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一个标杆》

书名是《黄帝内经》，而所谓的黄帝内经黄帝内经，是在说什么呢？说黄帝、说医经、说跟黄帝有关的医经？或者干脆就直接说，这是一部来自黄帝权威认证了的医学大典。

所谓医学，当然是研究人体健康、长寿以及疾病发生、发展、治疗与预防保健规律的一门综合性学问。可见，医学的主体是人，是作为自然生命个体的人。所以，在研究人的健康与长寿、研究人体疾病的发生发展规律与治疗法则之前，首先就必须得立一个作为自然生命个体的人出来；而且，所立的这个生命个体还是要有要求、有条件的：第一，他本人必须健康长寿；第二，作为自然生命的个体，他人生的各个生理阶段，都应该是那个阶段人体生命呈现的典范与榜样；第三，他还应该是一位天下人所共知的人，唯有这样，一提到他的名字，才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那个时代，同时具备上述“三大条件”的自然生命个体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黄帝！

故而《素问》一开篇就这样介绍黄帝：“昔在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登天。”短短五句二十个字，便概括了黄帝“标杆性”的一生。

这位作为自然生命个体的黄帝，首先他“生而神灵”。此句的关键是“神灵”二字。好多译者将其翻译为聪明、聪慧等，此属不着边际的乱译。中国古代，“神”与“灵”各自其实都是既有专指、又有固定意义与引申意义的字眼。“神”字的构字法中，左边为“示”，祭祀的意思；右边为“申”，引申之意、沟通天地之意；这样，合起来的“神”字，就是指一个人于祭祀时，意念虔诚专注，并借此以求能沟通天地而神人畅达。至于“灵”，应该用繁体的“靈”字来解，那样意思就非常明显了。很形象，一看就知道是一位巫师在念动“口诀”求雨呢；与“神”一样，这个“灵”字同样也与祭祀有关。巫师做法灵不灵呢？这要看求没求得来雨！求来雨了就“灵”，求不来雨则就不“灵”。说黄帝“生而神灵”，现在的我们应该这样理解：第一，这位黄帝在出生之前其实就是有着家族与社会背景的；第二，古代的祭祀可不是谁想随随便便祭祀就能祭祀得了的！《左传》曰：“国之大事，唯祀与戎”，说的就是祭祀是整个国家的大事。而我们的这位人文始祖——轩辕黄帝，出生之时竟然是“生而神灵”，此表明：这位黄帝的出生，乃是一件关乎着当时国家与天下命运的大事，而国家为他的降生曾经隆重地举行过多次的祭祀呢。

“弱而能言”，好多译者将此翻译为“黄帝幼小的时候就可以能言善辩”。表浅的理解尚能说得过去，但如果要深究，则需在“弱”与“言”两字上好好地究究。“弱”指的是体力、能力、势力等等方面的弱小、并不单单指年龄上的小。至于“言”，则就更与我们今天诸如“说话”、“言语”以及所谓的“能言善辩”等等之类不同了；此处的“言”，指的乃是具有一定思想哲理的“言论”，而绝非随随便便地说说话而已！这就厉害了，试想，当黄帝的体力、能力、势力甚至是权力都还处在非常弱小的时候，他就已经能够经常发表自己的真知灼见了！并且还是字字珠玑、句句真理呢；并且这种言论还具有着与他当时的年龄、身份及弱小地位不相符的强大社会影响力呢。

“幼而徇齐”。与前面的“弱”相区别，此处的“幼”才是真正地指年龄上的小。“徇”是遵从、顺从的意思。“齐”有三个意思，第一表示与什么相同或者一样；第二是指整齐或与什么达到了同一高度；第三则是指整顿或治理。整体解释“幼而徇齐”可有下述两种说法：第一，黄帝从小就有“榜样意识”、“看齐意识”；发现自己的不足，即努力改正，这或许就是儒家一贯所谓“见异思齐”的品德了。第二，黄帝虽然小小年纪，但却已经有了治理整顿社会，并使社会安定、祥和、平等的才能了。

“长而敦敏”。这一句的关键重在这个“敦”字上！“敦”也有三重意思：厚实、厚道；注重、推崇；敦促、督促。仅从句式的语法结构来看，这里的“敦”可以是上述三条意思中的任何一种！比如说，黄帝长大后，既厚德持重又机智敏捷；还有，黄帝长大后，时时处处都很注重培养自己的机智与敏捷；再有，黄帝长大后，时时刻刻都在敦促着自己，遇事要尽可能地机智敏捷一些。但是，不可能三个意思都对，只能有一个解释最正确、最贴切。我个人认为，与敏捷相对相乘，“敦”当“厚重”解最为合适！由此，我想引用人体五脏中的肾与心两脏来说明。中医藏象学说认为：“肾主藏精”，“肾主水”，对应八卦中的“坎（水）”卦；“心主藏神”，“心主火”，对应八卦中的“离（火）”卦。这些理论告诉我们，肾与“敦”性相通，心与“敏”性相通。也就是说，肾藏精要敦实，越敦实越好；心主神要敏捷，而且越敏捷越好！如果对应八卦就更好理解了：八卦认为“离（火-心）中虚，坎（肾-水）中满”，不正是强调肾要“敦实”而心要空虚敏捷吗？

最后一句讲黄帝“成而登天”。这句话重在理解句首的那个“成”字上。古汉语中，“成”的意思如果当动词讲有成就、成为、成全、长成等意思；如果当名词讲，则有成功、成果的意思。按照句法结构和语义，这里的“成”当作名词“成功”讲最为合适。至于“登天”则很好解释，就是指黄帝最后得道升天成仙了……曾经看过一本翻译《内经》的书，那里面把这句话翻译成：“及至到了成年之时，黄帝终于登上了天子之位。”且不说古汉语里，从来就没有用“成”来指代“成年”的习惯，更别提黄帝所处的那个时代，我华夏的这块土地上尚还没有出现过诸如“天子”、“皇帝”等等的这些头衔与称号呢！

洋洋洒洒一部医学大典《黄帝内经》，一开始就立了黄帝作为自然生命个体的“标杆”，旗帜性的作用很明显！说明这既是一个高度，同时也是一个方向性的准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