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我们说完了我奇葩婶子一家的故事，今天，我继续给大家讲一个关于让座的笑话。
那是几年前，我还在电台做节目，大学一年级，九点半下了节目挤末班的公交车。
那一天很幸运，车上没有几个人，到了半路座位才坐满。
一下午的文字写作，两个小时的节目加上左右摇晃的公车让我上车不久就陷入了模糊的梦里。朦胧中，我听到了阵阵喧闹、咒骂，似乎有谁因为什么正激烈地吵着，不可开交。
睁开眼睛，摘下耳机，细将看去，我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竟在我旁边站着，对着我，瞠目相望，破口大骂，唾沫横飞，言辞之中极尽侮辱。
“这一个个小年轻的，家里老人都死绝了是吧？！都不知道尊敬个老人是吧？我TM在这儿站了这半天，就像瞎似的！......”
逼逼叨叨，没完没了。
我缓缓地摘下耳机，放进包里，站起身来。老太看我起身，以为我要给她让座，一副赢了天下的模样，一脸傲娇地朝我凑了过来。
然而，让她始料不及的是，我站起来仅仅是捋一捋裤腿，旋即又坐了下去。
这下老太有些难堪，因为脚已迈出，有点不知放在哪里的局促，我都替她尴尬。周围的人们窃窃地笑着，霓虹灯照在她气色俱佳的脸上，也不知到底是窗外的灯晃得她脸泛晕光，还是这人平日里好东西吃多了才这般的可爱面色。
“瞎了！人都瞎了！我这走了那么远的路上了车都没有个人给让座！都不要脸！”
歇斯底里，可怕至极。
“都不要脸你要脸？”我侧脸回头问了她一句，“你要脸你在这儿满嘴祖宗八辈儿？”车上瞬间陷入宁静，除了发动机和金属的碰撞再无它音，满车人的视线似乎都集中在我俩身上。
大战一触即发，看客们也似乎准备好瓜子板凳，登陆好了微信微博。
我瞬间有种被瞩目的感觉。
“你个年纪轻轻的，我在这儿站这么半天你看不见啊？瞎啊？不能给我让个座啊？我这么大岁数了......”
“你这么大岁数和我有啥关系？我瞎不瞎和你有啥关系？”我笑，可也没太激动，毕竟和这种人置气也着实是不值得，“我看您老这精神头可挺好，能喊能骂的，估计身体比我强，咱俩不一定谁先没呢，我看我应该是不用给您让座。”说完我无奈地摊手，想着她能知难而退，见好就收，毕竟你爹妈祖宗地问候了我半天，我这两句已是客气。
没想她却是个刚烈的女子，一个不知死活的主。
“你起来！”老太恼羞，说着就来扯我的衣服前后耸我，“我要坐着！”
得寸进尺，如泼妇般。
“把手拿开！”我有点生气了，一巴掌打掉了她正在拽我衣服的手。
“你要坐着？你要的事儿多了！我还都挨样（东北话，‘全部都’的意思）满足你啊！”
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有点污，车上的一些老司机已经开始有人掩面笑起来了。
“想坐着么？想坐着你打车啊！打不起啊？打不起怪你自己没能耐怪你儿女没能耐，你还怪的着别人了？你老怎么了？你老别人就得可怜你了？你儿女都不知道可怜你给你打个车你指着谁可怜你？！你老？你老你就能无法无天满大街撒泼？”
她被我骂得一时哑口无言，我一看，要趁胜追击，刚才晓之以理了，现在要动之以情了，于是我顿了一顿又继续道：
“大娘，你是出来报复社会的么？要我说老人吧，就应该有点老人的样子！你这老太太精神头足啊！你说你出门这样你家人知道吗？家人知道了得多操心啊！万一碰上哪个不要命的不怕讹人的有钱有势后台硬的你上哪哭去？当然，有钱有势有后台人也不坐公交车......可你也不能见我小你就欺负我啊！我是没钱没势，可是我有病啊大娘！你别气我！很吓人的！”
众人笑，老太想张嘴，我干嘛给机会？便继续道：
“咱们讲道理啊大娘，你累了你想要座位可以跟我说，你可以跟大家说！对不对？你骂谁骂习惯了张嘴闭嘴爹妈祖宗的？”
“我就这样！你爱咋咋地！”看着周围人摇头干笑恨其不争的表情，我也甚是无语——老太一脸尴尬，却还不服输，估计也想着反正依旧都这样了，还要啥脸啊，看样子年轻时候也不是个让爹妈省心的主。
可我也不是什么省电的LED啊！
“这句话我也原封不动还给你，我也就这样，也是爱咋咋地！不过大娘，大侄儿劝你一句：你爱咋样那是你的事儿，可别指望着大街上遇着谁谁都像我一样和你讲道理。”
看着老太太无言又气得鼓鼓的样子，我却也有点于心不忍，不想继续说下去了，心想多说也是无益，她这毛病估计有日子了，不是我能治好的，于是翻出耳机戴上，转头看着外面的风景，不想再听到她腌臜的言语。
话说回来，我为什么不给她让座呢？并非是没有爱心，只是“座”是“让”的，是“送”的，因为我先来，你后到，我坐下了，那座位就理当是我的，我愿意让，开心让，那是我道德上的高度，这似乎与应该不应该并没有半点关系。
再者说来，这厮已然如此骂我，我再让座给她？我是真的有病么？
不禁想起前些时日看到的一个新闻，一个女大学生在高铁上因为无座老人女儿的无礼言语拒绝给无座老人让座而被声讨，甚至还遭到了老人女儿的言语攻击。
首先，看到这样一则新闻，大部分人会将重点落实在以下几个词语上然后进行争论与探讨，那就是：
老人，青年，美德，尊重，情理，义务。
然而似乎很少有人会将这个他们觉得是小事的现象，联想到诸如：理解，权利，制度，法制，社会公平等方面。
首先，从情理上说，老人该不该受到尊重与帮助呢？该，我认为该！美德的养成关乎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意识形态高度，是不能被忽视的软实力，如若社会民众连最基本的人情味都不具备，那中国的未来在哪儿呢？（请原谅我突然从“一言不合就撕B”变成正经兮兮......）
最近网络特别流行一个词，叫做“圣母白莲花”，意思大概指的是人在受了屈辱的时候要以德报怨，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就算生活虐我千万遍，我依旧视这不完美的世界如初恋。
可是恐怕少有人知，这个词其实最早是人们用来讽刺琼瑶剧里面的女主的。
然而我想问，“以德报怨”这是善举吗？这是善良吗？一味地退缩底线以至于没了底线，爱占便宜的人会因此而良心发现不再贪婪？丑恶的嘴脸会一朝散去不再黑暗？
当然不会，起码我觉得不会，不论是我的那个神一样的婶子，还是那个咒骂我的老太，亦或是那个“你不让座我就‘讨伐’你”的攻击那位女大学生的泼辣女人。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这是孔夫子多少年前就替我们出好了的注意，一如“以德报怨”般的妇人之仁，在真儒家人的眼里根不值一提。
所以，看来那些想用传统道德束缚他人以换取自身更多利益的人，倒不如真的刹下心来，好好地去读读到底儒家思想说的是什么。
那从道理的角度来说，不让座的做法到底有没有错呢？
自然没错！
在整个事件里，老人女儿的那句话是让我觉得尤为刺耳的：“年轻人有些事多学着做一做。”
重要的是，这句话出现在已经有人给老人让座以后，老人的女儿对之前的女大学生依旧不依不饶。
很多人声讨女孩是因为看到了两个关键点：
一．对方是老人；
二．老人是要去看病！
对此，我只想表达这几点看法：
首先，买不着动车坐票可以买飞机票，什么票都买不到好歹有小板凳，实在不行包个车呗！总之动车票你都买得起了你应该不差这点儿钱。
更何况是给你亲妈看病！
这件事错误的根源其实在于老人的儿女，是她预先思考不足让老娘遭罪却想用别人的同情得到不属于自己的利益，这是不可取的；而得不到就要骂人，这更是错上加错。
其次，甭管看病也好看人也好去动物园看猴也好，你有需要你可以表达，可你也要明白同不同意那是人家的自由——想要座位就好言相商，一个人不行咱就换下一个试试，这世上总有人价值观是与你契合的。
有的时候很奇怪，按照有些人的逻辑，如果他是弱者似乎就理所当然的占到了道德的制高点，仿佛全世界都欠他的一样，当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抓过来一个人就开始“死磕”——帮他的就是雷锋，而且做什么都是应当应份的；不帮的就是“人渣”，就得活该用唾沫星子把人家淹死。
凭什么啊？你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么？亲爱的，换个人试试不行么？这世上那么多歪脖树，你想死人家想不想吊啊？
没必要这么轴吧！
真是心疼你们。
再次，很多事和年纪没关系，互相理解万事大吉。固然“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可后半句似乎还有“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既然没办法做到推己及人，那就尽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在要求别人看到老人就想想自己爷爷奶奶的时候，是不是也忘记了没准哪天自己的孙子孙女也和这个上了火车却发现自己的座位被占了的一脸懵B的女孩子一样被一个刁蛮无礼的女人斥责、咒骂着。
欲知后事如何，敬听下回分解。下回我们继续说“拾日谈人情（三）：‘弱者’，你到底丢了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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