脚朝天仍满心欢喜。譬如我。
   而且，雪后的校园是那么美。操场边、宿舍前、水池旁，修剪整齐的黄杨似一道道银墙梦幻般地绕了一道又一道；跑道两旁，高大的水杉披上银衫更显俊逸挺拔；草坪上，厚厚的雪被中零零星星地露出丝丝青草叶；雪花滤过的池水清凌晶亮，水面清晰地倒映出池边的银柳、横生的琼枝、淡蓝的天空……这景，一留就是三五天呢！“这算啥！”学友很不屑。是啊，听说这城市曾下过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雪，大街上的积雪厚达两三尺深。这么大的雪，此生还得以见吗？
   屋外，雪花真的飘起来了。一片、一片、又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