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天》

题目听着似乎很轻松很休闲，但其实内容很庞大很深奥很哲学。难不成题目取错了，不是聊天？题目没错，就是聊天，只不过聊的这个“天”是哲学上的“天”！说得再具体一点，是中国古代哲学概念里的那个“天”……

我们常说，“抬头即是天”！可见，“天”是中国古代哲学里开门见山即须即刻作答的话题，也就是说，“天”是中国古代哲学里最开始、最原本、同时也是最基础的一个概念。极富意义的是，这“天”竟还是贯穿中国古代哲学的灵魂呢！

时代不同，人们对“天”认识也不同；而这种不同，自然而然地也就造就了中国古代哲学里关于“天”之概念的演化与争鸣了。那么这里，不妨就让我们追寻古代哲学先贤们的足迹，去认识认识历朝历代“天”之概念的演化吧……

首先，《说文解字》中曰：“天，颠也。”即天的本意为颠，也就是指人的头顶。其实早殷周之时，天多指上帝，即最高的人格神，它主宰人间的一切。如《大盂鼎》曰：“丕显文王，受天有（佑）大命。”又如《诗经-玄鸟》篇亦云：“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后来到了春秋战国之际，这种“主宰之天”的观念受到了质疑。如范蠡在《国语-越语下》中说：“天道盈而不溢，盛而不骄，劳而不矜其功。”而作为儒家鼻祖的孔子，他心目中的天有时指“主宰之天”，有时也指自然之天。如孔子在《论语-阳货》中说：“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墨子则提出了“天志”之说。《墨子-天志》中有：“吾所以知天之爱民之厚者有矣。”《老子-五章》中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之说，老子则认为：天是自然的、无意志的、物质性的天空。在《庄子-天地》中，庄子明确地区分了“天与人”的概念；提出了“无为为之之谓天”之观点，认为天就是人以外的自然界，同时也否定了人格化的天之存在。荀子提出的是“明于天人之分”观点，并在他的《现在-天论》中说：“列星随旋，日月递照，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皆知其所以成，莫知其无形，夫是之谓天。”还有，荀子反对“措人而思天”的消极态度；主张“制天命而用之”的人定胜天之思想。

西汉时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儒学大家董仲舒竟然将儒学推崇至宗教化之地步。提倡“人副天数”之说；认为“人与天同类”，并可以互为感应！还有，董仲舒在其《春秋繁露-为人者天》中亦说：“人之为人本于天，天亦为人之曾祖父也。”而东汉的王充则明确反对“天人感应”之说。他在其《论衡-物势》中认为“天道无为”、“万物自生”及天是固有的物质存在！如《论衡-祀义》中说：“夫天者，体也，与地同。”

唐代的柳宗元、刘禹锡在各自的《天对》、《天论》中分别对天作了专门的论述。柳宗元批判了“天命”说，并在其《断刑论》中指出：“古之所以言天者，盖以愚蚩蚩者耳”；并在其《非国语-料民》中又说道：“圣人之道，不穷异以为神，不引天以为高。”此明确表明，既往的那些宣传有神论的“天”，是明显不符合“圣人之道”的！而刘禹锡则提出了“天与人交相胜”的思想。他在其《天论》中指出：“天之能，人固不能也；人之能，天亦有所不能。”此观点已经察觉到了“人的社会特性”与“人之自然特性”间的区分。同时还强调，“天之道在生植，其用在强弱；人之道在法制，其用在是非。”

而在宋明理学中，天成了宇宙的本原，天已不再作为具有意志力量的“主宰之天”之意义了；这一时期的天，被看做是自然的、人心之根性的、道德的依据。北宋张载则更是认为“以天为气，天即太虚，太虚即气”！其《正蒙-太和》中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程颢则在其《遗书》中提出了“天者理也”之观点，即认为天就是理。并在《遗书》中又说：“只心便是天，尽之便知性，知性便知天。”同时程颢的《遗书》还认为：“自理言之谓之天，自禀受言谓之性，自存诸人言之谓之心。”也就是说，天、理、性、心这四者本是一回事儿。南宋的朱熹所说之天，其实并没有超出程颢所说之范围；而陆九渊则是发挥了程颢的观点，提出了“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的心便是天之观点。明王守仁（王阳明）在其《答季明德》中也说：“心即天，言心则天地万物皆举之矣。”在此他认为心与天一样无所不包。王阳明又在其《传习录中》指出：“心即道，道即心；知心即知道、知天。”

明清之际的王夫之、清戴震等言天，基本上均发挥了张载的“太虚即气”之观点。王夫之的《张子正蒙注-太和》曰：“阴阳二气充满太虚，此外更无他物，亦无间隙；天之象，地之形，皆其所范围也。”戴震的《孟子字义疏证》亦曰：“天道，阴阳五行而已矣……”

综合以上，中国哲学中所谓的“天”，其意义无非不出三大类：其一是指人头顶上的苍苍然之天空，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自然之天。其二则是指超自然的、至高无上的人格之神；它有意志能创造万物，并主宰着一切，亦称为帝或“主宰之天”。其三则是指义理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