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有个姓沈的,住在运司署前,他和葛道人是好朋友。
姓沈长子沈旭初,妻子怀了孕,他问葛道人问是男是女。
葛道人说:
“取一碗水来。”
沈旭初取来水放到案几上,葛道人默念咒语,侧着耳朵听了片刻,皱着眉头说:
“怎么办!怎么办!”
沈旭初吓住了,忙问怎么回事。
葛道人说:
“你老婆很快就有麻烦了,可能会没命,我没有时间再去测生男生女了。”
沈旭初虽然知道葛道人很神,但是眼看妻子好好的很健康,不大相信会出事。
没过多久,沈旭初妻子端着灯上楼,忽然大声叫痛。公公婆婆和丈夫慌忙跑上前看是怎么回事,发现 沈旭初妻 在床上打滚,忽然变了脸,笑着说:
“今天终于泄了我心头之恨!”
却是个男声,像是 山阴 ( 绍兴 )口音。
公公婆婆知道鬼上身了,一前一后捉住病人打她。
病人说:
“我来报冤仇,不干你们的事!”
公公看搞不定,忙叫小儿子去请葛道人。
葛道人来后,取了一碗米,边念咒语边撮米击打病人。
病人很害怕说:
“我是奉符命报冤 ,道人别打了!”
葛道人问:
“你有什么冤情?”
病人回答道:
“我本是山阴人,这个女人前生是我家邻居。我四岁的时候,有一回在她家里玩,不小心打碎了她家的碗。他就骂我是我妈和奸夫生的野种。我告诉了我妈,结果我妈怕我走漏了风声,把我打死了。就是她,导致了我的死亡!我恨她很久了,今天才找到她。”
葛道人就告诉沈旭初:
“冤鬼报仇索命这类事情都是东岳大帝掌管,你必须去求东岳大帝,他允许救,就有办法救,否则就是白忙活。”
沈旭初清晨就赶往法华山岳帝庙,心中祈祷了这件事情,结果求到了上上签,马上回去告诉了葛道人。
不过,这时候女人的胎儿堕了。
但葛道人嫌不干净,不肯进屋,姓沈的一家人哭着求他,没办法葛道人只好进去走到床前,画了一道彩云符,问:
“好不好看啊?”
病人回答:
“好看。”
葛道人说:
“出来就送你。”
病人回答说:“好。”
葛道人马上捏了个口诀伸手往空中一探,说:
“捉到了!”
葛道人马上下楼退出屋。病人这才迷迷糊糊地说:
“我怎么全身好痛?肚子好饿。”
家人马上拿东西给她吃。
没安静片刻,妇人又开始鬼哭起来:
“你捉了我孙子去,我还在这里,一样能要了你的命!”
说完,发疯的情况和开始一样,口里吐出的声音非常杂乱,都是杭州口音。只听得一鬼说:
“我们都是张老头邀请来的,你们家要是肯孝敬一下,我们就走。”
于是沈旭初就请了僧人做道场,只听众鬼都说谢谢,只有那张老头叫道:
“我是正客也,怎么反而把我晾一边?他们都是吃的菜心馒头,怎么偏偏我的馒头豆沙多菜心少?”
沈旭初到张老头的牌位前一看,果然像他说得那样,再求他离开,却不肯了。沈旭初只好再请葛道人来。
葛道人拿出一束桃枝说:
“再吵就用这个打他。”
沈旭初拿着桃枝装着要打病人。病人哀叫道:
“别打,我走,我走。”
葛道人侯在门外,拿出早准备好的坛子,对空骂道:
“滚到坛子里去!”
然后用符纸封了坛口走了。沈家媳妇从此病就好了。
半年后,有人在理安寺遇到了葛道人,看见一群和尚抬着葛道人在空房间里走来走去,七天七夜不落地也不触碰房屋,然后葛道人吐出很多黑色的液体,连衣服都玷污了,颜色就像血一样。
葛道人告诉别人:
“我的法身被产妇秽气污染,幸亏众位长老超度,不然,我的道行就毁了!”
【原文】
袁枚《子不语》
杭州有沈姓者,住运司署前,与葛道人善。其长子旭初,妻有娠,询道人说男女。道人命:“取水一碗来。”沈与水,置几上。道人为默念咒语数通,侧耳听片时,蹙额曰:“奈何!奈何!”沈惊问故,曰:“汝妻不久有难,恐伤性命,不暇问男妇也。”沈虽素知道人灵异,然其妻甚健,疑信参半。
未几,沈妻持灯上楼,忽大声呼痛。其翁姑与其夫急走视之,已卧床颠扑,面作笑容曰:“今日乃泄我恨。”其声若绍兴人。沈夫妻环叩之,答曰:“我自报冤,不干汝事。”沈急命次子某往求道人。道人至,取米一碗,口作咒语,手撮米击病者。病者作畏惧状曰:“我奉符命报冤,道人勿打!”道人曰:“汝有何冤?”病者答曰:“予,山阴人也。此女前生乃予邻家妇。予时四岁,偶戏其家,碎其碗。伊詈我母与私夫某往来,故生此恶儿。予诉之母,母恐我泄其事,挞予至死。是致予死者,此妇也。我仇之久矣,今始寻着。”道人告沈曰:“报冤索命事,都是东岳掌管,必须诉于岳帝,允救,方可以法治;否则难救。”沈清晨赴法华山岳帝庙,默诉其事,占得上上签,归告道人。其时妇胎已堕,道人嫌不洁,不肯入房。沈合家哭求,道人乃诣榻前,书召彩云符一纸,问:“好看否?”病妇答曰:“好。”道人曰:“何不出现?”应曰:“诺。”道人即捏诀向空一捉,曰:“得矣。”驰下楼去,病人昏迷若醒,曰:“我为何遍身痛极?腹甚饥。”左右与之食。
安未半刻,又作哭声曰:“汝携我孙去,我在此,亦能索汝命!”言毕,颠狂如故。口中作声甚杂,皆杭音。内有一鬼云:“我辈皆张老头儿邀来,你家若肯斋荐,我等即去。”沈邀僧作道场,众声称谢不已。忽又作张老者声云:“我是正客,如何反轻我?诸人馒头皆是菜心,我独豆沙多而菜心少?”沈视所设张老位前,果如所言,乃换与之。求其去,终不肯,复请道人来。道人授桃枝一束,曰:“吵则打之。”沈持入,向病人作欲打势。妇哀鸣曰:“勿打,我去,我去。”道人立门外,预设一瓮,向空骂曰:“速入此中!”用符一纸封其口携去,沈妇从此愈矣。
半年后,有人遇道人于理安寺,见众僧扛道人行空室中,七昼夜不着土木,口吐黑汁数升,污沾衣,色如血。告人曰:“我以为童真之身污产妇秽气,幸众长老超度,不然,几堕落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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