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马良个展《私人神话》于2021年10月30日在我馆开幕。本次展览由成都当代影像馆创始人、法兰西艺术院“威廉·克莱因摄影奖”评委会终身联合主席钟维兴担任策展人。展览囊括了艺术家2010年创作至今共7个系列的作品以及8部纪录片，其中摄影作品《你的样子》及影像拼贴作品《世界》均为首次对外展出。本次展览综合了戏剧、影像、装置等多种媒介，展示出艺术家跨界与多元的综合艺术表达能力。本次为大家带来策展人钟维兴与艺术家马良在《私人神话》展览开幕之际对话的回顾内容，向观众讲述了马良作为影像艺术家多年以来的创作心路历程，也详尽地分享了在本次展览展出的各系列作品。对话内容将分为上、下两期，敬请期待。钟维兴（以下简称“钟”）：我想针对本次《私人神话》展览深入地了解一些情况，包括你的创作理念以及过往的创作经历等。你的第一个作品是在2004年创作的，对吗？马良（以下简称“马”）：对。其实我自己认为第一个和我创作历程有关系的作品，是2004年拍摄的《我的马戏》。钟：据我的观察，很多摄影师创作都是从风光拍摄或者从人文纪实扫街开始，为什么你没有这样的过程，而是选择直接从人物肖像开始呢？马：我之前的职业是广告导演，拍影视广告。其实那个时候心里很苦闷，我就觉得这个工作没有任何创造性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于是想着就去画画吧，就准备重新拿起画笔。但事实上，我从美术学院毕业已经九年了，再拿起画笔的时候，不知道画什么好，就下意识拿起相机，觉得可以先拍一张照片，再照着照片画。于是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先拍拍身边的朋友们，我便开始帮他们拍肖像。拍了大概一年之后，为了让自己开心点也为了鼓励自己，就花钱印了一本画册。当时这本画册做出来之后，我身边的朋友们都觉得拍得很好，但我自己心里头知道，这不是创作，我并不满足于此。这本画册被我放在了一个国外的网站，网站有一个功能，它可以把你上传的照片卖给全世界的出版社。所以当时我拍摄的有一张女性肖像，后来成为作家莫言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品——《丰乳肥臀》的第一版英文版书籍封面。
莫言《丰乳肥臀》英语版的封面
钟：就是说其实你刚开始拍这组肖像，从肖像摄影的角度来说也是不差的。但这种拍法意义不大，或者这并不是你思想深处最想要的东西，然后就放弃了它。马：我个人觉得这并不算一个很牛的创作，当时还是想做真正的创作者，因为我知道自己还可以走另外一条更自我的路。后来看了一位美国诗人写的短诗，我受到启发改写了一下：“纵然生活是一场马戏，我还是想活色生香地演下去”。这是我当时最真实的心理状态，我不喜欢那时候的工作，感觉自己就像个小丑，但还是要好好地把自己的人生演下去。作为广告导演的马良
钟：实际上你在做广告导演的时候，是很不开心的，觉得自己还是想从艺术的角度做点什么。最初选择了绘画，为了绘画找素材而拿起相机记录，结果误打误撞喜欢上摄影。其实从公众社会视角看，做导演已经很牛了。所以我一直有个疑问，在你的导演事业已经有所成就之后转行，从某种意义上，算是“下嫁”到摄影这一行？钟维兴在对话现场
马：你真没说错。其实如果继续做下去，在广告导演这一行可能还会有更高的收入和成就。但是我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在“广告”这里停住，我的初心不是赚钱，我希望赶快找到机会，去做真正的创作者。钟：所以这个东西跟你心之向往的艺术还是有很大的距离。但你当时可能不知道，摄影是最不挣钱的行业，就是单靠摄影艺术把自己养活的人真没几个。不过艺术本身，就是为你的精神，为你的思想，为你的意识而服务，物质的收获被排在其次。那你是如何面对现实生活的一些压力呢？或者说你的建议是什么？
《私人神话》展览现场，成都当代影像馆
马：我曾经写过一本书叫《人间卧底》。这个名字其实就透露了我的一个生活哲学：不要怕成为失败者。有些东西必然要接受，这个世界上也有真正成为顶尖的、什么都有的人，只是很少一部分。我后来经常想这事，其实在我创作的高峰期，有无数人欣赏我的作品，每天都有人给我写信，我获得了很多精神上的快感。失败就失败吧，失败就是人生的一种可能性，而且我只能这样子，怎么办？所以在这个部分的失败是必须要承认的。钟：其实人生就是一种选择，对所有艺术家来说，这都是一个既定的难关。反过来另一方面，只要无悔，只要敢于正视和面对，我认为这辈子就没有什么遗憾，尤其不能称为失败。马：其实后来我在创作中发现，只有脆弱，才能接近艺术。因为在创作中，越想接近核心，接近心中认为那个最美好的部分，就越容易有痛感。我一直这样认为。最近一段时间我也在反思，反思自己的作品，包括自己的生活状态，我想沉静下来，去靠近那个我认为更纯粹的部分。钟：如果要贴个标签的话，你认为你的摄影归为哪一类？这个标签应该怎么贴？马：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应该是观念摄影师吧。
从事摄影创作的马良
钟：这其实是个很大的范畴。其实在我所了解的一些艺术家，例如亨利·卡蒂埃-布列松，塞巴斯提奥·萨尔加多，贝尔纳·弗孔，他们就是“摄影师”，在早期很难被称呼为“艺术家”，在他们的文化里“艺术家”就是一个专有名词。
©️亨利·卡蒂埃-布列松，成都当代影像馆馆藏
搞音乐的可以称为“艺术家”，还有舞蹈艺术家、绘画艺术家，似乎只有“摄影师”游离于这个之外，也许是摄影的历史还太短，太年轻，大家并不认为“摄影师”能被称为“艺术家”，甚至摄影是不是一种艺术形式都有争议。不过好在随着摄影不断地发展，摄影师的创作方式也在不断改变，人们对摄影的固有认知也逐步发生了改变。其实不管是摄影师也好，还是所谓的艺术家也好，从事摄影本身，都是以艺术为先导的。《私人神话》展览现场，成都当代影像馆
马：我个人其实挺喜欢艺术家这个称呼的，因为我是学美术出身的。相对来说“艺术家”这个词比“摄影师”更让我喜欢，因为我也一直在尝试跨界。我的确很热爱影像，但我热爱的不是影像的技术部分，而是影像的美学感，这是我迷恋的。我觉得它比绘画更有意思的一点是绘画是假的，大家都知道，摄影应该是真的，但是我把它做假了，这里头产生的冲突感是很迷人的。钟：你尝试跨界和多元的艺术表达方式就是你与其他的摄影师不同的地方，我感觉你身上所带有的自由度可以让你成为一个综合性的艺术家，其实摄影对你来说只是一种技术手段，去实现你整个艺术创作的一个手段而已。《私人神话》展览现场，成都当代影像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