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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怪传奇·柳崖外编(三十五)

120,庄俞

竟似令威跨鹤吟,眼前庭院剧萧森。

一番生死交情见,树地藏银识妾心。

  盛京工部员外郎汉军旗人庄俞,喜欢下棋。炎夏的一个中午,在外城和人下棋,遇到难以落子的地方,凝思了很久。忽然感觉头晕目眩,身体不由自主地就轻飘飘地飘到了空中。往下能看到城中往来的人众,自己好像游丝一般随风飘荡。过了一会儿风势平息,就逐渐落到了地上。微风一吹,冷得直透肌肤,身体随着风忽起忽落。一看,原来是自家的庭院。院里有一株桃树,于是他牢牢挽住树干,大声呼喊。可家人在一旁往来不绝,却好像没有听到他的喊声。之后又见他们手忙脚乱,用板床抬了一个人停放在正卧。而家里的妻妾们、男男女女都对着啼哭。又看到构棚、招魂幡、白挂布陈设了一屋,亲朋好友,前来吊唁的络绎不绝。天空稍稍起了暮色,一个小妾带着一个包裹来到树下挖了个坑埋了起来。

  到了三更天,庄俞趴在地上好不容易爬到了屋门,被一个矮个子、一脸白的人往前一推,他就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床板上,已经到了快要入殓的地步。妻子一见他醒了过来,大为惊喜。庄俞细细说了事情的始末,叫人去桃树下挖掘,原来是五十两银子,是庄俞的俸银。等到病好后,庄俞就遣走了那个小妾。自此以后,庄俞只要遇到起风的时候,就脸色骤变。

121,大头鬼

床动惊看鬼体修,火光偏自出骷髅。

将军毕竟英灵异,千载犹能出一头。

  镶黄旗骑都尉马公,因年老离职在家,他喜好武艺。行走坐立都必须铁鞭伴身。一个冬天的晚上,他坐在床头看书,两个小妾对着炕头做针线活。这时,床忽然动了起来,就见一个鬼头,有斗那么大,眼睛像是火炬,顶着床立起来。马公大声叱骂它,就消散了。两个小妾惊恐到发抖。过了一会儿又出现,马公就拿铁鞭打它,敲中头颅后鬼再次消失。窗外忽然又冒出火光,出来一看,有块地拱起三尺多高,往下挖掘,挖出一副巨大的棺材,棺木已经腐朽,里面的人骨长一丈多,颅骨大如斗。傍边有块小石碑,刻着小篆说:“晋左将军某之墓。”额头发青,那是正被马公的铁鞭打的。马公将这棺材迁葬到城外,家里的怪事就断绝了。

122,杭州城隍

笞押真看到里氓,果然焚庙儆贪横。

暗中谴责谁能晓,灵验还从世事明。

  皮匠张二,住在杭州城隍山左巷。因为盛夏难耐,就抱上被子到山庙前的戏楼里睡觉。裸着身子睡到四更天,忽然听到有仪卫呵殿的声音,随后就有仪卫抬着轿子进来。城隍见到张二,怒骂道:“什么东西,竟然敢在这儿裸睡?”叫人把张二捆起来带到廊前,正让他跪下还没有处置,忽然来了一个人下跪禀告说:“有前街五圣祠的报告上呈。”城隍一看文书,怒道:“妖神竟敢如此!明日凌晨当焚烧其庙,捣毁其像。”又对张二说:“明日晨当街鞭笞二十,押下。”差役一推他,就醒了过来。

  张二踉踉跄跄回了家,嘱咐妻子在门前挂上竹帘静坐,不要出门。张二自己在屋里做活,将一些碎皮抛出帘外。钱塘县丞骑马正好经过,碎皮丢到马身上,马受到惊吓,县丞一个不稳坠倒在地。因而缉拿张二到街上,责打二十杖。事后张二告诉妻子说:“笞打的数目应验了。我得去看看五圣祠是怎么毁的?”来到前街茶馆等候,一段时间都没有动静。忽然来了两个士兵进茶馆喝茶,马拴在五圣祠的柱子上,祠庙里放炮竹的声音惊扰了马,将祠庙拉倒了。泥像被压毁,祠庙也被焚烧。张回去后告诉了妻子,夫妻俩都佩服城隍的灵验。

123,泥判

土木形骸不自知,才通灵性已酣嬉。

乱真纵作黎邱惑,委地终贻桃梗嗤。

  直隶固安县民章二,贫困没有儿子。他的妻子沈氏,年轻漂亮。章二居住在县城中,在西门外的熟饭铺里当佣工。半个月回去一次。有一次,他早了几天回家,妻子问他,就说:“铺子倒闭了。”连着在家住了好几个晚上,一出去必然买酒肉回来和沈氏欢好,欢爱有加。一天,章二刚一出去,没过一会儿又回来,拿了两匹丝绵交给妻子,说:“这是这半月的工钱。”妻子道:“铺子已经倒闭了,工钱哪儿来的?”章二问:“谁给你说的这话?”妻子说:“你前天晚上说的,这就忘了?”章二道:“我前天还没回来啊。”妻子说:“长得和你一样,声音和你一样,回来的不是你还会是谁?”章二说:“我确实没有回来。”妻子想了想,说:“长得和你一样,声音和你一样,不过好像要胖一点,也比你更喜欢喝酒,也更欢爱。”章二说:“我明天就走,要是还来,你就偷偷叫人到铺子告诉我。”妻子点头答应。第二天,假章二又带着酒肉来了。沈氏悄悄让邻居家的儿子去叫章二回来。章二回来一看,果然长得和自己差不多。抄起木棍就打。假章二急忙用手抵挡,被打中了胳膊,狼狈地夺门狂奔,章二就在后面追。出了北门,跑到了玉皇庙里。章二跟着进去,看见庙内偏殿的真君判官像的胳膊半掉下垂,还伴有血痕。章二大怒不已,挥舞木棍猛打,顿时血流满地。怪物就绝迹了。之后,沈氏常常腹痛,服了药,排出一斗多淤泥,病了三个月才好。

124,失裤

不叹无衣叹失裩,惊看函首到郊原。

长官纵自称明察,奇案如斯不易论。

  直隶肃宁县县民霍大,有个妻子孙氏,颇有姿色。一天,孙氏乘驴回娘家,霍大在旁边跟着走,走了二十余多里。妻子忽然想要小解,霍大四处看了看,没有旁人,于是指着高粱地说:“可以去这里面。”妻子钻进高粱地里,霍大牵着驴在路边等。一会儿听到妻子在呼喊。霍大钻进去看,妻子仓惶说道:“小解完后,小裤却不见了,怎么办?”霍大找遍了这一片高粱地,都没有找到。只好把裙隙缝起来,无奈之下回了家。

  到了晚上,夫妻俩已经安睡,忽然传来急切的敲门声。霍大问是谁,门外说:“送小裤来了。”邻居都听到了这话。霍大披衣要出门看,妻子阻止他不要他去,霍大没有听。随后就听到开门的声音,又有好像重物倒地的声音。妻子持烛出来看,寂静无人,只见鲜血淋漓,霍大已经倒在地上没了头。妻子大哭不已,四周的邻里都被惊起,见了此情景,上报官府,孙氏本是贤惠又端正的人。在邻居们的力保下没有受到刑问,孙氏又把当天失裤的事,和晚上听到敲门和交谈的话和盘交代。官差来到当天小解的地方原处,有一处土壤颜色稍深,往下挖了三尺,挖到了孙氏丢失的小裤,里面包裹着丈夫的头颅。县令反复研究,最终也没能破解,成为疑案。这是康熙甲辰七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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