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能源与食物的地理学研究

　　在全球人类活动对地球自然－生物－人类系统构成威胁的背景下，联合国的“可持续发展”目标为研究社会环境可持续性提供了一个重要框架。在这些目标中，水（Water）－能源（Energy）－食物（Food）（W-E-F）作为基本资源被决策部门所重视，以实现更加公平和可持续的地理环境。在这一背景下，各方人员越来越多地将WEF的相互依存概念化，促成了全新的“关系思维（nexus thinking）”和“关系导向决策（nexus-oriented policymaking）”。本期将从地理学的角度出发，介绍两篇基于W-E-F关系思维的文章。通过对文章的赏析展现学者如何从不同的地理学视角研究W-E-F关系网络并解析其研究成果。

家庭中的水-能源-食品关系：

家庭可持续发展政策干预的新机遇

Foden, M., Browne, A. L., Evans, D. M., Sharp, L., & Watson, M. (2019). The water–energy–food nexus at home: new opportunities for policy interventions in household sustainability. The Geographical Journal, 185(4), 406-418.

　　“油脂堆积”如今成为下水道污水处理的一个难题。据统计，高达80%的下水道堵塞是由FOG（fat，oil，grease）等不适用于倒入下水道的物质造成的。而下水道中约70%~80%的FOG来自于家庭，据2012年的统计显示，英国家庭每年通过水槽和下水道处理了至少55,000顿油脂。

　　“关系思维”为解决水－能源－食物（WEF）危机提供了新的思路。最初的“关系思维”是应用在宏观的、城市－国家－国际之间W-E-F系统网络的相互依赖上。但该文章指出，较少人将关系思维应用于微观尺度，关注“关系思维”如何在家庭资源消费中体现。因此，该研究从极为细节的方面出发：以家庭厨房为案例地，从烹饪、饮食、清洁以及垃圾处理的日常生活实践出发，重新思考如何采取对W-E-F的干预措施以缓解厨房的下水道堵塞现象。

　　首先，在购买环节，选择食物的种类与多少最终会影响到进入下水道系统的FOG数量。有些食物在烹煮过程中会释放大量脂肪（例如肉类），而有些则释放较少或根本不释放（例如较瘦的肉类、蔬菜品种）。基于不同的文化习俗、口味和食物的物质特性，有些食物较其他食物更可能以油或其他脂肪类物质烹煮。因此，可在文化饮食习惯进行干预，呼吁减少购买需要或释放更多脂肪的食物，因而减少投入下水道的FOG物质。

　　第二，在备餐环节，为了使食物具有实质和有意义的食用价值，食物进入液体和固体废物流：通过冲洗、擦洗、剥皮、修剪或以其他方式去除不宜食用或不健康的物质。从食品安全的角度清洗或剥皮是必要的。然而，当在清洗和去皮之间做出选择时，可能需要在产生食物浪费和使用W-E-F其他资源之间进行权衡：清洗可能比去皮更有营养效益，也可能减少固体废物，但可能会消耗更多的水和能源。而去皮这一步骤虽然减少了水和能源的消耗，却增加了固体废物。

　　第三，许多食物可以用多种方式烹饪，不同的烹饪方法会产生不同数量的剩余脂肪，而且所需的能源也大不相同。因此在该环节中需要仔细考虑节约能源和减少FOG产生的措施。

　　第四，吃东西的过程。最直接的是，餐食的数量、形式和美味程度等会导致不同数量和形式的残留食物浪费，包括FOG。

　　第五，做饭经常会产生剩余的脂肪。这些脂肪在变热时为液态，但在冷却时会凝固，使固体废物和液体废物之间的区别变得复杂。同样，使用这些剩余脂肪可以做多种选择。有些人可能将它们倒入下水道，其他人则可能在烹饪中重复使用。肉类脂肪可用于制作肉汁或烘烤蔬菜；但是，以上的节能措施又有可能与健康饮食的概念相冲突。因此同样需要权衡二者的关系。

　　最后，收拾厨房（洗盘子、擦拭表面以及食物外包装回收等）的清洁过程会产生液体和固体废物。在这个过程中，清洁的水与残留的食物和油脂混合会转变成混合物质的污水。将食物残渣放入厨房垃圾箱以及在清洗前擦拭盘子和平底锅以去除残留油脂，可减少油脂排入下水道。然而，以这种方式减少废水管理的负担可能会增加固体废物流的负担，这是不同政策领域之间的进一步交叉，需要采用跨学科的视角进行考虑。

　　通过对厨房环节的详细分析，该研究提出，不应把关于W-E-F关系网络的范围缩小至狭隘的、技术性的和定量的评估上，而是应当全面地分析相互关联的资源挑战之间的权衡和协同作用。定义效率和节能之间的关系和确定资源优先级始终是政治性的工作。

食物之外的食物地理：

通过与巴西年轻人的接触重构“关系思维”

Zara, C., Coles, B., Hadfield-Hill, S., Horton, J., & Kraftl, P. (2020). Geographies of food beyond food: transfiguring nexus-thinking through encounters with young people in Brazil. Social & Cultural Geography.

　　“关系思维”的推广对于相关政府、国际粮食及农业组织等制定发展政策，以及建立跨学科跨部门的合作是具有重要意义的。在过去的十年里，“关系思维”已经获得了大量的关注。由于人们对全球环境的变化日益关切，该思维提供了对地球系统变化所涉及的社会和自然过程的综合分析方法，从而有利于促进社会和自然的界限融合，促进以知识整合、跨学科对话和跨部门治理为基础的发展观。虽然这个视角在地理学领域并不新奇，但当这个思维应用到更多部门时，有利于促进当下全世界的可持续发展进程。

　　但是，当下该思维模式受到了批判。有学者指出它促进了技术决定论的盛行、并提倡以人类为中心，它通常侧重于大规模的“自上而下”的分析（和干预），抹杀了日常生活、社区和家庭生活中会存在的性别、年龄和其他社会差异与矛盾。也因此，该研究转而关注年轻人如何表达与食物有关的社会政治，展现南方国家（巴西）的年轻人与食物的邂逅，从而体现的社会物质性的饮食叙事，阐明构成W-E-F背后的物质、资源、空间、流动性的复杂网络，以及阐明粮食安全、资源获取和可持续性有关的更加广泛的身份认同和社会正义方面的问题。

　　该研究的数据提取自一个大规模的跨学科研究项目，该项目调查巴西年轻人与W-E-F有关的经历、参与和知识。受访者年龄10岁至24岁不等，受访者名单通过教育机构、保险机构、地方环境协会、基层组织和个人网络等载体进行滚雪球式收集。而他们的社会背景也各不相同，包括大学生、高中生和小学生以及正式或非正式工人。参与过程包括以”我的生活－食物－水－能源”为重点的深入访谈；地理定位摄影和每日日记收集；绘制地图练习，其中使用谷歌”我的地图”绘制W-E-F经历和移动情况。这些一对一的活动通过长期重复的研究接触建立了可信赖的、持续的关系，往往导致参与者越来越多地参与研究，与研究人员的互动感到舒适，并愿意分享经验。这些活动大多在参与者的生活场所——家庭、学校、聚会场所——进行，以便对他们的叙述所依据的背景进行第一手的观察。

　　首先，巴西年轻人与W-E-F的邂逅凸显了流动性这一关键因素。他们的日常实践将W-E-F和流动性交织在一起，形成不同的空间关系。例如，年轻人关于三餐的进食选择取决于城市公共交通的时间组织和工作或学校的集合时间制度，这些硬性制度使他们并没有进行谈判的权力。因此，为了填饱肚子，许多年轻人选择在乘坐公共交通的过程中吃零食或便当，颠覆传统用餐制的时空排列。流动性通过一系列的社会物质，例如车辆、工作时间表、午餐盒和道路交通网络促使人对食物进行重新配置。

　　而另一方面，巴西年轻人与W-E-F的邂逅揭示了其背后的社会现象。一些受访者对于W-E-F的叙事特点是因为他们缺乏时间，因此不能进行合理的饮食和营养摄入；也有部分受访者的重点是缺乏高效的交通设施；而有另外一部分的年轻人所缺乏的是更加深刻的东西。文中提到一个来自低收入家庭的小男孩Paulo，对他来说，食物可分为两种，“特殊食物”和“必需食物”，大米和豆类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奢侈品。这表明，在年轻人与W-E-F的互动中，并非仅存在简单的物质行动者，其中更包括经济水平、就业能力和家庭环境等超越了W-E-F简单关系的社会属性。

　　因此，以日常生活实践的视角去思考W-E-F关系网络能给予该网络更强大的概念性力量，揭示社会物质-环境的脆弱性和空间中所存在的不平等现象。

译读｜林煦丹

编辑｜陈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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